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在这种时候越是要冷静,若连他们自己都不能对同袍全然信任,那就中了夏国的圈套,弄不好会将所有人一起推入火坑。
亲卫还是有些微的不安:“可都过了这么些日子他也未再现身,况且他也未回九华搬救兵,如若并没有投敌叛国,那他又在什么地方?”
唐月琅抬手抹去面上的雨露,目光定定地直视下方:“已经发生了太多事,我们就不要再自乱阵脚了。你先回小庙休息,明日清晨直接去茶坊等着,我这头自会寻机离去,别的事情咱们再从长计议。”
待到亲卫离去,她才轻轻靠在****的树枝上,于纷乱的心绪间长长吐出一口气来。
太混乱了,一切都太混乱了。
这大半年里发生的事情太多,一切都让人猝不及防。
所有人,所有事,几乎都在顷刻之间便脱离了原先的轨迹,想必是连这世间最舌灿莲花的说书人也不能将这些事一一捋个条理分明的。
接二连三的坏消息让人应接不暇,有太多事情等着她去想去做,使她连个痛哭哀悼的间隙都没有。
冰凉的雨露无声无息地肆虐在她的面庞。
要冷静啊。唐月琅,你要冷静。
绝不能在此时垮下去。
若连她都心如死灰万念俱灭,那么韦锦澜最后一丝获救的希望都将消失殆尽。
她要带他回家的,她一定要带他回家的。
穿过满眼迷离的水气,她死死盯着下方的路口,等待着丛莲的身影出现。
虽然此刻心中慌乱,她但确定韦锦澜一定还活着,并且没有叛变。
这个推论不仅仅基于她对韦锦澜个人的信任,还因为韦锦澜掌握着九华在夏国的整个探事线。
若他叛变,那么被剿的就绝不仅仅是花想容和醉星楼,并且夏国也不必再留司凤青在观澜堂做饵——夏国留司凤青在观澜堂做饵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守株待兔,让更多隐藏在夏国的九华探事一头撞上来么?
唐月琅并不能确知自己此行能救回去多少人,因为她并不知道韦锦澜在夏国到底统领着多少人。
但她知道,必须要救出韦锦澜。
这不仅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目前尚在暗处暂时安全的那些不知名的探事卒。
那些人为了九华在夏国改头换面,远离父母亲族,冒着随时会有杀身之祸的危险,做着与自己本心并不一定相符的行事,为自己的国家收集了那么多精准而重要的消息,可那些本可以使九华先发制人的消息却被自家朝堂上的口诛笔伐淹没殆尽,贻误了九华最好的机会。
而这些居功至伟的探事卒们,在天子和大臣们渡江自保的仓促行程中,竟没有一次被想起。
夜渐渐深了,冰凉的雨水混着凄寒的夜露将藏身在树上的唐月琅仅仅包裹着。一阵阵的寒意却未动摇她坚守的身姿。
她想起那年韦锦澜在夏国兵部侍中柳珉府上中了玄冰掌的那一次,明明已受了伤,却还是坚持着一丝不苟地将原定的计划完整执行。那时韦锦澜身上的痛楚,一定是甚于她此刻百倍的。
韦锦澜能熬得过的,她又怎么不行呢?
就这样熬了两日三夜,当残月伴着漫天星子挂上墨黑的夜空时,唐月琅终于等到了丛莲匆忙而来的身影。
唐月琅这两日三夜里经历的心潮起伏只有头顶那弯残月知道。
只有那些已被朝阳蒸发的寒露知道。
只有她自己知道。
一次次望着空无一人的街口失望,又一次次地强令自己要勇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