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安然承认自己的精神力其实很脆弱,如果失去支柱就将万劫不复。
池晏珩的突然出现,实现了她脑海中各种关于英雄的设想,然而现在她的英雄,因为她,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温安然知道自己再怎么想都没用,但是却无法阻止自己。
深深吸了一口气,温安然知道,今天这一步,她必须自己踏出去。否则,会被池晏珩看扁。
艰难地咽了下口水,温安然抬起食指,慢慢接近应答处那个黑色的圆形按钮。
就在快要接触上的一瞬间,一阵突兀的音乐突然在她身上炸响!
被自己吓了一跳的温安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往后跳了一步,而后才反应过来是自己的手机响了。
默默地掏出手机,温安然盯着玳夫人考究的目光接通了电话。
“安然?你没事了吧?”
听到这个声音,温安然微微一怔,差点没哭出声来。
她用另一手握住话筒口,深吸了两口气,才回答道:“嗯,我没事了,大哥。”
池宴琚此时正站在重症监护室门外,他边打电话边透过厚厚的玻璃墙望着里面,像松了一口气般对温安然说道:“虽然有点晚了,但是我相信你不会介意,速来第一医院,西蒙会在门口接应。”
说完,池宴琚不容温安然推辞就挂断了电话。将电话装进防辐射袋,揣进大褂里,池宴琚就开门走了进去。
约翰逊正在给温母做检查,神情和池宴琚一样,十分轻松。
医院!温安然现在马上联想到的就是池晏珩,可是明明小岛那边还没有传回来什么消息。难道是她母亲?越想越觉得可能性很大,温安然突然一阵后怕,为什么去医院?难道是母亲的病情恶化了?而自己竟然完全不知情?!
坐在玳夫人的车里,温安然胡思乱想着,突然就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
这“啪”的一声脆响,把玳夫人给吓了老大一跳,差点就把刹车阀给踩下去了。
“怎么了?”
玳夫人见温安然的状态再次变差,有些心忧。
“玳夫人,你说我是不是很失败?”
温安然抬头看向车外,冷不丁问了这么一个没头没脑的问题。
玳夫人竟然一下没忍住笑了出来,说道:“我觉得你是挺失败的,很少有正常人能光想想就能把自己逼上绝路。”
“……”知道玳夫人在消遣自己,温安然也没有立场反驳,只是呐呐说道,“我每次都标榜什么什么对自己很重要,但每次都会把自己摆在第一位,是不是很可笑。”
闻言,玳夫人收起了笑容,看着灯火阑珊的路面,目光有些飘离。
她用一种十分沧桑,只有过来人才能用的语调说道:“安然,人啊,终究是自私的生物。真正没良心的,是不会感到愧疚的人。”
说着,玳夫人顿了顿,而后继续说道:“你会挣扎,会烦恼,会痛苦,那就证明你还是个有血有肉的人。安然,这个世界从来都没有什么‘以为很重要’,只有纯粹的忧思。”
静静地听着玳夫人的话,温安然没有吱声,她的眼底闪了闪,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两人赶到第一医院时,西蒙早已在医院大楼前等候,看见温安然急匆匆地跑过来,西蒙做了一个阻止的动作,就说道:“什么都别问,跟我来。”
温安然虽然有些奇怪,但是只能快步跟在西蒙身后。
说实话,温安然对夜晚的医院是存在深深的恐惧的。医院本来就是阴气比较重的地方,温安然觉得在她的生活里,能直接和死亡联系在一起的地方就是医院,再加上母亲的病,她其实很排斥在晚间进医院。因为她总觉得医院这张血盆大口会将她生吞活剥,让她尸骨无存。
西蒙在前边静静地带路,他走得很急,丝毫没有顾忌到跟着他的是两个女同志。
对于西蒙难得的“不周到”,温安然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但是却说不出来。
本来可以走二十分钟的路程,仅过去十二分钟,西蒙就将两人领到了CPU门前。
帮助两人穿好防护服后,西蒙才带着她们轻轻叩开那扇看着十分厚重的门墙。
池宴琚回头,看见温安然的第一眼就眸中带笑。
温安然微愣,呆呆地看着池宴琚。
虽然池宴琚和池晏珩的风格迥异,但是其实他们俩的五官还是挺像的。
这一眼,温安然愣是把池宴琚看成了池晏珩。
池宴琚发觉了温安然的失神,无奈地走过去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轻声说道:“安然,恭喜你,伯母的手术很成功,半小时前醒过一次。”
“什……”这个消息太过让人震惊,温安然下意识要惊呼出声,才记起这里不能喧哗,看看将声音又生生咽了下去。
难以置信又充满欣喜地望向安详地躺在病床上的母亲,虽然她身上的仪器繁多而复杂,但是池宴琚刚才的那一句“半小时前醒过一次”一直回荡在她脑海里。
全身微微颤抖着,温安然向前缓缓走了两步,瞪大了眼睛,仿佛整个视野都在剧烈跳动。
突然,她两腿一软,噗通一声就跪倒在母亲病榻前。
她双手使劲使劲捂着脸,肩膀剧烈颤抖着,身后的人只能听到不经意从指间泄出的呜咽。
温安然知道,她这叫喜极而泣。她也知道,这是上天对她的补偿,让她亲身体验目睹池晏珩坠落瀑布的瞬间,就补偿她同等程度的反向情绪诱因。
温安然百感交集,这么多年的等待和坚持,终于有了好的结果。可是促成这结果的人却不在她的身边,温安然这时才意识到池晏珩对自己的重要性,以及,她从来难以启齿的那份藏在心底深处的感情。
都说只有失去了才能知道有多重要,温安然是结结实实被这句话打了脸。
虽然理论上她并没有完全失去。
担心温安然情绪再次失控,池宴琚将温安然带出了CPU,两人坐在医院走廊寂静的长椅上。
池宴琚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上衣口袋,才记起这是无烟区。
池宴琚平时并不抽烟,只是在心情复杂,难以言表时会抽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