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雪落得更加孤寂了,一片片簌簌的雪花染白了红墙绿瓦,掩盖了枯树石路,但丝毫不影响厚厚墙内的欢乐气氛,别忘了,今天是除夕呐。
来时路上的风雪进了门都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阮明月与南宫琉玥挨坐在正首的位置,时而倾听,时而浅笑,时而又抬眼看看下面舞姿绚烂的歌姬,心中一股温暖之意油然而生。
下方落座的有狐离,有尹熙水,有南宫晚倾,有临江王,还有他儿子闺女,至于夏苍仪嘛,南宫琉玥已经把她放回家去过除夕了。但是在场的这些人,自始自终都是在自己干自己的,要么喝酒要么闲聊,这主要原因嘛,还不都是因为南宫琉玥的注意力全部都在阮明月一个人身上,他们也不好说些什么,阮明月怀着孕呢,多照顾些是应该的,应该的。
不知到几时,歌姬们跳完了舞,都退了出去,南宫琉玥才如梦初醒般抱歉地对着众人笑,他站起来举起酒杯,“王叔,皇姐,今日是除夕,不用拘礼,各自尽兴就好。”
“陛下当然是自己尽兴就好,我们呢,也是自己无聊就好喽。”南宫晚倾出口便是酸溜溜的话,当然她也不是真的生气,只是从小养成的习惯,不挖苦两句就不舒服。她和阮明月已经解开了心结,除了亲戚那层关系,她也是很愿意跟阮明月做朋友的,阮明月又怀了孕,她哪里会生她的气呢。
南宫琉玥知道自己姐姐的脾气,也不想较真,便问临江王,“那王叔呢?没有生气吧?”
临江王倒是爽朗得很,他笑得开怀,“王叔哪里会生你们的气,不过陛下你也不要完全就把我们给忘记了,以前除夕陛下可都是会给礼物的,今年不会忘记了吧。”
临江王那语气,完全就像一个小孩子在向大人讨要东西一般,让很多人都忍不住笑,狐离笑着接过话去,“王叔说得在理,不过就算是有礼物也不关王叔你的事吧,反而是王叔还要给我们礼物呢!”
“你这个臭小子,还要来套本王的礼物,我刚才不就是为了你们才说的吗?没想到现在还被你倒打一耙。”临江王佯作生气的样子,用手“恨铁不成钢”地指着狐离。
其实不管他们怎么吵都还是一片温馨幸福的气氛,阮明月真的是第一次在除了家以外的地方再看到这种暖心的情景,还好南宫琉玥把她给“逼”来了,不然她就要后悔了。
南宫琉玥哪里会忘记礼物那回事,以往的每年除夕,他都会准备好给这些亲近的人的礼物,虽然不是他亲自动手,但总该是有一份心意在。在这个已经是万分欢乐的节日,就算是一份小小的礼物,也会给人的心中带来一大片喜悦。今天当然也不例外,他给隶文使了个眼色,隶文点头会意,便三击掌,很响的三声。
几个宫女端着托盘从殿后走出来,上面便是给他们几人的礼物。
阮明月看到他们把礼物收下,也没有急着打开,脸上是心满意足的表情。所有人都有啊,就她一个人没有,于是她就故意地嘟起了嘴,把手伸开,递到南宫琉玥的面前,“我的礼物呢?”
南宫琉玥满脸歉意地看着她,“好像把你的给忘记了诶,不过,平时不也给你挺多的嘛,这次就算了吧。”
虽然她也只是故意伸手要的,本想着南宫琉玥随便递给她一个什么东西就算了,可是她没想到,是真的没有啊,他那么诚实做什么?阮明月撇了撇嘴,半天没有把伸出来的那只手收得回去。
狐离看见他们两个之间的小动作,幸灾乐祸地笑,道“哈哈,皇兄你居然没有给皇嫂准备礼物,今天晚上要睡门口了啊!”
闻言,临江王头顶上悄悄落下一滴汗。也就是亲弟弟啊,才敢这么说,要是别人这么说一个一国之君,不被拉出去砍头才怪。
“笑什么啊!”南宫琉玥瞪了一眼狐离,又立刻一变,满眼笑意地看向阮明月,嘴里的话却是朝着隶文说的,“隶文,继续!”
