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终于坦诚地挑明,韦锦澜也松了一口气。她肯主动挑明来问,他也正好向她说明,以免她从旁人口中得知一些不实的消息,两人之间肯定要生出风波来的。
“五皇子有心借我与谢云影将屏东王府与定国公府更紧地笼络在他身边,定国公府也属意与屏东王府结盟,”韦锦澜微微倾身靠近她,以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声说,“如今陛下有意扶持五皇子,大约也就是同样的意思了。我自然不会娶她,但目下正是紧要关头,从大局着眼,我自是不能将场面搞得太僵。”
她主动提起谢云影的事,让韦锦澜心中有些愉悦,至少她是在乎的。
可目前他与谢云影联姻之事还只是一个众望所归的意愿,他也不好先声夺人。若日后当真有人提出来,他自然是要想办法拒绝的,但在眼下没有人站出来将话挑明之时,他不能一下得罪三方。
因为五皇子是私下向皇帝提议的,虽然众人已传得沸沸扬扬,但毕竟当事双方都没有亲口承认此事,此时若他摆出先发制人的拒绝态度,皇帝与五皇子也许在明面上不会说什么,但终究是会伤了谢云影的面子,他与定国公府之间原本并肩携手的同盟关系不免要有裂痕。
唐月琅沉默了半晌,轻轻点点头道:“明白了。”
她平静的反应倒向是一拳打在韦锦澜的肚子上,让他郁闷极了:“你未免也太云淡风轻了点。”
你的心上人快要被与别人送做堆,你还有心情怡然自得地喝酒?
唐月琅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对上他瞪视自己的双眼:“不然我该如何?我能如何?你我之间的情况复杂诡异到连我自己都说不清楚,就算我要质问,也不知道该用什么依据来质问你。”
她将酒杯重重放回桌面的动作泄露了她的心浮气躁。
并非她甘心打肿脸充大度,但她与韦锦澜之间的情况只能用“不明不白”来形容,这些年里她与他之间就连承诺都没有一句是清楚明白的。
她从小便跟在他的身后远远看着,如今其实也还是一样。她知道他要去的方向,却不知道自己会被他带到哪里。
也许哪一天她跟丢了,目之所及,便再无心爱之人。
韦锦澜眉头微蹙,话中带着痛感的歉意,轻声道:“你这是在怪我连句像样的承诺也没有了。”
唐月琅低垂眼眸,不语。
在得知谢云影的事情之前,她确是困顿于他没有一句直白的承诺,可如今有没有承诺已经不重要了,她知道的。
“有些话我从没有说,是以为我们之间经历了那么多,很多事你一定明白,”韦锦澜深吸一口气,“现在你既已坦诚了你的不安,那我便告诉你,我一定会……”
“别说,”唐月琅头颅低垂看着杯中自己的倒影,抬手制止他的未竟之言,话音带着酸楚的颤抖,“言诺而不兴,其怨大于不许。”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所以这世间才有那么多后来没能被实现的诺言。
而若当被许诺者满心的欢喜与期待最后只能无奈得一个不堪的结局,那种失望能将人摧毁到何种程度,是旁观者无法想象的。
所以,有些承诺若没有被说出来,将来如果不幸不能得偿所愿时,她至少不会因为失望而心怀怨恨。
当天夜里,九华陪都屏东王府别院内的花木扶疏中,惆怅的琴声终夜不绝。
而裕国公府别院的唐月琅对月独酌到天明。
几百年后,后世的野史话本中提到这一段时,说书人道——
红酥手,黄藤酒,玉人执壶倚绣楼;庙堂忧,公子谋,白袍落花叠成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