等冰瞳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翌日清晨，蓝山到底年纪大了，心脏又不好，在方世凯的坚持下让李叔送回去了，病房里就只有他一个陪着。
冰瞳张了张嘴巴，感觉自己能听到嘶哑的声音，她努力地张嘴，费劲了力气才叫出了他的名字。
“世凯。”他从未觉得自己的名字有这么动人，虽然沙哑，还破碎，他喜极而泣，蹲在她床前，双眼泛着泪光，手摸着她清瘦的脸。“小瞳，是你在叫我吗？”
冰瞳点点头，她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还能说话，只不过这个代价未免太大，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腹中不再有一个孩子，当她躺在地上昏厥过去的时候，她就感觉到了生命的流失。
方世凯能清楚地看到她眼中的悲伤，可事已至此，他相信她能坚强地度过，“我去找医生，在这等我。”他小心翼翼地，如同在跟一个孩子说话，冰瞳努力地抿开嘴，不知道这像不像在笑。
蓝山得到消息赶来的时候，方世凯已经请到了知名的五官科大夫在给冰瞳会诊。“怎么了，小瞳没事吧？”看到那么多医生围着病人，第一反应便是她是不是有危险。
难为方世凯此刻能笑得出来，虽然是淡淡的，“蓝叔，刚才小瞳叫我的名字了。”
“是嘛？”自小瞳妈妈去世后，小瞳就再没有说过一句话，等他发现带她去看医生的时候已经晚了，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听她叫一声，也算是对得起她的爸妈了。
“方先生，我们检查过了，这位小姐的声带并没有损伤，之前不能说话应该是心理上的原因，既然如今又重新能说话了，那必然就是好了。”
“好，谢谢医生。”
方世凯不知有多高兴，他转头看病床上的小瞳，她也是浅浅的笑着，看着他们，眼眸清澈。
“孩子啊，你受苦了。”蓝山坐在她床边就掉起了眼泪，这么大年纪了，他才从未在别人面前哭过，李叔看不过去，在他身后也是露出为难的样子，朝冰瞳眨巴了一下眼睛。
冰瞳会意，努了努嘴巴，“蓝叔。”还是有些沙哑，但是比之前好多了，也是太久没说话，她总感觉说出来听着怪怪的。
可显然其他人并不这么觉得，“小瞳你再叫一遍。”蓝叔从未觉得听到这一声蓝叔是这么幸福的事，他痴痴地盯着冰瞳，眼含祈求，倒是和个小孩子一样。
“蓝叔，小瞳才刚好，还是让她多休息一下，你要喜欢听我叫给你听。”方世凯说着，所有人都笑着，蓝山一脸嫌弃，“谁要听你叫。小瞳，那你不要说话，多休息。”
“蓝叔，我没事，你不要伤心好不好？”
多么乖巧的孩子，这种时候还想着他，蓝山心里暗叹，是蓝家没有福气，留不住这么好的媳妇。
“世凯，你在这陪了一夜，要不要先回去睡会，这里有我和老李在。”这个孩子也让人心疼，说来说去，小瞳还是有福气的。
方世凯刚见着冰瞳醒来，哪里舍得走，“我不累，待会在沙发上躺一会就可以了。”蓝山也不强求，只是叮嘱李管家让黄妈多准备一些补汤，给方世凯也补补身体。
冰瞳睁着大大的眼睛看方世凯，她也知道他的脾气，说了不回去是不会走的，她也不费力气去招惹他，免得他还不开心。
她摸着自己扁扁的肚子，悲从中来，看着蓝山有些哽咽，“蓝叔，对不起，我没有保住这个孩子。”
“傻孩子，对我来说你的健康才是最重要的。”蓝山心疼地看着她，想起她爸妈临死前的托付，也是隐隐心痛。
“我和蓝余飘已经签好的离婚协议。”再提起这个名字，心就像是针刺一般的疼，她也明白他是无心的，可她此刻还是无法不怪他。
“这些我都知道了，我只要你好好的，其他都不重要了。”
冰瞳含泪点点头，能得到蓝山的谅解，她的心也就释然了，虽然失去这个孩子她的心很痛，可这也许就是老天给她一个机会，与从前说再见。她偏头就能看到方世凯灿烂的笑脸，温柔的目光，往后的生命中，这个男人才会站在她的身旁。
蓝余飘这一夜都把自己锁在办公室中，就连莫莉都被他拒之门外，他反复看着那张人流的单子，还有那几张照片，痛恨自己为何轻易就相信了。
他想起冰瞳浑身是血的模样，还有她无助的目光，她唯一一次对他展露出不一样的神情，没想到却是在这种情况下。
“莫莉小姐，你怎么在这里？”
