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婷兮抹了一把脸，发现自己脸上已经湿透了。
“最后，我要说，我不能按照你的意愿嫁给苏途，我不能耽误他。你放心啦，我也不会像你想的那样，又跟卢笙在一起啦，以我现在这个样子，跟谁在一起都是拖累。我不能这么自私。”她用手背擦了一把眼睛。
“爸爸，我这几天在医院里，时刻在想，如果当初我不那么任性，是不是你就不会病倒了？如果当初我没有执意跑到A市来，说不定黎慧如的阴谋就不会实施。如果不是她给你下的那些药，你怎么会这样呢？”
门“吱呀”一声推开，纪岚慢慢的走了进来。这些天，她还是第一次踏进这里，第一次那么近距离的看李大山。
“二十多年来，我每天都会想起当年的事，想的多了，我也就不恨了。我能找回我的女儿，有生之年能尽我所能的为她做些事情，也就够了。我不恨你了，这么多年你也不容易。”
“妈……”
纪岚双手扶上李婷兮的双肩：“苏途安排了一间病房，方便你去休息。我们先出去好吗？”
李婷兮看着李大山：“我想多陪陪爸爸。”
纪岚蹙眉抬起头：“你的身体也不好，没关系的，咱们就在隔壁房间休息。”
李婷兮无力反驳，只得随她。
母女三人坐在苏途刚刚安排好的冰棒机。病房里，都是一脸严肃。
“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切瑞首先打破僵局。
“切瑞，这件事情也是婷兮跟我商量之后才决定告诉你的。”纪岚以为女儿是在抗拒。
“妈，你让我姐自己发表自己的意见。我不强迫。”
“你们别急，我不是不愿意，我只是……”
“有我还有苏途会帮你的。”
“那你必须答应我，等你伤一好，就赶紧给我把这担子挑回去。”切瑞撅着嘴，抬高下巴看着李婷兮。
伤好之后？可能不会有这一天了吧？李婷兮沉默着，纪岚见她脸色突然冷了下来，立马就转了个话题。
“别去想那些了，婷兮，你还记得那个叫纪薇的女孩子吗？”
李婷兮点了点头。
“你说说这世上就有这么凑巧的事，纪薇是你们的表妹呢！”
切瑞说：“妈，是上次来找你的那个舅舅的女儿？”
“是呀，你舅舅一直在问我什么时候带你们俩回去看看外公呢？”
李婷兮听着她们东拉西扯的拉家常，脸上挂着微笑，她的手一直和纪岚切瑞的手握在一起。原来，久违的家的感觉就是这样，时刻都有人把你挂记，时刻都不会觉得自己是孤独的，这种感觉，真的很不错。
李婷兮打了个哈欠，纪岚和切瑞同时停下了谈论。
“婷兮，累了吗？睡一会吧。”纪岚起身将她推到床边。
切瑞把被子都打开，然后帮助妈妈把婷兮抱到床上。
“你现在腿还疼吗？”切瑞目不转睛的看着她那条腿。
李婷兮笑笑：“不是疼，是没有感觉了。”
切瑞心里咯噔一下，“兮兮，对不起，我……”
“没关系啦，刚刚开始可能会有一些难以接受，久而久之习惯了，反倒觉得其实坐轮椅也是一种不错的享受啊。”李婷兮大大咧咧的笑着。
“到底是一场多惨烈的车祸啊？”切瑞不敢想象。
“没多严重，我当时是被压在货车底下，这条腿，是因为当时被卡的时间太长了，导致股神经受损。别担心，妹妹我可看得开了。”
切瑞咬着食指，若有所思。
李婷兮来A市，自然不可避免的会遇到一些人，比如从前的同事，比如刚巧来医院探望外孙的沈慧慈。
沈慧慈看了许久，才敢确定眼前坐在轮椅上的是李婷兮。
沈慧慈上前叫她：“婷……婷兮？”
李婷兮转动轮椅，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人，因为不习惯所以她刚刚出来的时候并没有戴眼镜。
“你是……”
沈慧慈说：“你怎么了？连我都不认识了？我是卢笙的阿姨啊。婷兮，你……你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你出了什么事吗？”
李婷兮转移开目光：“阿姨，好久不见了。”
“是好久不见了，一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你的腿怎么了？还有你的眼睛？”看到李婷兮坐在轮椅上的那一刻，沈慧慈就知道她的腿出了问题，但是看到她的眼睛无神，便有了猜测。
李婷兮下意识的偏开头，语气硬硬的：“就是阿姨看到的那样。”说完就转动轮椅往来时的路反方向走。
“等等，婷兮。”沈慧慈快步上前，截住她的去路。
“我想跟你谈谈念念。”
