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彦池最终因为失血过多没有抢救过来。
封流光调查的结果和警方调查的结果是一样的。刘彦池年幼时父亲因为精神受了刺激进了精神病医院,后来在医院的湖里发现了他的尸体,死因不明。他的母亲则是因为不堪面对现实最终选择了自杀,留下年幼的刘彦池和做心理医师的爷爷相依为命。但是长大后的刘彦池及其叛逆,经常一个人独自远行,很少回家。爷孙两的关系也不远不近,但是刘彦池还是会定期回家,探望爷爷,直到一个多月前他的爷爷忽然不知所踪。
“这后面一定还有别的事情,流光,我不相信这些只是刘彦池和他爷爷的所作所为。”林琋想到第一次遇见刘彦池的时候,那几个痞子的对话。
封流光自然知道这背后的事情不仅仅是一个自身的心理医师和他不为人知的家事内幕。他目前已经掌握到了一些证据,但是不能和林琋说,他不希望自己的女人,因为他而肩负太多原本不应该由她承受的压力。
封流光看着一脸担忧的林琋,心疼的将她拉过来抱在怀里:“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这些事情你不要想了。”
窗外是白山小镇的碧蓝的天空,林琋输着液,有生以来,除了演戏,第一次看到有人在自己面前流血而死,林琋一闭上眼睛那情景就像是噩梦一般出现在她的眼前。
“可是……”
“没什么可是,林琋,我不会再让你发生任何意外!”封流光坚毅的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他要细心呵护的女人,却频频遭遇不测,这让他心里很是自责,他觉得自己没有保护好她。
林琋伸手在他的背上轻拍,以示安慰。
“等我出院了,我们去看看姥姥好不好?”原本是想两个人忙完手里的工作,然后再一起来白山小镇的,只是计划不如变化。
“好。”封流光轻声在她的耳边答应,他很想去他们以前一起生活过的地方看看,这一刻,他忽然无比强烈的想要想起那些和林琋在一起无忧无虑的时光。
林琋因为被刘彦池注射了一种药品,虽然对身体无害,但是对体能也是有一定的损伤,所以医院建议在医院住院观察两天,等到一切恢复正常之后才出院。白山小镇的医疗条件虽然比不上帝都的,但是封流光让阿楷带来了最好的专家团队,确认检查结果和白山小镇的医生症断结果一样,封流光这才放心的让林琋在医院调养。
“这件事情不能告诉姥姥,不然她一定会担心死的,她都八十岁了,我不想让她再为我操心。”林琋望着窗台上的铃兰花,担忧道。
“嗯,我绝对会守口如瓶。”封流光给林琋削好苹果,她需要多补充点维生素。
“我不想吃。”林琋皱皱眉,这两天一直都没有胃口。
“不许不吃,你现在身体极度缺乏营养,必须补充维生素。”封流光态度前所未有的强硬。
林琋委屈的嘟嘟嘴:“那你给我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我才吃。”
封流光哑然失笑,这样的林琋总能让他的心都被萌化了,嘴角带着甜的溺死人的笑,听话的将苹果给她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然后用牙签喂给她吃。
林琋很享受这种宠溺,眼睛弯弯的看着封流光,张嘴配合的吃了好几块。
阿楷带着文件来报的时候,正好看见封流光这么虐狗的一幕,张张嘴站在门口不知道改进还是该退。
封流光对于他在这个时候出现,心里有点气的发痒。
“老大,那个……”已经明显感觉到封流光悲伤散发出来的冷意的阿楷,张张嘴发出几个简单的音符。
林琋别过头去:“不吃了。”说完拉着被子将头捂起来,假装睡觉。
封流光无奈的叹口气,将盘子放在旁边的桌子上,转身一道冷光射向阿楷。
阿楷贼笑着缩缩头,识趣的推出病房。
封流光跟林琋交代了两句,大步走出来关上门:“怎么样了?”
“查到刘医师的所在了,他在京郊一个度假村已经闭关休息一个多月了。”
“这么说,之前说的他出国是假?”
