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锦听刘经明一说，下意识的想转头朝外看，被刘经明给制止了：“别转头朝外看，会引起他们怀疑的。这是杨文忠训练的一批特务，还没有正式纳入保密局的编制，杨文忠让他们跟踪我，目的可想而知。这几天我在保密局又遇到杨文忠几次，他每次见到我，就会下意识的转他的戒指，一次也许是巧合，但是连续这样，只能说明我已经暴露了。对了，我每次来德福街，都是随意闲逛，他们即便对我有怀疑，也不可能第一时间发现你，不过你要马上把所有的密码本和资料销毁，随时准备离开。”
齐锦点了点头，说道：“我会立刻销毁的。你已经暴露的时候我也会尽快汇报给上级，并安排你转移。”
“不，转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我现在已经被严密监视，安排转移只会让更多的同志暴露，那样的话，损失就太大了。”刘经明摇头道。
“不转移，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你这样牺牲？”齐锦有些激动的说道。
“你先听我说。这几天我想了很多，我这次暴露十分的蹊跷，在没有任何征兆的前提下突然暴露，敌人是怎么发现我的身份的？我思来想去，这很可能与电讯处那两个值夜班的人有关。他们那天突然得到大额奖金，也许就是拿到了关于我真实身份的情报。”
“关于你真实身份的情报？这不可能，你的身份一直很保密，敌人是从哪里拿到的？”齐锦的语气中带着不可置信。
“没有什么不可能。我甚至怀疑有特务打入了我们内部，而且已经进入高层。我查过人事资料，从去年开始，电讯处就特别设了两个夜间值班人员，一直蹲守在电讯处的那个小屋子里面。方正夫这个人是个眼睛里不揉沙子的人，他不可能让两个人吃空饷那么久。唯一的解释，就是那个屋子里的电台是为了接收特务从延安方面发回的电报所增设的，因为发报的时间无法确定，所以需要有人全天守候。这件事情需要保密，所以值班人员的工资才会很高。”
“假如你说的这些是真的，那可就麻烦了。”齐锦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不只是麻烦，是十分危险。假如真有特务进入我们的高层，我们所有从事地下工作的同志都会有危险。这个消息，你一定要亲自汇报给首长，记住，只能你亲自汇报给首长，不能通过发报和其他方式传递，因为我们的消息传递系统很可能已经不安全了。”刘经明吩咐道。
“万一是我们猜测错误呢？”齐锦还是不大相信这个可怕的事实。
“特务们严密监视我却迟迟不肯动手，我觉得可能与下周有新同志加入有关，敌人可能同样得到了他即将加入的情报，准备在当天下手。万一那天去接车出现状况，那就说明我的猜测是正确的，确实有特务打入了我们的内部。”
“新来的同志也暴露了？那我们在这里不是没有任何的潜伏人员了？”齐锦顿时皱起了眉头，假如新来的同志也暴露的话，想要在这个城市的保密局里安插一个潜伏人员的话，恐怕是要难上加难了。
“不一定。我觉得敌人可能只是知道有新同志进行潜伏，并不知道他的具体身份。假如他的身份已经暴露，敌人大可以先把我抓起来，等到当天再对他进行抓捕。他们现在还不动手，很可能是因为没有得到新同事的真实身份。你想，我们到现在都只知道新同事的代号叫梅花，连是男是女都不知道，敌人怎么可能比我们还要清楚。”刘经明立刻否定道。
齐锦略微思索了一下，说道：“你说的很有道理，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做？”
“敌人应该还没有确定你的身份，你需要做的，就是继续经营书店，这段时间保持完全的静默，销毁密码本和所有的资料，等到接车的那天，你直接撤离。我很清楚方正夫的做事风格，他肯定会选择两边同时动手，所以，他们的动手时间，很可能会定在火车到达后半个小时之内，也就是十一点半的时候。你一定要在这之前逃走。另外，最好安排一名同志在车站附近，假如当天发生的一切真的如我猜测的一样，那么我们的高层肯定有特务潜伏，你一定要把这个消息亲自汇报给上级首长。”
“好，我知道了。可是老刘，我走了，你怎么办？”齐锦还是担心刘经明的安全，一脸担忧的问道。
