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恐怕有点……”纪岚支吾到,脸上的难色毫不避免。
纪珅海不由得蹙眉,“怎么了?”
“哥,那孩子……哎,反正现在还不是时候。”纪岚说着无不委屈的抹了抹眼睛。
医院里,李大山屏气凝神看着熟睡中的李婷兮良久,自从婷兮的妈妈去世之后,他已经许久没有这样仔细的看过他的掌上明珠了。
也许做父母的都有一个共同特点,都认为在对待子女上面,都认为自己做到了掏心掏肺,但是这样五大三粗的男人,用了自己认为不错的法子去爱女儿,却把她生生的推出了这个家门。可是,做父母的又是伟大的自私的,李大山自以为给李婷兮定下了很不错的夫家,却从没有问过两个孩子的本愿。
直接结果就是,李婷兮伤势未愈,李大山强行将她带回了c市。
李婷兮对此事毫不知情,同样不知情的还有卢笙和苏途。
早晨,黎慧如和保姆安姐在厨房里鼓捣了许久,看样子像是在炖补品。
“这个阿胶一定要多炖一些时间,婷兮这次伤的那么严重,看着整个人瘦了不少,得好好补补气血。”黎慧如抱着手肘,一手支着下巴,话听着让人暖洋洋,但那不屑的表情以及对炖锅敬而远之的身体出卖了她的内心,没错,动手的事都是安姐在做,她就动动嘴皮子。
安姐心有所思,奈何食君之禄,也只能默默无语。
李婷兮回来了将近一个星期,到底没有接受自己喝完了床头的水昏昏沉沉一觉醒来居然回到久违的家中。起初她还以为自己在做梦,直到见到趾高气昂惺惺作态的黎慧如倚在门框上似讥诮似幸灾乐祸的表情,幡然醒悟,这不是梦,而始作俑者将近一周也没有露面,但是却断了她与外界的一切联系,她试图逃走,不说她的身体不允许,就是身体允许她也逃不过李大山的眼线,一旦踏入房间门槛一步,她的一举一动都会受到注视,佣人的眼睛都在她身上打转,她明白了,李大山是铁了心要将她囚禁。
古人有一句话,韬光养晦,这一周里,每天都有医学界的不同权威医生亲自给她在家里坐诊,厨师和保姆会给她最好的饮食以及照料,李婷兮身体倒是比住院时恢复的快了。黎慧如嗤之以鼻,今日之所以大献殷勤,是因为李大山回来坐镇了。
明明是白天,李婷兮房里三层厚厚的落地窗帘将明媚的阳光挡的一丝不漏。一条硕大威猛的德国牧羊犬躺在床边耷拉着脑袋伸出长长的舌头。李大山不在家,索性她也懒得去面对黎慧如那张晚娘脸,反正黎慧如最多大胆到靠一靠她的门槛,因为她只要再多踏进一步李婷兮的房间,她床边那条护花使者绝对会不顾一切保护她的女主人,斗士一般的犬,却有着一个十分不符合自身气质的名字——二毛五……
黎慧如最怕的就是二毛五,都说狗仗人势,黎慧如觉得此言一点不假。
[关于二毛五的来历]
李婷兮在妈妈离世的第二个年头,已经看惯了父亲的拈花惹草,她讨厌那些女人身上的脂粉气,不像妈妈,身上永远只有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她讨厌那些涂满蔻丹的手在自己脸上捏来捏去,妈妈从来都只会温柔的抚摸自己的脸蛋。
婷兮最后一次因为父亲醉酒带回来的女人勃然大怒,并且将工人间里堆放的打扫马桶的马桶刷扔到了那个企图爬上母亲父亲床上的女人身上,女人花容失色,全然不顾形象的嚎跳,恼羞成怒上前企图打李婷兮,幸亏从小看着婷兮长大的前任保姆赵妈,一把护住了小姐,顿时拿出了管家的气势,将那个女人好一通乱骂。
赵妈因为从小照顾李婷兮,又深的先夫人的信任所以在李家颇有地位,李大山十分尊敬她,但是也免不了教训了李婷兮一通。
李婷兮恼恨了许久,赵妈毕竟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如从前,变向李大山提出了辞职,那时李大山父女的关系剑拔弩张,赵妈借李婷兮暑假历练为由,将李婷兮带回了云南老家。
李婷兮在乡下生活了近两个月,赵妈将她视作自己的亲孙女,疼爱有加,让李婷兮暂时忘记了丧母之痛以及父亲的荒唐。
赵妈有个在外游学的女儿,叫绫子的,偶然回家,李婷兮很喜欢这位见多识广的姑姑,其实绫子岁数不大,但是对辈分固执的头皮发麻的赵妈强烈要求李婷兮管绫子叫姑姑,管她叫奶奶。
绫子告诉她,奶奶在跟前的时候就管她叫姑姑,奶奶看不见的时候,就管她叫姐姐。李婷兮深深的被她的智慧折服。
绫子总有一些稀奇古怪的小东西,以及一些李婷兮闻所未闻的奇闻乐见。
每次绫子告诉她在什么什么地方见识到什么什么样的风土人情时,她总是一副惊奇的模样,绫子就会说,小可怜儿,长这么大居然连这些事都没经历过?