“嗯!我感觉像是有人在故意混淆我们的调查。”阿楷皱眉,说出他的疑惑。
封流光点点头,他很早就已经怀疑了。
“你继续追查刘医师的下落,往国外查,顺着他们放出的蛛丝马迹。”封流光目光远眺,远山的风景如画,他的心却透明的像湖泊。
阿楷刚要张嘴问为什么,忽然灵光一闪,崇拜的看着封流光,打算说句姜还是老的辣,想想好像有不对,索性什么也不说,只会意的点点头。
林琋在床上聊微信,和乔里森说着自己这两天的遭遇,那头乔里森听得胆战心惊:“为什么你认识封流光这家伙以后人生就跟拍电视剧似的,一天到晚惊心动魄。你快回来吧,我要把你从那个家伙身边带走,看着你一天天麻烦不断,现在还有了生命危险,我真的受不了了。”
林琋听到好友的话,心里觉得温暖。“没事了,把他认成阿西,也是我有错在先,不能全怪流光。要不是后来知道他的爷爷竟然是流光当年的心理医师,我会以为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梦里传话这种事呢。”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你说这人怎么这么变态,好好的不过自己的生活,非要伪装成别人活在别人的记忆里。”
林琋也是很不解,虽然听封流光那里听到了一些关于刘彦池家事的消息,但是还是无法理解作为一个二十多岁的热血少年,为什么要活在别人的世界里。两个人又在微信上你来我往的聊了好久,封流光才回来。
林琋其实一直有问题想要问封流光:“你为什么会有心里医师?他为什么要封锁你那段时间的记忆?”
封流光知道这样的问题是少不了的,其实他自己也在问,但是他也没有答案,或者只有在找到刘医师之后,才会用真正的答案。
有些事情,原本就是谜题。却未曾伤害到任何人,那就让它顺其自然的掩藏于岁月里。但是如今,它已经威胁到了他们的幸福和安全,那封流光倾尽全力也要找到答案。
林琋在医院休息了一天,觉得体能恢复的差不多了,就撒娇缠着封流光要出院,就算封流光起初反对,但是也挡不住她软萌甜的一声声“流光哥哥”的叫。他越来越发现自己对这个丫头无可奈何了。
“姥姥家也不远,要是万一有什么情况,再回医院不就可以了?再说了,医生都说了,我的身体没什么大碍的。我平时那么爱健身,恢复起来要比一般人快很多。人家好久没见姥姥了,现在在家门口不会去,人家心里真的很不好过。”
一双美丽的眼睛,就这么眨巴眨巴的看着封流光,那样子直撩的人心里痒热难耐。
封流光无奈大笑着,将像是树獭一样挂在自己手臂上的林琋扯开:“好好好,这就带你去,带你去。”
“吧唧!”林琋一听眉开眼笑,踮脚主动在封流光的脸颊上一吻:“谢谢亲爱的!”
封流光也是心里开花了的乐,两个人很快收拾好东西赶赴林琋姥姥家。一路上,林琋快活的像只小鸟,叽叽喳喳的给封流光介绍眼前所看到的一切,说他们还小的时候,最喜欢吃这里的什么东西,最喜欢去哪里玩,喜欢在哪座桥上看夕阳,喜欢在某个小道上赛跑。
一句句,一幕幕,好像都鲜活的在眼前一般。
这里的风景很美,树很绿,花很娇艳,天空蔚蓝,清风带香,小河溪流清澈见底,偶尔有不知名的鸟儿在枝头欢唱。封流光跟在林琋身后,看着她欢快的脚步如风,美丽灿烂的笑脸,在骄阳下如同一朵盛开的向日葵,笑容极具感染力。