李婷兮心募的被揪起，这些天，可一直都是沈慧慈在照顾念念。她的女儿，外孙都回来了，念念一个跟他们家非亲非故的孩子，还有什么理由放在人家家里呢？
咬着唇。李婷兮扯出一抹很敷衍的笑容：“不好意思，这段时间我太忙了，差点忘了这事。放心吧，孩子我会带走的。谢谢阿姨这些日子以来对念念的照顾。”
沈慧慈心想，这丫头铁定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本来是抱着想替卢笙挽回这段来之不易的感情的意思，她才把念念都搬了出来，可是这下倒好了，万一李婷兮把孩子带走，那卢笙岂不是一点机会都没了？
“婷兮，你别误会。我不是要你把孩子带走，既然当初是你跟卢笙领养了他，那我也会把他当作亲孙子一样来疼爱。我想说的是……”
“阿姨，你才是误会了，当初说领养孩子的人只有我，念念的唯一监护人也只有我。他跟卢笙，跟你们都没有关系。”李婷兮是下定决心不跟卢笙来往了，连同跟他有关系的人，她也一并避之不及。
对于李婷兮性格的突然改变，沈慧慈表示讶然。
“这……”
“阿姨，我知道，您现在要忙着照顾两个孩子，肯定会忙不过来。这样吧，明天一早，我就会让人去把念念带过来。我想，那孩子在你身边待了这么久，肯定会有舍不得，今晚上就当是最后的告别吧。”
“什么？”沈慧慈不敢相信这是她印象中的那个李婷兮。
“就这样吧。”李婷兮微微错开身，想要转动轮椅，突然有一双很有力量的手将她轻轻的往前推了一把。
“一会没见，怎么就跑出来了？”男子低沉的声音让李婷兮紧绷的心弦松开。
沈慧慈麻木的看着苏途将李婷兮推回病房，机械的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卢笙，婷兮回来要孩子了。”
“你会反对我吗？”李婷兮低低的问了一声身后的男人。
“什么？”
“我的意思是，你会不会介意念念？”
苏途的呼吸喷洒在她后颈：“我只是担心，如果再多一个孩子，我照顾你会分心的。”
李婷兮不是没有听出他话里的意思，转了转脖子：“我那次受伤，医生说我可能这辈子都不能生育了。所以，念念就是我的亲生的孩子。苏途，我既然要跟卢笙断的干干净净，就不能再把孩子留在他那里了。”
“我知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他带回来的。”苏途将她的头揽过靠到自己的肚子上。
“去看爸爸吧？”
“好。”
这天夜幕刚刚笼罩上这片大地，卢笙就赶到了医院。
李婷兮坐在窗户边没有用轮椅，她自己靠着拐杖走到窗户边的。
苏途最近越来越忙，白天都会抽出时间来陪陪她，晚上就得搭飞机到各地去开会。切瑞临时抱佛脚，买了一大摞企业管理的书籍恶补，这个点不知道躲在哪个没人的角落里用功呢，纪岚忙着给两个宝贝女儿做宵夜，这会病房里就剩下李婷兮一人。
住院部外面的花园稀饭了。一到了晚上，虽然灯火通明，但是在各路奇形怪状的植物的倒影下，更显恐怖了，晚上阴森森的，看不到一个人。
卢笙很快便找到李婷兮的房间，接到沈慧慈的电话，听说李婷兮要将念念带走时，他迫于内心的恐慌，马不停蹄的就赶回了A市。
李婷兮以为是查房的医生，淡淡的回头扫了一眼，一个白色的人影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她又转回头去，突然又想起来，自己现在不是在住院，而是在陪护，哪里会有医生来管她？猛地回头一看：“是你呀！”
“打算跟我老死不相往来了么？”卢笙走过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说到。
逆着光，李婷兮更加没法看清卢笙的脸，囔囔的说：“他本来又不是你的孩子，你要是想喜当爹，自己去找个女人生一个不就得了？”
卢笙失笑：“不是我的孩子？”他利索的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打开相册，李婷兮匆匆瞟了一眼，貌似照片蛮多了，很快卢笙就打开了一个文件夹，里边有一个视频。
他将手机放到李婷兮耳边：“我知道你眼睛现在看不清楚，没关系，能听到就好了。”
一段嘈杂的声音传来，听着像是大人模仿小孩子的童言童语说爸爸妈妈，说完之后，稚嫩的童音学着“爸爸，妈妈”传入李婷兮的耳膜。
“凭着这声爸爸，他就是我的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