尤其是当她说起各个地方的骗子的骗人手段时,李婷兮仿佛看到了新大陆。
她之前生活的环境把她保护的一尘不染,优越的生活条件,旗鼓相当的交际圈,一切都那么顺风顺水,她又何曾知道社会的本质,谈论起绫子的风流韵事,她的每一个男朋友,或幼稚,或成熟,但是都给了她毕生难忘的爱情,无一不刺激着李婷兮的爱情观。李婷兮想,绫子的花心,跟她爸爸李大山真有得一拼。
那两个月,绫子教会了她许多社会经验,奠定了她想要脱离金字塔去社会磨练的意志。
绫子抱来一个小小的萌物,缩小版二毛五,说是要送给她做离别礼物。当时没问清楚,李婷兮并不知道幼儿二毛五成年之后居然这般男子气概,倒是给她解决了不少麻烦。
回去之后李婷兮就步入初二的学习,赵妈偶尔会给她捎一些老家的特产,让绫子带来,绫子来的第N次,李婷兮的身边多了一个梅锦,李大山为她请的私人保镖,尤记得李婷兮把绫子带到家里第一次见到梅锦时,绫子那X线一般的目光将梅锦从内扫到外,那时绫子让李婷兮别那么信任梅锦,李婷兮没当回事,那次以后,绫子许久不来,后来无意间她放假再次回了一趟云南,却只见到绫子那小山一般耸立的未添新草的坟墓。
赵妈说,绫子从小就患有心脏病,此番却是走到了尽头。
李婷兮不曾去想,那次见面居然会是她们的永别,而绫子留给她最后的话也一语成谶。安抚好忧伤过度的赵妈,李婷兮启程返回C市,没想到几天时间,家里就天翻地覆。
饭间不知是哪个多嘴的泄露了这几天来,这个大宅里人人避而不谈的“天机”。
梅锦,除了绫子外,她真心当做朋友的女人,不可避免的沦落为了她最鄙视的一类女人,都是费尽心机想要替代她妈妈的女人,都是把尊严狠狠踩碎然后带着一肚虚荣企图爬上她父亲床的女人!
梅锦的右腿脚肚子有一个很深的牙齿印,那是梅锦装作若无其事,妄想再一次进入到李婷兮的私人空间,一开门,一个圆滚滚的肉球“嗷呜”一声飞扑过来,登时梅锦纤细的小腿上就留下了一个很深的牙印。二毛五的杰作,若那时李婷兮知晓她腹中已经有一个跟她有一半血缘关系的受精卵时,她是断然不会让二毛五去咬她,或者在二毛五扑出去之际,她一声喝令,二毛五也绝不会再挪一厘米。
李婷兮背对着梅锦,凉凉的说,没有人可以取代我妈妈,从今往后我不想看到你。
梅锦也不知道自己有孕,打了狂犬疫苗以后的第十个月,在异国产下一个奄奄一息的孩子,兴许是因为那一针,所以才导致了晨曦的心脏不好。所以在B市,当得知梅锦的孩子心脏有问题时,作为具有一定专业常识的一名护士,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遗传,但是后来一想,李大山得的风湿性心脏病是后天所得,推算也不过四五年时间。李婷兮恍然一算晨曦出生时间,按照当年的事一算,原因竟出在自己这里。一个孩子何其无辜,所以在医院时对他百般照抚,说起来也是自己的任性,害得这对苦命的母子流落异乡,也给自己招来了一个强劲的敌人,那就是黎慧如!
“你会这么好心?”李婷兮看着黎慧如满脸殷勤的捧着瓷碗立于床头,嘲讽式的勾了勾唇。黎慧如倒也不怒,端着面子。
“婷兮,你看看你,生个病这嘴巴还这么厉害,阿姨我不也是担心你吗?”
李大山在另一边站着,欣慰的看着这对不甚友好的“母女”。
李婷兮也不扭捏,接过白瓷碗,“不错,挺香的,就是不知道吃了这顿还有没有命吃下顿饭了?”
黎慧如面色一僵,“瞧你这傻孩子,说些什么胡话呢。”
李大山拐杖杵了杵地板,发出声响,三人都沉默不语,空气中有些许剑拔弩张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