那时候的他们,真的那样快乐吗?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和她共享曾经的记忆了。
“风流,你放心,我一定会帮助你想去过去的,因为我记得那时候你说过,在这里的这段时间,是你十多年来对快乐最简单的时光。”林琋忽然停步,静静的站在草丛里,看着封流光坚定的说。
封流光驻足,他看着眼前这个站在绿丛中面容美丽语气坚定的姑娘,她的身后是星星点点散落在绿草中不知名的小野花,还有看不着边际的蓝天,画面美丽极了。他心被温暖包裹,这么多年,他似乎习惯了家族的争斗,商场的尔虞我诈,和人与人之间的虚情假意。跟她在一起的时光,他感受到了什么是最朴素的温暖和爱。
林琋姥姥家在白山小镇临水的一处小屋,很简单的四合院,院子里种着合欢树,如今花开正艳,院子里很多花花草草,都是姥姥闲暇的时候自己种植的,院子外面的一小块地里面,还种着一些蔬菜。林琋远远的在山坡上指给封流光看:“你看,那就是姥姥家。”
红瓦白墙,小巧溪流,美丽的像是一个童话。
林琋已经像是一阵风一样跑了下去,穿着一身裸粉与白相间的休闲装的她,像是一只蝴蝶在乡间田野翩然起舞。封流光拿出手机,将她美丽的背影记录在手机里。
“姥姥,姥姥!”一到家门口,林琋声音比人先到。
院子里一个满头白发却精神矍铄的老人正在浇花,她回头望去,只见几月未见的外孙女像是一只蝴蝶一样的飞了进来。
“姥姥,我回来了!”林琋飞进去,抱着姥姥欢快的笑。
“可算是回来了,怎么也没打个电话先,我也好准备你喜欢的饭菜,快给姥姥看看,怎么又瘦了?”老太太带着老花镜,一双眼睛明亮极了,上下打量着林琋,眼里又是心疼又是惊喜:“瘦是瘦了,不过我家琋琋又好看了。”
“嘿嘿!姥姥,快给我看看,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锻炼身体!”林琋拉着姥姥的手,老人家一直不愿意去城里和他们生活在一起,放她一个人在这里生活,别提他们有多不放心了,一定要监督她好好吃饭和锻炼身体,还要每天打电话互报平安。
“老太太我精神好的很。”姥姥大笑着,眼角有美丽的鱼尾纹,她虽然布满皱纹的脸上,却是灿烂的吸引人的笑,可见她平时心态极好。
封流光远远就听到她们两个人的欢笑飞出院墙,飘到外面来,嘴角不自觉的也挂上了笑,加快脚步到了门口,只见花下一老一少正开心的互相拉着手臂打量彼此,相逢的喜悦围绕在他们身边。
那个面容和善白发苍苍的老人就是琋琋的姥姥吗?怪不得她有一颗那样纯真善良的心,原来是多年和这样以为老人在一起生活,她优雅从容,气质雍容,八十岁的高龄却依旧精神抖擞,可见心态是极好的。
林琋正和姥姥开着玩笑,却见她忽然不动了,直直地盯着门口,右手食指指向那里,声音带着震惊和微微的颤抖:“他,他,回来了?”
林琋转首,只见封流光玉树临风,颀长挺拔逆光站在门口,几乎和大门一样高了。
“姥姥,你认得他?”林琋轻声问。
“傻丫头,那不就是你一直在找的阿西么!”老太太拍一下林琋的手背,这妮子等了阿西十多年,可算是等到了?
