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仪宫里的人还未散去。
消息却已经如风一般，吹遍了宫里的每个角落。
这边大殿上，许良言大嗓子一吼，宣布下朝。
大臣们纷纷走出大殿。
才走到宫门，便有人上来，拉着王相说了什么。
“哼，陆尚书，你这打的什么主意？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你这些日子痴迷花鸟，玩鸟也玩出新花样来了。”
王相停了一步，等后面的陆承平走上来，便冷眉冷眼，冷声说道。
陆承平虽然总爱做老好人，不代表他没脾气。
“王秉权，你有什么话便直说，休得如此含沙射影！”他冷声回道。
两人站在宫门处，针锋相对起来。
“你在朝上强烈反对让李女史去军中救治疫病，是为了你那一己私利吧？大殿上说得多么冠冕堂皇！”王相甩袖道，说着他就要走。
陆承平拉着他，道：“你说清楚些，我谋了什么私利？”
反对让李女史去前线，乃是不想让鬼神之说传到军中去。
军中若是也将她奉为神明，那他大凉国的军队，还成什么气候。
一个女子竟然比大帅还有威望，还打什么仗！
这样一个与鬼神沾边的女子，君子都该远离。
这些日子，他不断地上折子，让李女史搬出弘文殿，劝圣上远离此等妖女。
他都是为了大凉的朝廷，为了圣上着想。
谋了什么私利？
如今王相在众人面前，如此指责他，当真是欺人太甚了！
“神医娘子在凤仪宫把你儿子的傻病治好了，怪不得你不想让她去前线治疫病！她去了前线，何人救治你的傻儿子！你不是人前一套，人后一套，那是什么！”王相丝毫不留情面。
他在朝上的时候，被陆承平指着鼻子骂，早已经是一肚子火。
那妖女日日在弘文殿，不知在圣上耳边吹了多少风。
这些日子以来，圣上对王家，愈发疏远了。
他本是上折子请求，把那妖女送到前线去。
兵荒马乱，还有疫病横行，那种情况下，死一两个人再正常不过了。
否则她在皇帝眼皮子底下，还真不好动她。
御史台的清流，天天写折子骂她，也没见皇帝疏远她几分。
既然是神医，军中有疫病，去救治军中将士责无旁贷。
他自认为此计好极了，却不曾想，不仅是御史台的清流反对。
就连万年不吭声的陆承平也跳出来，当庭反驳他，正好给了皇帝台阶下。
此事只能搁置，以后再议。
偏偏这些人，都是些笔杆上的将军，骂人不吐脏字，引经据典，说得是有理有据。
王相吃了亏，又不好发作。
才下了朝，便听到消息。
这下他非要在众人面前，数落陆承平一番。
“什么？”陆承平对此一无所知。
夫人带着儿子进了宫，他是知道的。
那不是为了去太后宫里见郡主么？
怎么治上病了？
此时陆家的下人才匆匆过来，耳语了一番。
“治好了？”陆承平惊喜不已，那眉毛扬起来，满脸的兴奋。
多少神医都看过了。
治不好啊，分明是娘胎里带的，是命啊！
怎么就治好了？
“夫人与公子在何处？”
陆承平懒得搭理王相了，着急道。
“半个时辰前出宫了，此刻应该已经回府了。”下人禀报。
“快快快，快回府！”陆承平提着宽大的朝服衣摆，拉着下人，恨不得飞回去。
“行了吧，陆尚书，此刻还装？”王相拉着他，不让他走。
陆承平没了脾气，满脸笑意，回头看着王相，道：“有什么事，明日朝上再与你理论，此刻我没功夫与你胡搅蛮缠！”
王相竖眉骂道：“谁与你胡搅蛮缠了！陆承平，你个小人！”
“是是是，我是小人，烦请王相先放开我！”陆承平急得挣脱他，拉着下人就往马车去。
风灌到他宽大的朝服下摆里，看他走着走着，就要飞起来似的。
这是平日里谨小慎微，禀节持重的陆尚书？
众人看着，皆是瞠目结舌。
不过也是，傻了十几年的儿子，突然治好了，有些失态，也是人之常情，若是换了他人，或许要高兴得昏过去。
“真的治好了？”陆承平几乎要跑起来，他不断地问身边的随从，“当真治好了？公子不傻了？”
“真的治好了？”
同样的话，也从皇帝口中问了出来。
许良言道：“据说是真的好了，陆公子马上就识数了。在凤仪宫，众人都一一去试探呢。”
“只是会识数罢了！”皇帝道。
“以前这陆公子，据说只有三岁孩童的神智，仅是一次治疗，便能识数了……多治几次，就全好了。”许良言道。
是啊，对于傻子来说，能识数就已经是极好的了。
“还要多治几次？”皇帝皱眉道。
许良言道：“李娘子说了，陆公子的患病时间长，一次无法根治，要慢慢来，陆公子不便经常入宫来，所以每隔七日，李娘子要出宫去一趟陆府……太后已经答应了。”
皇帝道：“既然太后已经答应了，那便由她去吧。”
看来一时半会儿，这神医还真去不了前线了。
傻病都能治好，那丫头简直无所不能啊。
……
“什么？又治好了一个？”
城门边上，一个少年下了马，站在茶棚边上，听里头的人说着。
众人都是神采奕奕。
唯独这个长相俊美的少年眉头紧锁。
他身边还站着一位年长些的男子，单看那柄腰间的重剑，就知道是个厉害角色。
“怎么又治好了一个？还是傻病？傻病也能治好？我们源上坡有个沈婆子，她儿子就是个天生的傻子，她孙子生下来，也不太灵光，我爹都没能治好！嫣儿什么时候如此厉害了？”
少年还在喃喃自语。
“别想了，李公子，快进城吧，天色晚了，城门就快要关了。”
“呆鹅，你信么？嫣儿是真的会治病啊！”
“信。”
“我要说她不会治病呢？”
“你的话不可信！”
“咱们都是过命的交情了，你怎么不信我啊？”
“你的话不可信。”
“我的话不可信，嫣儿的话，你就句句都信？”
“嗯。”
“万一她骗你的呢？”
“……”
“喂喂喂，死呆鹅，我的话还没说完呢，你怎么上马就走了！”
李茗源着急，翻身上马追了上去。
他至今都没搞清楚，那些把他装进棺材里带走的，是些什么人。
只知道蒙钺赶到，挥舞着重剑，大杀四方，把他救了出来。
往京城的一路上，每日都有嫣儿的消息传来。
起初是担心。
担心得几乎睡不着觉，恨不得一刻也不停歇，马上飞到京城来。
可日子长了，每日都有新的消息。
每到一个地方，都能听到一个不一样的神医娘子。
来了京城，关于她的传闻，更是街头巷尾都是。
随意扯过一个小孩，都会唱神医娘子的童谣。
这丫头，在京城，混得风生水起啊。
“喂，死呆鹅，好不容易进京了，不找个烟花之地逍遥，你带我上哪儿去？”李茗源叫唤着。
“王爷交代了，把你带到李姑娘在燕嘴巷的宅子。”蒙钺道，“在那里你就安全了。”
没人敢在皇上赐的宅子里杀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