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日上柳梢头,灼灼骄阳洗礼着天幕下的一切,风羽国的皇宫内却是上演着异常罕见的一幕。
南宫琉玥拉着刚刚从京都城门口回来的狐离问“怎么样怎么样?”他等不及听狐离回答自己又朝远方看,却什么也没有,于是他立刻从焦急转变为暴躁了,“朕让你接的人呢,怎么这次还是没接回来?”
狐离无言以对,这个男人平日里一向沉着冷静,现在遇上这事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他今天跑城门口都已经跑了三次了,就是为了去接锦国来的送亲队伍,却每次都是乘兴而去,败兴而归,不说人了,连影子都没有。他倒没有什么,想着那么大的送亲队伍应该不会走丢吧,到达风羽国只是时间抢的问题,可是南宫琉玥就不这么想,他好像心急得不得了,若南宫琉玥不是皇帝的身份,应该早就插上翅膀飞出去找人了吧!
“要不然臣弟出去找找?”狐离小心翼翼地问,他毫不怀疑南宫琉玥再这样一次又一次地失望下去到最后会直接把他给撕了。可是南宫琉玥回复他的依然是充满怒气的声音,“还臣什么弟呐,还不快给我去!”狐离极其不爽地撇撇嘴,真是有苦说不出啊,可是谁叫自己是做弟弟的那个呢!
南宫琉玥望着狐离仓促离去的身影,心里的怒气仍未散去,转过身来又不小心瞟到隶文幸灾乐祸的表情,便气不打一处来,“你还愣在这里干什么,跟着去啊!”隶文被他吼得冷不噤打了个寒颤,忙跟着跑去了。南宫琉玥似乎还听到隶文走的时候悄悄说了一句什么,也没听清楚,但八九不离十应该是骂他神经病之类的吧,南宫琉玥无可奈何地摇摇头,等他回来再收拾他,现在当务之急是另一件事,南宫琉玥眉头越皱越紧,在屋子里反复踱着步,那个女子可真是令人心急呐!
悬崖底下,一个灰衣小厮正跪在脏兮兮的地上,给一个青衣男子处理胳膊上的伤口,旁边的地上,是一把染了血的匕首,是从青衣男子的胳膊上拔出来的。
灰衣小厮把最后一根绷带扎好,扶青衣男子站起来,“主上,我们该回去了吧!”青衣男子反问道“回去?难道要把她丢在这儿?”他的目光紧紧盯着躺在角落的一个女子,久久不愿移开,心中叹,她衣衫褴褛的样子实在可怜,也让他实在舍不得丢下她离开。
灰衣小厮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那个女子,心下叹气,他又如何放心得下,但他也有他的使命,“主上,再不回去宫里就要乱了,太后娘娘不知道从哪里知道的消息,已经从太庙回来了,她一回来就去问皇后娘娘要人,可是皇后娘娘又哪里能交得出来呢,奴才来的时候好像连贤妃娘娘也掺和进去了,主上您不在,根本就没有人能够解决这件事,奴才恳请主上就随我回去吧!”
青衣男子听了话眉心皱起,显然也是很担心,可是他怎么能够就这么走了,她也受了伤,要他视而不见,他做不到啊。灰衣小厮看青衣男子一直犹豫,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他走开几步,突然听见一阵闹哄哄的声音,抬眼望去,不远处是一队一队的侍卫,他喜极望外,连忙跑回来,对着青衣男子道“主上,有人来救她了,她不会有事的。主上你就跟我走吧,他们马上就要过来了。”
青衣男子走过去看,果然也看到了那些侍卫,他又走回来,到了那个女子的旁边。蹲下来,用手抚开她额前的碎发,露出一张熟悉的,精致的,却又可怜兮兮的脸来,他定定地望,似乎要把她的容颜全部记在脑海里,可他发现这一切都是徒劳,他的心里很痛很痛,痛到什么都记不住。他后悔了,他早就后悔了啊,若他把她留在身边,她还会不会每天都轻轻地唤他夫君,那般温柔而又缠绵的称呼。
“在那里,看到了!”一声突兀而又高昂的声音打破了青衣男子的沉思,一直站在旁边的灰衣小厮忙拉着他,转眼间就消失在转弯处。
那个大声喊叫的侍卫跑上前来,却只看到睡在地上的女子,除此之外,再无一人,他奇怪地抓抓头发,百思不得其解。后面跟上来的侍卫长往他的头上猛地一拍,“发什么呆呢!不怕王爷随时掉了你的脑袋?”那个侍卫才傻乎乎地反应过来,刚才想说的话也全都忘记了。
狐离上来便看到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女子躺在那里,却是眉目清冽,恬静美好,正是那个曾有过一面之缘却又让南宫琉玥心心念念的女子,阮明月。他上前去抱起阮明月,小心避开她背上的伤,准备往回走。一个人却拦到前面来,“离将军,这次多谢你的相救之恩,但是这件事还是让在下来吧,只要还未到风羽国,保护公主就是我的事。”正是顾长宁,此刻他一身月牙白的绸衫也已经是已经面目全非。
狐离淡淡地道,“这就离风羽国不远了,长乐公主嫁过去便是我的嫂子,我来做这件事又有何不可呢?”他抱着阮明月,绕过顾长宁去,走在前面,又轻飘飘地丢来一句,“还口口声声说保护,呵,这难道就是你保护的结果?”本来顾长宁就应该好好地把阮明月送到风羽国去,可是却搞成现在这个样子,不仅让阮明月受了伤而且让他独自承受了南宫琉玥的怒气,到最后还不得不带着兵到这荒郊野岭的地方来找人。一个字,苦呐!