小篆总是会提早半个小时到办公室，她进门就看到莫莉一个人坐在地上，背靠在总裁的门上，头趴在膝盖上似乎是睡着了。
莫莉被惊醒，凌乱的发丝下，哭晕的妆容，红肿的眼眶，她可曾这样狼狈的出现在别人面前过。她扶着墙站起来，僵硬的腿有些疼，可是她都咬牙忍着，她回头看着紧闭的门，也不知里面情况如何了。
看了半晌，她从包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小篆，脸上没有半点笑意，“等你余飘从里面出来，麻烦你给我打个电话。”
小篆满口答应了，主要是她也被莫莉可怜的模样吓到了，一时同情心泛滥，看着她默默离去的背影，她也有些心塞，没想到谈个恋爱也会如此大动干戈。她摇摇头，随手把名片放在桌上，开始整理文件。
小篆不是一个多舌的人，所以整个公司除了她也没人知道这件事。
等到近午饭时间，蓝余飘的门才打开，她刚想给莫莉打个电话，没想到蓝余飘径直走了过来，就停在她桌边，她一个紧张，手里的名片飘落，如飞舞的蝴蝶般盘旋，进入了垃圾桶的怀抱。
“总裁。”他的脸色很差，红红的眼睛叫人害怕，看来他是真的和莫莉小姐吵架了，可想起冰瞳，她又觉得他们是活该。
“你还记得前天有个粉红色的文件袋，是从哪里拿来的？”
她自然是记得的，那样一个粉嫩嫩的颜色，从工作完全不搭，她当时还特别看了一下，“那个文件夹是一个包裹里拆出来的，并没有写寄件人和地址。”
蓝余飘眉头一皱，他早该想到有人故意给他看这个，就是为了破坏他和冰瞳的关系，“那个包裹呢？”
包裹上都有单子，就算没有寄件人和地址也会留下手机号码，再不然用单号去快递公司找也大概能有些线索。
小篆翻遍了垃圾桶也没有找到那个包裹，有些为难地看着他，“也许是清洁的阿姨收拾去了。”
唯一的线索又断了，他脸色差到了极点，小篆动了动嘴还是没有开口，这怎么看都是他的私事，才是不要过问的好。
他匆匆地又回了办公室，小篆松了口气，莫名觉得他今日特别有压迫感，等她再想起名片这茬子事的时候，已经找不到了。
黄妈送来午饭的时候，方世凯和冰瞳倒是都饥肠辘辘了，两眼放光地看着食盒，一份份端出来的时候方世凯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黄妈，你这菜可真是秀色可餐。”
“混小子，你会不会用成语。”蓝山假意说他，可面上却是带着笑，明眼人都看的出来他是在努力逗冰瞳笑。
瞧她可不是乖巧的笑着，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接过黄妈递过来的骨头汤，嘴边露出一个小小的梨涡，“谢谢黄妈。”
黄妈虽是已经听李叔提起过了，可真真切切地听到，还是让她掉下泪来，“小姐，你总算是能说话了。”
冰瞳对于她的照顾一直都很感激，特别是她在那场车祸中失去了自己的孩子，也失去了当母亲的机会，可她和李叔从来没有怪过她，还一如既然地待她如亲生女儿一样。
“黄妈，我这汤还没喝到呢，你就先别忙着哭了。”方世凯说话总是能让大家都乐呵呵的，冰瞳知道他是在为自己解围，她总是不习惯面对这种真情流露的场面。
“咳，你这孩子。”黄妈嗔怪道，可还是擦把眼泪就给他盛汤去了，一边还唠叨着，“要是不够家里还有，晚上再给送来。”
方世凯一双狐狸眼笑得狡黠，却是被冰瞳看在眼里，两人对视一眼，似乎忘记了痛苦。蓝山看着他们，心里也好过了许多，他最怕的就是小瞳想不开，还好有世凯在，她似乎没有太过痛苦。
“闻着这味道，我肚子也饿了，老李我们也回去吃饭吧，等晚饭时再来。”
“那你们吃完就把饭盆留着，我送晚饭来的时候再来收拾。”
“那多不好意思。”黄妈怎么看也没看出他不好意思的样子，这熊孩子，也不知道是谁家的。
蓝山和李叔呵呵笑着，拉着作势要打人的黄妈走了，等门关上房间里只有两个人，冰瞳脸上的笑意慢慢散去。
“如今只有我一个在，你就不要强迫自己笑了。”她不知道自己看着心里有多难受。
“方世凯，谢谢你。”谢谢你这么了解我，谢谢你帮我安慰他们，谢谢你对我不离不弃。冰瞳有太多的感谢，她也知道他都懂。
方世凯摸摸她的脑袋，笑得宠溺，“笑可以不笑，饭还是要吃的。”冰瞳听话地点点头，大口大口喝着汤，灵动的眸子盯着白色的被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