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因为——他要代替程家那个孩子活在世人面前。”
陈墨的语气很不好，大概是想到了往事，脸色很难看：“云小姐产下孩子后身子虚弱，被纪远东送到巴黎休养。Eric就被纪远东接到身边，作为纪远东的第二个儿子，他并不像哥哥那样备受个关爱和保护，一出生，就被纪远东选择成为杀手集团未来的接班人，从小，就开始被纪远东关在训练室里，与众多杀手一起接受最严酷最无情的培训，他没有中文名字，只有一个英文名，叫做Eric。”
“后来，纪远东跟程小姐的孩子不知怎么的就传了出去，纪远东害怕自己的宝贝儿子受到伤害，所以就将Eric推到台前，昭告所有人，Eric才是他和程小姐的爱情结晶。至于那个真正的纪程然，就被他藏到M国一所非常著名的贵族学校里，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而Eric，则被他当做一把锋利的刀，纪远东对他要求严格，训练死士一般的培训他，让他顶着纪程然的名头出现在各种各样危险的场合中……”
说到最后，陈墨几乎是嘲讽地笑了出来：“很可笑是不是？同样是儿子，一个被他视若珍宝，一个，却只是他利用的工具，不分青红皂白就替他决定好未来的道路，Eric的性格本来不会那样的，可他从小生活在那种阴暗血腥残酷的地方，父亲从未关心过他，只把他当做利用工具，用来来应付所有的危机和困难，就连宝贝儿子的灾难，都要让他来顶着。”
粟薇薇只觉得心口被一双大手狠狠攥紧，疼得她无法呼吸。
她从来都不知道这些，纪程然，也从未向她解释过，他的这个名字，是用了他哥哥的，顶用他哥哥的名字，来替他承担所有可能面对的危险和杀机。
此时，心里再也掩不住的愤怒，愤恨那个男人如此偏心地区别对待两个儿子，更愤怒，他从来都没问儿子的想法，就毫不犹豫地将他推向黑暗的地狱。
“那，他母亲不管他吗？”有这样一个父亲已经够让人无奈，可他的母亲呢？难道也眼睁睁地看着他，顶着别人儿子的名字，每天过着残酷黑暗的日子？
程小薰听到这里，也垂下了眸子，声音瓮瓮的：“云瑶歌，我是说表哥他的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病逝？”
秦澜摇了摇头：“是为了救纪远东。当时云伯母从巴黎到海外小岛看望Eric，纪远东却不慎将仇家引到岛上。双方在岛上开火，纪远东在危急的情况下，拉了站在距离他不远的云伯母，替他挡下了子弹……”
粟薇薇呼吸一窒，胸口仿佛被人用重锤狠狠砸了一锤。
有那么一瞬，她有一种杀了纪远东的冲动。
秦澜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匕首狠狠地刺进她心口，刺得她心脏绞痛……
还记得，纪程然跟她提起他们那一世的故事，他一直念念不忘，无法释怀，在他们的婚礼上，粟薇薇为他挡枪而死的。
哪怕在回到过去，重新遇到了平安健康的粟薇薇之后，他依旧无法释怀，更无法原谅自己，那种深入骨髓的悔恨，一直深深纠缠着他。
大概，他不是无法释怀，只是每每回忆往事，想起他父亲是牺牲了她母亲的性命才活了下来，而他，同样是牺牲了新婚妻子的性命，才侥幸存活吧？
这才是扎根在他心底深处的痛，同样的命运波折，哪怕原因各有不同，可对他来说，结果是一样的。
他一定非常痛恨父亲当时的做法，所以，他更无法原谅同样牺牲妻子性命才活下来的自己。
如果纪程然还在的话，粟薇薇一定会明明白白告诉他。
不是这样的，你和你父亲一点都不一样。你比他好一万倍百万倍，那一世的她，挡在他面前的时候，心里面肯定是欣慰快乐的，能够保护自己深爱的人，哪怕是死，也值得。
她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抬手擦掉眼角的泪水。
程小薰拍拍她的肩膀，软言安慰道：“别难过了，你看，他现在不就遭到报应了，妻离子散，无依无靠，没有人愿意原谅他，哪怕是他的亲生儿子。”
粟薇薇抽了抽鼻子：“那他的大儿子，那个真正的纪诚然呢？”
“死了。”陈墨语气缓和了些：“纪远东拼命想隐瞒大儿子的事，结果还是被人发现了。虽然Eric也是他的儿子，但Eric的手段和能力，令他们无从下手。最后只好找上他的宝贝大儿子。”
“是啊，大表哥也挺可怜的，他其实并不知道父亲所做的事，更不清楚自己还有一个弟弟，就像普通的学生那样，每天都过着平淡快乐的生活。可最后，他却死在了学校宿舍的爆炸中，死得莫名其妙，警方给了个宿舍煤气炉爆炸之后就没有下文。大表哥被炸得连尸体都不剩，他还那么年轻……”
程小薰毕竟是程家的人，她口中的大表哥才跟她有血缘关系，而纪程然，说到底不过是挂在纪程两家下的孩子，其实跟程家完全没有关系。
在场，所有人都沉默了。
纪家两兄弟的命运，都何其坎坷悲凉，但说到底，还不是因为纪远东的缘故。
他把大儿子纪程然保护得太好，让他就像一个普通人一样，连基本的戒备和自保能力都没有，一旦失去了保护罩，随时有可能面临危险。
而二儿子Eric，却因为他的独断和偏心，从小就被迫接受纪远东安排的人生，被迫生活在残酷不见天日的环境里，被迫双手沾染血腥……可他，却因此获得了自我保护的力量。
并且，在他成年后，第一件事，就是推翻父亲辛苦建立起来的犯罪集团，将之全面清洗扫除，让一个无法见天的犯罪组织，努力发展成了世界上赫赫有名的反恐组织。
这其中，他何尝不是有替父亲赎罪的原因。
“那程家的那位小姐呢……”
“也死了。”程小薰叹了口气，有些郁郁：“说起来还是纪远东造的孽，外界都以为我小姨程历雨是因为难产而死，其实她也是为了保护纪远东才死去的。只不过，她是自愿的而已。大概也是因为有了我小姨这段经历，所以纪远东才不把他身边的女人当回事，反正危险来临，还有老婆孩子挡着呢，怕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