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凉皇宫，弘文殿。
许良言端着御医精心调制的汤药进去。
整个弘文殿弥漫着浓浓的药味。
“拿走，朕不吃。”皇帝眼皮都不抬，冷冷道。
许良言道：“陛下，这是御医换的新方子，聊胜于无，您还是吃些吧！”
皇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浓烈的药味把他给惹怒了。
他一把打翻了汤药。
浓黑的药汁全洒在许良言的衣服上。
滚烫的药汁冒着烟气，他裸露在外的皮肤已经全红了。
他还是不吱声。
一旁磨墨的季朋手抖了一下，心疼自己的师傅。
“以后谁再往这弘文殿送药，格杀勿论！”皇帝烦躁道：“你们闻闻，不知道的，还以为朕是将死之人呢！滚！滚出……咳咳咳……”
话还没说完，皇帝捂着口鼻，剧烈地咳嗽起来。
他自己拿着帕子，拳头紧了起来，他不敢往帕子看。
不看也知道，口腔里全是浓烈的血腥味。
“季朋，你先出去吧。”许良言轻声道：“陛下这里，有我伺候就行了。”
季朋有些担心地望着许良言。
只等许良言厉声道：“快出去。”
他才行礼退去。
许良言上前，接过皇帝手中的帕子。
起初皇帝不肯放手，直到许良言哀求道：“陛下，奴才跟了您一辈子，是您的人啊……求您把药吃了吧。”
皇帝这才撒了手，他看着许良言，苦笑道：“你也知道，御医的药没用，若是有用，朕又何必到今日。”
况且，御医开的药中，有大量的安神成分，吃了之后，精神便大不如前了。
他是皇帝，没有一个国家需要一个昏昏欲睡的皇帝。
“陛下，老臣们都闹着立太子，为何不顺了他们的意？若是有了太子，可以帮陛下分担政事，陛下就不用如此劳累了。”
许良言看了看皇帝，斗胆道：“奴才不明白，陛下为何不喜安王？”
“安王好啊，朕知道他好，可是……”
皇帝抬起头来，看了看大殿外的天空，恰好看到了几只忙着归巢的飞鸟。
“再等等吧……”他道。
皇帝似乎想到了什么，失望道：“那雷赴的徒弟，你们没找到吗？”
“还没。”许良言低着头。
他如何能告诉皇帝说，找到了，人不肯来呢。
这样岂不是更添苦恼。
“陛下，奴才有个好消息。”
许良言看皇帝脸色不好，话锋一转。
“李娘子的病，能治了。”他喜道：“前儿个，李宅来人了，说是李公子的同窗，实则是李公子父亲的徒弟。”
“能治什么？能治装傻的病？”皇帝道：“她是心凉了啊，遭此大难，无论如何都不会再进宫了。”
“说是能凭着金针，在一个月以内，恢复她的容貌。”
许良言紧接着道：“李娘子的心病或许治不好，可陛下的病，却有希望了。”
“你的意思是……”皇帝明白了，心情一下好了许多。
这人能在一个月之内，恢复李嫣被烧伤的容貌，也就是说，此人的医术，十分厉害。
或许不在她之下。
既然她不愿意进宫，那她的这位师兄呢……
“奴才就是此意。”许良言道。
皇帝道：“好啊，你亲自带人，挑几件好东西，去看看李女史，再会会她的这个师兄，且看他是何意思。”
“陛下，苏州知府与阳荣侯，几乎同时找到了能预防疫病的草药，可真是巧啊……”许良言道：“这是天佑我大凉的吉相啊！”
“阳荣侯，是在自家花园之中，长出了不知名的野草。”皇帝低声道：“他家里得了狗瘟的狗，无意间吃了野草，发现狗瘟得到了抑制。”
皇帝接着道：“而苏州知府，是流民进献的法子，说是有个流民，逃亡的路上，因为饥荒，饥不择食，误食了野草，所有的人都病了，只有他没事。”
“陛下，你在想什么？”许良言皱眉问。
皇帝道：“这两件事，看似没什么联系，可发现草药的过程，都是无意，都是无关紧要的人发现……良言，你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么？”
“奴才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啊，民间不总说，一物降一物吗？有了疫病，就会有能治疗疫病的草药，万物相生相克，这不是很正常的道理吗？”许良言道。
皇帝不语了。
他在想，这两件事，都碰在一起，就不是那么巧合了。
不早也不晚。
恰好赶在大军得胜这个当口，两份折子一起上。
好在这个苏州知府，不是陈家的门生，是由王相举荐的。
否则几乎要以为是陈兴设计的一切。
不过，此事最终的受益者，却是逸王，若不是发现了预防疫病的法子，他把大军带回来，疫病在京城爆发……
朝中那些个老臣，肯定会把矛头全指向他。
不仅是老臣，只怕全城的百姓，都会把他视为罪人。
拿了军功也无用。
陈兴这个老狐狸，现在还看不清他是何意思，立太子一事，原是他的御史台先挑起来的。
如今他不管了，他的人，没有一个掺合立太子的事。
那么看来，当初他把这事挑起来，也是为了转移人们的视线罢了。
他的野心没那么大。
“陛下，别想了，据说御医已经拿到了两方的草药，对比了一下，是同一种。”许良言道：“不同的是，陈家送来的是新鲜的，而苏州知府送上来的，是晒干的，可以直接入药了。”
也就是说。
这种草，并不是像皇帝所想的，是恰好出现在这个时候。
本身就有这种草。
不过是现在同时被不同地方的人发现罢了。
“陛下，很快，其他的州府也会发现这种草的。”许良言宽慰他，不想他费神多想。
“如果，这个草的事，是有人在背后计划好的话……”
皇帝说到此处，他自己也觉得不可能。
如何有人能把时机算得如此准确。
知道大军得胜回朝的准确时间。
提前把所有的一切都布置妥当。
有这样的高人，在背后暗暗地助着逸王，这也算是他的服气吧。
忽然之间，皇帝脑海中闪过了一张娇俏的脸。
“好一个神龙台上显光芒，丫头，你一向是那么会拍人马屁吗？”
“民女惶恐，此乃民间孩童自发所唱，似乎与民女没什么关系！”
“要拍也是龙屁嘛……”
她能把日食的时间算得不差分毫，会不会……
很快，他心里这张娇俏的脸，就布满了烧伤的疤痕。
她也是一介肉体凡胎。
无需把她想得太神。
皇帝摇了摇头，道：“是朕想得太多了，这真的只是一种野草。”
许良言道：“是啊，极好生长！古书里没有记载，御医也说不出来。已经吩咐下去，大量地种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