顾长宁跟在后面,心中极是愧疚,他确是没有做到他应该做的事啊,他的命还是几个士兵拼死换来的呢,自己的确是太没有用了,看来,回去以后,也要找时间练练武功了。
虽然说是离风羽国不远了,但是真要就这么带着破破烂烂的阮明月回去,南宫琉玥一定不会放过他,狐离的心里悄悄地诽谤着,那个男人,真是越来越过分了。他最后决定先在最近的小镇上休息过后再回宫去,这样才有办法化解这场危机。
他们住进了最高档的客栈。狐离小心翼翼地把阮明月放在里屋的床上,把门关上,轻手轻脚地检查阮明月背上的伤势。虽然这是他以后的嫂子,但这是特殊情况嘛!他这样安慰自己,一边拉开了阮明月背后已经快要被血迹凝结的衣衫,他的眼力不错,依稀还能看得出那是件大红礼服。
阮明月背后的伤口不是很长,但是极深,鲜红的血映着白皙的肌肤,很是刺眼。狐离的眉头突然一皱,他居然还在阮明月的背上看到了大大小小的印痕,虽然已经很淡了,但还是看的出来那是鞭伤留下来的印子。狐离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阮明月一个女子居然还挨过打,是其他人干的,还是那个看着仪表堂堂的楚皇亲自动的手,不管是谁,他都只想说一句话,下手的真不是人!
他拉过被子替阮明月盖上,这伤他没办法治,只得请大夫了。他走出门去,却看到两个人站在门外。
其中一个是隶文,狐离还没有开口他就已经抢先问了,“王爷,里面那个就是锦国公主吧!王爷你刚才对她做了什么?”
狐离听得牙痒痒,他很想用力地在隶文的头上敲一下,他要把他敲醒,这个隶文,说的什么话呢,阮明月可是南宫琉玥的女人,他就算想对她做点什么,也得看看有没有那个胆子吧!
可惜狐离的手还没有完全抬起来,隶文就已经跳着躲开了,他嘴里说着,“王爷息怒,这可还有人呢!”狐离奇怪他反常的样子,往旁边望去,却是一个清秀的丫鬟。他顿时明了,这个隶文,真是心里有鬼了。诶,不对,这个丫鬟他是见过的,这不是阮明月的宫女红玉吗?当初就是她来找他相救的。
正是红玉。红玉给狐离行了个半礼,“红玉见过离将军。我家主子是在里面吧?”她话中尽是担忧,当时她去马车里面放东西,回来的时候却怎么也找不到阮明月,她慌得不得了,自己的情况又危急,那些恐怖的黑衣人个个武功高强,她用尽全力都还是受了伤,只是不重,都是些皮肉伤。现在听闻阮明月受了伤,红玉的心里更是内疚,都怪自己没有保护好主子才会让她受伤。
狐离点点头,“你来了就好了,快进去看看她吧,还没醒呢。“!红玉就推门走进去,狐离看到她的脚一瘸一拐的,问隶文“她怎么了?”隶文道“扭到了,可惜她都不让我背她。”
这次终于逮到机会了,狐离在隶文的头上狠狠敲了一下,极响的一声,“还可惜,你可惜个什么?快去给本王请个大夫来,不,请三个,五个。快去!”隶文无可奈何地点头,出去了。真是的,这两兄弟,大的欺负小的,小的又欺负他,有时候甚至两个一起欺负他,他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呐!他哀嚎的声音惊起了房顶上停歇的飞鸟。
红玉走进去便看到阮明月趴在床上,她就想,肯定是伤到了后背。她轻轻地拉开被子,待看清了倒吸一口凉气,继而落下泪来,那条触目惊心的伤口如今居然在阮明月的背上,怎么可以?她宁愿受伤的是自己啊!
“公主说要在外面玩够了再进宫,皇兄先安心等上两日,两日后臣弟自会带着公主回来的。”
南宫琉玥看完信函里薄薄的一张字条,差点要把它捏碎。臭小子又搞什么鬼,这是什么鬼理由,要在外面玩,还要两日后才会回来,这是可以允许的吗?他答应过让他带着她玩的吗?
况且,阮明月那样子才不像是个贪玩的人,一定是被狐离诱拐了,等狐离回来,一定要让他好看!南宫琉玥恨恨地发泄完,又在心里哀叹两声,他还要等上两日啊,多么漫长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