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醒了？”李茗源坐在床榻边，焦急地伏下身子，“可是傻了？还记得我么？”
李嫣见他穿了锦缎袍子，头发也整齐地扎起来，这衣服的颜色，也不知是谁给他选的，配上他略微苍白的脸色，透出清秀儒雅。
若是在给他配一把折扇，在河堤柳梢边立着，便能其容不改，出口成章。
与陈三郎单纯的书生气不同，李茗源身上，无意间散发出一股雅痞之气，总让李嫣有种人面兽心的感觉。
只是不知道的人，倒也会为他这张脸神魂颠倒。
此时，李茗源与张太医是坐在床榻边上，蒙钺为了避嫌，远远地在站在屏风后头，透过屏风只能窥见模糊的影子。
见里面半晌没声，蒙钺焦急问：“可是真的醒了？李姑娘？”
“外面可是蒙将军？”李嫣虚弱地叹了一声，“将军费心了，我没事了。”
“我问你话你怎么不答？”李茗源端起药碗，幽怨道，“哥哥我都要为你熬出病了，你倒是对呆鹅比我上心！”
李嫣见他如此，有心逗他一下。
李嫣茫茫然，转头向张太医，“他是何人啊？”
张太医正在捻须的手，瞬间僵住，他脸色大变，“姑娘可还记得我？”
“张太医，”李嫣点头，指着李茗源，“只是不知此人是谁？”
外头得了消息，新巧与罗英莲纷纷涌进来，跪在床榻边，焦急地等她认。
众人都认得，只不认得李茗源。
“嫣儿，你再看看，仔细看看！”李茗源小脸煞白，平日里的油嘴滑舌都不见了，几乎不能言语。
“你再靠近些。”李嫣朝他招手。
李茗源不明所以，眉头紧蹙，将脸伸过去，一颗心吊着，若是自家这唯一的妹妹，不认得他了，也好去死一死了。
或许是老爹那药效太猛？
吃完了药，总有些毒副作用？
李嫣瞧他脸色一青一白，总是觉得有趣，捧起他那张脸，左右端详了一下，“总觉得不对……”
“哪里不对？”李茗源急得都快哭了。
李嫣揉他的脑袋，他额前迅速落下许多碎发，李嫣又朝他额上一指，忍不住笑道，“这样就对了，小乞丐变得人模人样，倒是认不得了！”
众人皆是垂头一笑。
李茗源裂开嘴，“好啊，你个精灵鬼，你居然诓我！我可是心惊胆颤，魂都散了。”笑着面露狠色，“此刻我不与你计较，等你好了，看我怎么收拾你，喏，吃药！”
顾不得自己此刻乱糟糟的发型，李茗源仔细地给喂药。
话虽如此，脑海中浮现出李嫣大杀四方的样子。
哥哥是再也不能像小时候一样，任意欺负你咯。
李嫣心中温馨，脸上的嬉笑也收敛起来。
她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这地方陌生得很，她的记忆，还停留在那河滩之上。
“这是何地？”她问。
“这里是王爷在城郊置办的别院。”罗英莲说。
为何不回王府？
李嫣心思一转，定然是为了避人耳目，有什么情况，需要秘密在这别院中修养。
“他怎么样了？”李嫣问。
众人皆知这个“他”指的是何人，都低下头，没人搭腔。
沉默片刻后，罗英莲用衣袖拭泪，“王爷每次犯病，总是疼得死去活来，九死一生，此次又受了重伤……只怕……”
“嫣儿，你别听他胡说。”李茗源暗自瞪了一眼罗英莲，“要死他早死了，如今还好好的，气息平稳，只是体质差，多养些日子罢了。你别伤了心神，再把自己病倒了。”
“还没醒吗？”李嫣怔怔地问道。
李嫣梳洗完毕，换上干净的衣物，走到小院里，阳光晃得她有些眼疼，满院的青竹，到像是段泓的作风。
