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姑娘……不会怪你的……”汪勇任由顾影流塞了一颗护心丸在自己的口中,这才接着说,“你知道……为何我们都愿意……跟着你出生入死么?因为,你从不说……‘给我上’,而总是说,‘跟我来’。冲锋陷阵……是每个士兵的天职,但若有得选……任何一个士兵,都会愿意……跟着你这样的将领……”
唐月琅摇摇头:“你别说了,省点力气,我们尽快将你送到离此地最近的城镇疗伤。”
汪勇见她不再像之前那样踌躇满志,顿时有些生怒:“我知道你在难过什么!你是因为……咳咳……因为看到段姑娘落水……像之前无数战死的同袍一样……连尸骨都找不回来……所以你觉得自己……错了……你在想你是不是……不应该再带着我们……去送死……”
因为激动,他胸前的伤口再次撕裂,温热的鲜血自洁白的绷带上渗出,可是他挥手拒绝了旁人安抚的扶持,继续说道:“我们是战士……在战场上……也不需要你这种无谓的悲悯!我们愿意往前冲……咳咳……愿意……前赴后继地……倒下去,是因为我们知道……即使我们倒下去,你还会带着剩下的同袍……继续往前冲……”
因为知道剩下的人还会继续战斗下去,所以才相信自己的死是值得的。
“战士的光荣……不需要功勋的加持……也不需要墓碑的缅怀……只要你会带着剩下的人继续往前冲……将敌人一步步赶出我们的国土……我们心中所信的东西没有被辜负……就死而无憾了!”
唐月琅因为家世显赫,自进武德司领公职起便是亲事官。虽然亲事官只是低阶官员,但毕竟是“官”,因此她从未亲身体会过普通兵卒的心路。
所以她一直很怕辜负了这些信任自己的兵卒,她很怕他们并没有真的像她一样是真的愿意用自己的命去成全九华的河山。
可此刻汪勇的话让她震撼,她才知道,在大是大非面前,这些平民出身的士卒对自己的家国,拥有完全不逊于世家子弟的慷慨情怀。
他们对家国故土的忠诚、勇敢与质朴的热爱,远比朝堂上那些汲汲营营的人们来得更高贵坚定。
唐月琅伸出右拳,轻触上他无力的右手:“好。我向你保证,从今往后,在我将踏上的所有的战场上,我都会继续冲在最前,并且,走在最后。不管我是生是死。”
“我也……向你保证……若我能大难不死……待我养好伤,我会重新回到北军的队伍中……在我将踏上的所有战场上……我会对我的士兵说……跟我来……”汪勇笑了,也尽力地将右掌蜷握成拳。
艰难地完成了这个仪式后,汪勇便在众人的护送下,去了离南葵坡最近的城镇,进了当地守军的伤兵住地。
这段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唐家军”历程,将会是汪勇——甚至是这支队伍中目前还活着的所有人——军旅生涯中一段不会遗忘的回忆,而且会产生连唐月琅自己也没有想到的深远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