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浸透衣裳,慢慢蔓延,耶律斜低下头,看着自己胸膛上的匕首,神色痛苦。
她笑了,笑的眼泪浸满脸颊,她狠狠的拔出匕首,用力的将刀锋刺向自己。
强硬的力道打落她手中的匕首,他反手打晕她,墨色的眸子闪着凌冽的光芒,他看着怀中惨白的满是泪痕的小脸,胸膛中的热血滚滚翻腾。
额头浸上汗珠,他支撑不住,慢慢倒到地上,手臂还紧紧箍住她。
阖上眼,她眼中深刻的仇恨,触目惊心。
悠然的春风,拂过娇嫩的花苞,拂过荷塘边悠然的绿叶。
荡起一圈圈涟漪,静谧的池塘,偶尔蜻蜓滑过,在水面上留下细密的私语。
空气中夹杂着嫩芽清甜的味道。
丹锦坐在池塘边,看着湖中点点蝶影,神色黯然。
“姑娘!”小景有些着急对丹锦说道,“这几日您都是这样愁眉不展的,小景知道姑娘不喜与人争斗,可今日主人回来,您好歹该打扮打扮。”
丹锦抬起头,微微皱眉,“他,今天回来么?”
“恩”,小景点点头,说道,“别的园子的小姐早就准备好了节目酒菜,就等着主人回来大展身手,姑娘生性淡泊小景明白,只是,您总该让主人看看您腹中的孩子,他怎么说,也是您孩子的爹爹。”
“爹爹……”丹锦低下头,柔声重复道,心中疼痛不已,“这孩子的爹爹害的别人家破人亡,这让我日后有何颜面面对薇安,有何颜面日后与孩儿说。”
“姑娘……”小景忧愁的望着她,说道,“自从您知道北院大王凯旋之后,您就一直这样闷闷不乐,小景虽不知您与杨家有何关系,可这件事与主人无关,更与您无关,您无须自责啊!”
丹锦摇摇头,神色凄凉,“这件事耶律言定然参与,我怀了他的孩子,也难逃其责,背信弃义,不过如此,我怎能安心,如果可以,我愿意用自己的命换取杨家无恙。”
“以你一命换杨家满门,这生意如此不值,耶律斜恐怕不能答应。”
小景惊慌的转身,便看见耶律言挺拔的声音远远走来,一双湛蓝的眸子似笑非笑的看着丹锦。
丹锦站起身,冷着脸,转身便走。
耶律言笑着拦住她,“夫君小别归来,夫人哪有避而不见的道理,大宋都是如此习俗么?”
丹锦推开他的手,面无表情的仰头看他,“你我从未拜堂,我更不是你的夫人,我委身大宋敌人,不忠不义,早已无法自与大宋子民。”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耶律言看着她羸弱的背影,心中竟隐隐有些失落,嘴角捻起笑意,“大宋的女子,都这般有趣。”
飘渺的纱裙,妖媚的舞姿,魅惑的笑容,风情万种的眼眸。
耶律言举着酒杯,嘴角的笑意凝结,一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璟研娇媚的瞅了眼他,嗲怪的笑道,“主人,璟研还没跳完呢!”
“不用再跳了,孩子一旦跳没了怎么办?”耶律言意有所指的笑笑,目光停留在璟研微微凸起的肚子上。
璟研脸色一变,僵硬的从耶律言怀中站起,“主人说笑了,有主人庇护着,孩子好的很。”
“是么?”耶律言冷笑一下,“看来我庇护的不够,我怎么觉得,你,不太好呢?”
“我?”璟研脸色渐渐苍白,勉强笑道,“主人走了多时,璟研担心主人安慰,所以最近……不过现在主人回来了,璟研自然也就好了!”
耶律言点点头,温柔的握住璟研的手,“可惜你好了,孩子不好,怎么办?”
“主人!”璟研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身子颤抖,“求主人饶了璟研,璟研不是故意欺瞒,实在是逼不得已,是……”
耶律言不耐烦的打断她,脸上却还挂着迷人的微笑,“你是想说是被奸人所害?这个奸人,让我想想……是不是丹锦?”
璟研有些疑惑的点点头,眼中的泪落了下来。
“那你想我怎么处罚她?”耶律言笑着问道。
璟研看着他,不知如何回答。
耶律言沉思了一下,说道,“要不要杀了她,或者,杀了她腹中的孩儿?”
璟研愣住,呆呆的看着耶律言,他是那样神色自若,湛蓝的眸子却是深沉的让人害怕。
耶律言脸上的笑容慢慢凝结,脸色也渐渐阴冷,他伸出手,温柔的抚摸着璟研精致细腻的脸庞,神色间恍若手捧珍宝。
“璟研,有时,我真不知你是聪明是笨。”耶律言的手渐渐滑落到她的脖颈上,光滑丝白的脖颈在烛火下莹莹发亮。
“难道,耶律斜在派你来的时候,没有告诉过你,这世上,除了我自己,我谁都不信,而这一点,他也一样。”
他的手下,璟研的脸毫无血色,身子慢慢僵硬,她颤抖的出声,“我……我和耶律斜没有关系……”
他再次打断她,抚着她脖颈的手渐渐紧握,眸子残忍的眯着一起,那湛蓝的瞳孔此时发出诡异的光芒,“你肚子里的孩子应该不是他的,他永远不会让自己有后顾之忧,那么,你能告诉我,他是谁的么?”