“我不能走，假如当天我不去接车，特务们就会怀疑，他们会提前动手，我们的高层潜伏着特务的这个情报就没有人能传递出去，所以，我不能走，你一定要把这个消息带给首长。”说到这里，刘经明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低声道：“从潜伏的第一天开始，我就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为了祖国，为了人民，为了新中国的成立，为了让所有同胞过上平等幸福的生活，有些牺牲是必须的。”
刘经明的话让齐锦有些动容，他含着眼泪道：“老刘，记得我之前告诉过你的逃跑路线吗？那天我会安排人手等你，假如可能，你带上新同志，按照原定计划逃走。”
刘经明点了点头，没有说话。齐锦也没有说话，他明白，在那种情况下，逃跑是根本不可能的，刘经明肯定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他安排人手，无非是给自己一个安慰，希望那天会有奇迹的出现，但是这个奇迹，真的可能出现吗？只有老天知道。
沉默了片刻之后，刘经明从书架上拿起了一本书，说道：“我待在这里的时间有点久了，再待下去会引起他们怀疑的。你把这本书给我包起来吧。”
“保重。”
两个人再没有说话，略微有些机械的完成了已经做了无数遍的掩护动作，让齐锦感到悲伤的是，即便在这一刻，他们还要面带微笑的装作是商人与顾客，甚至连个告别的握手都不能做。
镜头回转到陆军医院的走廊内，方正夫和杨文忠两个人皱着眉头想了很久，也没有发现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让行动泄了密。
许久之后，方正夫长长的叹了口气：“既然没有人泄密，我们也没有露出马脚，刘经明到底是怎么发现自己已经暴露的？想不明白，真是想不明白啊！”
“这件事情只有我们两个和我手下的那帮兄弟知道，我们两个不可能泄密，那就只有我手下的那帮兄弟了。也许他们中间也有共产党，用提前设计好的暗号通知了刘经明，比如说故意在对方视线里抽烟，做提前安排好的动作，这种细微的动作，我们不可能随时随地注意，泄密也是有可能的。”杨文忠猜测道。
“这个，还真不好说。”说到这里，方正夫停了下来，思索了很久之后，说道：“我倒是觉得可能是刘经明自己发现的，做卧底的人，天天在敌人的眼皮子底下生活，一个不小心就会丢掉性命，所以他们非常的敏感，我们注意不到的细节，都会让他们警觉。扪心自问，我们两个在知道了他是共产党卧底之后，在面对他的时候，能表现得跟以前完全一模一样吗？不可能的，要是真能做到那样，你我就可以去演戏了。所以，我觉得问题可能出在这里。”
“那我还要不要查手下的那帮兄弟？”
杨文忠的问题，让方正夫的脸上笼罩了一片阴云：“查，为什么不查？这种事情一定要查，要做到有备无患。做我们这一行的，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可能上面，什么事情都要往最坏的方面考虑。”
停顿了片刻之后，方正夫继续说道：“其实，现在我担心的并不是泄密的事情……”
“义父，您在担心什么？”
“书店老板跑了，刘经明提前开枪，那就说明刘经明早就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假如你是刘经明，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还会跟新来的卧底接头吗？你会拉上你的新同志一起去死吗？”
“当然不会。可是当时事发突然，可能他想带着李林逃跑，不小心被子弹击中，才失控掉下大桥的。”
“重重监视之下，即便冲过关卡，又能逃多远？刘经明又不是傻子，这个道理他怎么会想不明白？再说了，间谍的最大作用就是潜伏，逃走了又有什么用处？”
杨文忠沉思了片刻之后，恍然大悟，猛地抬起头，将目光转向郭士川和郭思诚：“义父，您的意思是……”
方正夫重重的叹了口气：“我担心的正是这个，就怕这是刘经明导演的一场苦肉计啊。万一郭思强是那个卧底，我该怎么办呢？郭署长是我多年的好朋友，这一层关系，我不得不考虑啊！”
“会不会是我们想多了，也许只是一个巧合呢？胸部中枪可不是闹着玩的，演苦肉计也不可能下那么大本钱，万一我们抢救不及时，那他不就死了？那不是什么都没有了？”
“是啊，谁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呢？也许真的是我想多了。”方正夫叹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