不管到哪里，院里都要载上青竹，才肯住下。
新巧扶着她，来看段泓。
那风流俊逸的男子，正安静地躺在床榻上，穿着宽大的寝袍，黑发随意散着。
李嫣坐到床榻边上，摸了摸段泓冰凉的手，给他把脉。
确实如李茗源所言，气息平稳，只是脉搏微弱些。
“王爷此时倒是无碍了，”张太医在一旁满脸愁容，“只是需快些醒来才是，只能喂进去汤药，不能进食，日渐消瘦，总归是不好。不知姑娘可有办法？”
“你们出去吧，我给他的伤口换药。”李嫣说。
“用不用我留下帮忙？”新巧问道。
毕竟李嫣也是重伤刚愈，那身上的伤，可不比王爷的少，刚将人带回来时，新巧脱去她那层血衣，那背上的伤口，看着都让人害怕。
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处好肉，破烂的衣袍粘在肉上，扯下来也带着皮肉。
新巧给她上药，手不住地颤抖。
当时还庆幸着，好在人是晕了，若不是，光处理这些刀伤，足够疼死过去。
见她摇头不言语，新巧与张太医都退了出去。
李嫣望向段泓，紧闭的双眼，苍白的双唇，这双眼，在平时总是对她露出鄙夷之色，这嘴巴，也总是用来奚落她。
如今都不能动了，看上去多了几分温柔。
“真好看啊……”
李嫣伸手碰了碰他的脸，摸了摸他长长的睫毛，最后手落在他的唇上。
“哎，平日里你总是用这张嘴来数落我，只觉得讨厌。”她说，“如今不能动了，倒也没那么惹人厌了。”
李嫣见他仍是没动静，给他擦了身子，上了药，把散落的衣袍系好。
“你不是总爱说自己比我强许多吗？”李嫣清冷一笑，“如今我都好了，你还不醒过来，这次可算是输给我了。”
“你看你，自信过头了吧。”李嫣说，“自认为几个小毛贼，凭你出神入化的剑法，肯定不在话下，人算不如天算，到底你是栽了！”
又接连说了些不咸不淡的话。
见他总是没有起色，李嫣说：“算了，纵使你长得好看，只看着你也不能当饭吃，再说了，也没什么特别，多看几眼便腻了。我吃饭去了，你好好躺着啊，最好都不要醒过来，等我回去把你逸王府搞个天翻地覆，将你那些侍妾都卖了出去，再把你房子卖了，卷了银子一走了之……”
李嫣站起身，仍是轻叹一声，缓缓地往外走去。
当她走到屏风之处。
身后飘来清冷的声音，“好啊，你个贼丫头，将本王全身摸了个遍，就想一走了之？”
李嫣心跳停住，缓缓地转身，那床榻上的人已经睁开眼睛，熟悉的鄙夷的神色，熟悉的声音，仍旧是奚落她的话，为何听起来无比温柔。
李嫣一步并作两步，走到那床榻边上，抓起段泓的手。
“段泓，你醒了？终于是醒了？”她激动道，“肯定是听到我要将你侍妾卖了的话，才才醒过来的！”
段泓虚弱地抬起双臂，一把将她揽在怀中，“是啊，绝不能让你这贼丫头奸计得逞。”轻抚着李嫣柔软的头发，轻声一句，“你摸了本王全身，可要负责？”
谁摸了你全身。
好无耻。
李嫣才想起要反驳，却被段泓死死抱住，仿佛要将她融入自己身体当中。
“你轻些！你肩膀处还有伤。此刻都裂开了！”李嫣着急地想将他推开，却怕使他伤口加重，却也不敢使劲，“不疼吗？”
段泓轻笑一声，“裂便让它裂吧，能拥你入怀，已是万事如愿，心中欢喜，不觉疼痛。”
李嫣脸上滚烫，心跳漏了几下，段泓的大手按在她背后的伤口上，酥麻感遍布全身，果然，心生欢喜，不觉疼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