“我……他……耶律言……为什么!”璟研的眼中露出绝望的神色,她嘶哑的叫道。
“算了,”他有些不耐烦,微微皱了皱眉头,“我现在也没兴趣知道了。”
说完,手指用力,一段香魂就在他指间烟消云散。到最后,璟研也没有明了,她的眼睛睁的大大的,眼角的泪,还悬而未落。
他站起身,走出门外,没有回头望一眼,守候的侍卫走上前,他只轻轻的吩咐道,“将事情办得漂亮点。”
关上门,那一段风韵过往,曾经的缠绵悱恻,就这样,被隔绝在外,仿佛一切都似梦一般。
春风拂过,夕阳低垂,亭台楼阁上都被镀上一层淡淡的金光。
窗棂上折射出点点霞光,整个屋子暖阳似幕,沉溺在温柔的暮色中。
她躺在床上,白衣胜雪,肤如凝脂的苍白小脸上眼帘安静的阖着,长长的睫毛如蝶翼般缓缓颤抖,在眼底投下挥之不去的淡淡阴影,樱瓣般紧抿的唇一动不动。她是那样美丽,那样无暇,仿佛春天刚刚抽新的嫩芽,周身都散发着一种淡雅澄净的沁心的香甜。
他站在床沿,偶尔透进的微风吹得他黑色的斗篷轻轻翻飞,他的眸子一动不动的望着他,深沉冷漠的目光染上暮色,渐渐变得柔和。
“讨厌见我,所以不肯醒来么?”他自嘲的牵起嘴角,手指一根根抚上她光洁冰冷的额头,“你当真那么恨我。”
他的眼底尽是痛苦和落寞,那与生俱来的冷傲正一点点从他身体里抽离,面对她,他永远只是一个痴情的男子。
他走了出气,手指上还有她冰冷的温度,踏出她房门的那一刻,他周身又宛如寒潭般冰冷,让人无法靠近,不寒而栗。
微微颤抖的睫毛,缓缓张开,她的眸色沉溺,纤尘不染,看着那个消失不见的黑色身影,她的心,不知为何不可抑制的颤抖。
欢儿走了进来,看见她睁开的双眼,惊喜的大叫,“王妃,你醒了!”
她垂下眼帘,王妃两个字残忍的撕扯着她的心,摇摇头,她冷冷的说道,“我不是王妃,永远都不是。”
她醒来后,已经是大地回春,她好似睡了很久,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有她的爹爹娘亲,有她的哥哥们,还有小时候的丹锦。
那是个美梦,她在梦里肆意大笑,肆意哭闹,心中的喜悦与幸福满满的溢出,洒满梦中嫩绿的草地,石榴花一簇簇的盛开,像是妖精的舞蹈,跳跃的缀满整个大地,成片的石榴红色,娇艳欲滴的朵朵花瓣,美的让人窒息。
那是她的梦,她多么想沉浸在梦乡中,一生一世都不要醒来。
只是,在梦中,总有一个黑色的高大身影,站在远处,站在她幸福的边缘,深情的,一动不动的望着她,让她夜夜不得安宁。
“小姐?”欢儿小心翼翼的唤她,王妃对王妃这个称呼很是敏感,她只好叫她小姐,欢儿心中感慨,那日王妃突然消失不见,过不了几日便听到王妃去世的消失,她怎么也不肯相信,岂知,好不容易醒来,整个人却让人感觉那么陌生,那么冷漠,仿佛整个生命都已经消失不见,只留下空壳,没有丝毫感情。
薇安仿佛没听见般,一动不动的坐在窗前,看着低垂的夕阳在世间留在的最后一缕遗辉。
“小姐,您吃点东西吧,我已经回了大王,他应该马上就来看您了。”欢儿笑着说道。
薇安心中一动,冷冷的说道,“不要让他过来。”
欢儿一惊,然后笑着安慰道,“小姐您不知道,您昏迷的这段日子,大王可是天天过来看您,喂您喝水吃药,您心中有什么气,也应该散了吧。”
薇安的眼中突然多出一抹异样的申请,她没有答话,伸出手,穿过窗棱,感受着外面温柔的春风。
眼角眉梢有了深深的落寞和痛楚。
华丽的宫殿,潜藏着无数闪耀的珠宝。
灯火辉煌,折射着每一寸慑人的耀目芬芳。
萧萧站在镜前,仔细的为镜中的人细细的涂着沁香的胭脂,指甲的血红如同丹寇,现出一种妖艳的美。
突然,镜中多出一个人影,高大挺拔,湛蓝的眸子闪着诡异的光芒,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她将指甲中的胭脂轻轻打落,看着镜中的人,笑道,“大仇已报,看来,你心情不错。”
镜中的男人笑笑,随意的拿起她桌边花瓶中的玫瑰,放在鼻尖一闻,“是不差。你呢,这皇后的宫殿住的还习惯么?”