继续?继续什么?阮明月被他看得莫名其妙,却又看见隶文抬手击了三次掌。这次从殿后上来的只有两个宫女,两个宫女却是端着一个托盘的,她们端上来以后就站定在旁边,一动不动。
“来!”南宫琉玥温柔地拉起阮明月的手,把她从座位上带起来,两个人一起走到那托盘面前,托盘上盖着一张黑色的布,南宫琉玥放开她的手,“来,你把它掀开。”
阮明月迟疑了两下,才反应过来这是南宫琉玥给她的礼物,搞这么大动静,所有人的礼物都上来了才给她弄上来,刚才还骗她没有,真是的!还盖着布,故弄玄机啊,哼!她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好东西,要搞得这么神秘。
说到做到,阮明月手一抬,便向一边掀开了黑布,布下盖着的东西也大白于天下,但是所有人都看把那东西清楚时,却都不约而同地发出了一声赞叹。
那是一件衣服,准确地来说是一件金丝羽毛绣。有着美丽花纹,耀眼光芒的孔雀翎被特殊的手法编织成一件完美的衣服,而用来缝制的金线也在羽毛的映衬下闪着黄灿灿的光,本来就是一件巧夺天工的衣服,在冬日灯光的照射下,又有了另一番奇妙的景象,金丝羽毛绣透出来的不再是单纯的金光,而是五颜六色,色彩斑斓的微光,又像阳光下的水泡,那颜色一直变幻着,变幻着,织就了一道绚烂的彩虹。
“陛下,那可是凤舞?”还是临江王已有年岁,见多识广,短暂的惊叹后就回过了神来,有些不确定地开问。世人都知金丝羽毛绣是江南绣娘红妍的独门绝技,而现在红妍已故去,再没有其他的人能够织得出金丝羽毛绣来,那眼前的金丝羽毛绣就只有一个可能,它,就是那件盛名广传的凤舞。可是凤舞那么珍贵,真要临江王相信眼前的就是它,又不太可能,所以他才会不确定。
南宫琉玥笑得颇卖关子,“它不是凤舞。”
“那是?”临江王有些吃惊,不是凤舞,那又是何人才织得出眼前的金丝羽毛绣?
“王叔,不要着急。”南宫琉玥又拉着阮明月回到座位上,当然,是带着那件金丝羽毛绣的,不管它是不是“凤舞”,阮明月都是不舍得放手的。南宫琉玥露出神秘莫测的笑,“其实也可是说它就是凤舞。”
“皇弟,你莫不是耍我们?一会说不是,一会又说是的。”南宫晚倾性子急,一下子就出口了。
南宫琉玥很是无奈,“皇姐稍安勿躁。”狐离居然也在一边跟腔了,“就是,又不是送给皇姐的,皇姐急什么啊?”
完了,又要吵起来了!南宫琉玥心里哀怨了一声,赶在狐离和南宫晚倾两个人吵起来之前说出了事情的原委,为什么他开始说不是,后来又说是的。“我问你们,凤舞的传说是什么时候流传下来的?”
“是几百年前吧。”阮明月终于从那件金丝羽毛绣上把目光抬了起来,那个动人的传说四国都是知道的。
“对,是几百年前流传下来的。可是红妍绣娘呢,才去世不过几年,凤舞又怎么会是出自红妍绣娘之手呢?”南宫琉玥娓娓道来,“其实最开始的那件凤舞早就不存在了,再好的孔雀翎也有化朽的时候,唯一揪留下来的就只有一双鞋,一双与凤舞同套的鞋,据我所知,那双鞋也是在皇后的手中,对吧?”
阮明月很得意地点了点头,太后送给她的宝物啊,没丢过呢。
南宫琉玥接着说,“今天大家眼前的这件虽然不是凤舞,但它却的的确确是出自红妍绣娘之手,当今世上能够称之为珍品的金丝羽毛绣也只有红妍绣娘所出之品了吧,所以把这件衣服叫做凤舞也不为过,你们说是吧?”他很满意地看着阮明月得到凤舞的反应,也不枉他是如何辛苦得到这件凤舞了。
虽然南宫琉玥已经解开了一个问题,但还有接二连三的问题跟着来。这次是繁香问的,“奴婢请问陛下,这件金丝羽毛绣是在哪里找到的?”她本来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在这样的场合下是不应该出声的,可是她忍不住,红妍绣娘是她的师父,亦等同于她最亲近的人。那件金丝羽毛绣是红妍绣娘的东西,却在她去世后消失得无影无踪,繁香进宫前也试图寻找过,可是她一个人哪里找得到,几番周折后再看到这件衣服,她怎么能够不激动,怎么能够抑制住自己心里的兴奋和诸多疑惑。
“呃,这是在其他国家寻得的。红妍绣娘去世后凤舞就被贼人夺去,朕是费了很大力气才找到的。”南宫琉玥几句话就简单地揭过去了,闪烁着的眼眸掩盖了太多信息。
“哦,原来是这样,奴婢知道了。”繁香看出南宫琉玥不愿多说,便闭上了嘴,眼中掩不住的落寞。
“好了,都别说了,今天也晚了,都回去吧。王叔,皇姐,慢走。”南宫琉玥喝了最后一杯酒,便拉着阮明月缓缓向后殿走去了。
“好了,好了,都回去吧。晚丫头,要不要王叔送你?”临江王充分体现着一个好长辈的风范。
“不用了,王叔,你和世子,郡主都回去吧,我和狐离一道就行了。”南宫晚倾也不好麻烦他,笑着回绝了,然后便扯着狐离走在前面,臭小子,刚才竟然敢反驳她,作死呢,路上再算账!狐离回过头来,愁着脸跟后面的尹熙水求救,尹熙水笑笑,她才不会管她们姐弟那些破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