她的脸变了颜色,看着他的目光变得冰冷,冷笑着说,“一想到杨家的人现在还在他府上,我就如坐针毡,你说,我会好么?”
“你不会是嫉妒吧?”他眸中现出嘲讽的笑意,将花瓣握在手里,渐渐用力。
萧萧转过身,瞪着他的目光锋利如剑,“为什么留她一命?”
他松开手,刚刚还盛开的娇媚一时间只剩下残败的碎片,挑眉笑道,“我只是觉得这样很有趣,你难道不想看看,狠心如他,是怎样对待仇人的女儿么?”
“他定会杀了她!一定会!”萧萧转过身,目光阴冷,里面的恨意翻滚不熄。
“他定然不会。”他笑笑,转身向门口走去,身影潇洒自如,黑色的斗篷绝绝出起。
“为什么?”她在他身后大喊,声音凄厉高昂。
“因为,他爱她。”他笑着答道,身影消失在金色的门廊,她的目光沉在他消失的地方,心中酸涩疼痛,身体微微颤抖。
他爱她,所以无论她是谁,他都不会伤害她,为了她,他宁可放下自己的仇恨。
那她算什么了,自小与他一起长大的她算得了什么,为何,他会如此狠心?为何?!
风,寂静无声,夜,低沉婉转。
皎洁的月光,却透不过心底最低迷的哀伤,只有黑暗,在慢慢吞噬,那是仇恨的故乡。
他站在门外,她坐在窗前。
屋内的丫鬟早已害怕的退下,这低沉的夜晚在这屋内更加寂静无声。
烛火,在桌前幽幽的燃烧,蜡泪滴落下来,开出一朵朵婉转的花,忧伤的只剩袅袅的烟尘,恍如隔世的雾气重重。
他没有出声,静静的看着她,月光温柔的洒在她的侧脸上,美的那样空灵飘渺,仿佛轻轻一碰,便会随着皎洁的月光挥散而去。
她的睫毛颤抖,眼中的泪水悬而未落,晶莹剔透。
“灵山客,灵山客,独自去游天上月,本欲带上花一朵,无奈山上百花谢。灵山客,灵山客,群仙为谁来鼓瑟?要闻天上鼓瑟声,声声悲愤声声切……”她在低声哼唱,她的声音凄美哀伤,清澈空灵。
唱到这,她转过头,眸子清灵动人,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声音空灵的说道,“小的时候,娘亲总是哼着这个童谣哄我睡觉,我不知道悲愤的意思,缠着问娘,娘亲总说,等我长大了就明白了,现在,我终于明白了,却觉得,还是一辈子不明白的好。”
她的脸苍白如月,眼神澄澈迷离,他心中大痛,走上前,将她拉入自己的怀抱。
她没有挣扎,在他怀里,眼泪一滴滴落下来,砸在他的胸膛上,“耶律斜,你不知道我有多恨你,恨不得一剑杀了你。可是我无论如何都杀不了你,而如今,我连自己都杀不了,所以现在,我最恨的是我自己。”
“能不能放了我,耶律斜,你能不能放了我?”她的声音轻盈,打在他心上却阵阵发疼。
他紧紧拥住她,眸子中的深沉渐渐化开,他没法放手,他根本不能放手!再战场上看着她缓缓倒下的时候,他便已经知道,他根本不想放开她,这一辈子,她是他的!
松开她,他低头,墨色的眸子更加深邃,一把吻住她冰凉的唇,她的唇冰凉在他的齿间辗转,他近乎粗鲁的吻她,仿佛以为这样就可以永远将她印在他的生命中。
心中的渴望和痛苦煎熬着他,他揽住她的腰,狂热的吻从唇上一路印到她雪白的脖颈。
她没有反抗,眼底尽是绝望和冰冷,她一动不动的承受着他的狂热,冷冷的笑道,“原来这才是你想要的,做完你想做的,可以放我走么?”
她的声音如寒冰,一瞬间冰冻他心中的火焰,他艰难的抬头,唇边凝成自嘲的冷笑,眼中的疯狂与愤怒烧成红红的血丝,一动不动的望着她。
她竟然在笑,那么纯洁无暇,看着他的眸子如孩童般澄澈清灵。
他狠狠的捉住她的肩膀,几乎恳求的问道,“你想要什么,只要是你要的,本王都会给你。”
“是么?”她笑道,声音冷冷的说道,“我要你死!耶律斜,我要你死!”
她疯狂的大喊,眼底的恨意肆意汹涌,那恨意像是无数利刃一刀刀刺入他的心中,他狠狠的推开她,几近崩溃的大笑,他的拳头紧紧握起,胸中气血翻腾。
“你当真想要本王死,这就是你想要的?”他声音嘶哑的问,深邃如墨般的眸子里好似有了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