林琋眼里漫上一层水雾,姥姥竟然一眼就认出了封流光。
“姥姥,我回来了。”封流光弯腰买迈过门槛走进来,像是久久离家的游子,很自然的和姥姥打招呼。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姥姥眼睛微微湿润,拉过封流光的手和林琋的手放在一起:“有生之年,总算是看到你们重逢了,姥姥也放心了。”
封流光此刻对于自己忘掉那段时间的记忆很是自责,这样以为老人都时时惦念着自己,可是他却对这里的一切和她全无印象,甚至起初对林琋也并不那么友好。
“姥姥!”林琋听着姥姥的话,并不是很吉利,轻声唤了一声。
“你们两个快坐,姥姥去给你们准备饭菜。”说着,老太太已经将林琋和封流光拉着坐在了院子里的藤椅上,自己则是脚步轻盈的往厨房走去。
“姥姥,你别忙了,我帮你!”林琋那里坐得住,姥姥一放手,立刻就将起身跟在她身后一起去了厨房。
“姥姥,你是怎么一下认出他就是阿西的?”林琋其实一直很诧异,现在的封流光和当年,区别还是很多大的,她那么熟悉他的样子,都没有认出他来,姥姥是怎么一下子就认出来的呢?而且刚才还是逆光,基本上就看不清楚他的面容。
“姥姥都八十岁的人了,识人怎么都比你强吧。十多年了,我苦命的琋琋总算也是等到了。”老太太开心的紧,手下洗菜的动作熟练利索。
林琋望着她已经全白的头发,鼻子微微一酸:“姥姥,这次你跟我回帝都吧,你年纪大了,留你一个人在这,我不放心。我现在自己租了房子,也能赚钱养活你了。”
姥姥宠爱的看一眼林琋:“知道你一个人在外面扛着也不容易,姥姥就不去给你添麻烦了,我住在这里几十年,习惯了。去城里也不习惯那里的喧嚣,你要是有时间,就和阿西常回来看看,其他的就不用担心我了。我很好,乡里邻里的都对我很好。”
姥姥在这里任教一生,教出了一批又一批优秀的学生,很受乡民们的爱戴,他们都对姥姥很好林琋是知道的,可是即便是这样,她也不放心。但知道姥姥打定的注意,别人是很难改变的,所以也不再强求,心里暗暗想着,以后一定要常回来看看。
封流光在院落里坐着,看着花花草草,纷扰的情绪像是被一双温柔的手抚平。起身在参观起这座美丽的院落,主厅的门开着,里面摆着很多画和照片,大多是姥姥和她的学生们,还有林琋小时候和姥姥的合影,照片上幼年时候的林琋,有点婴儿肥,但是笑容如同现在一样,依旧灿烂而富有感染力,封流光看着她的笑,不自觉嘴角上弯。
顺着照片墙一直走,他看到了一张很久以前已经有点发黄的照片,上面是三个人的合影,但是明显其中有一个男孩不是很情愿,脸时别过去的。
就算是现在面容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变,但是封流光也能认出那是自己的侧颜,脸上那大大的一块刀疤,像是蜈蚣一样盘桓在脸上,看上去可怕有恶心,他看不清当时自己的眼神,但是脑子里像是有一束光照进来,他转到照相的场景,和里面的侧脸的少年对视,看到他眼睛里的惊恐和厌恶,暗示多么陌生的一张脸,他自己看了都觉得丑陋。
透过少年的眼睛,他似乎看到了他眼神里所隐藏的黑暗的源泉,钢铁铸就的笼子,无尽的打斗,鲜血,黑暗,死亡……
像是有什么东西从腹腔里冲上来,脑袋几乎要被撑破的一般,封流光觉得恶心眩晕,他双拳紧握,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幻觉和回忆交叠,他似乎回到了一个经常出现在自己梦里半真半假的场景。这一刻,他开始怀疑那不紧紧是一个简单的梦。
脑袋越来越疼,可是他的眼睛和神思像是被什么东西勾住了一般,移不开,封流光双手砸在墙上,痛苦的低吼一声。
正在厨房说笑着帮姥姥摘菜的林琋一惊,放下手里的东西匆匆跳过水盆,冲了出去。
主厅里封流光宽厚的背影在颤抖,他双臂抵在墙上,看上去痛苦极了。林琋赶紧上前将他费力拉开:“不要看了,不要看!”
是她的疏忽,忘记了这里还有一张为数不多的他们和封流光的合影,虽然只是一个侧颜,但是熟悉的人都知道那是封流光。她在心里想的是,封流光一定是受不了那时候他脸上丑陋的伤疤,所以才觉得痛苦,完全不知道,封流光的是因为记忆和现实的冲突。
“我那时候到底怎么了?”封流光眼睛通红,他觉得自己的身上藏着什么秘密,这也许跟他失去了一部分记忆有很大的关系,看到这照片,脑子里千回百转的记忆,像是一条冰冷的毒蛇缠绕在他的心间,啃噬着他的心脏,恶心有恐怖。
林琋安抚他:“没事的,过去的就不要再想了,你只要知道,那时候的你是开心的,就可以了!”
林琋说的没错,在白山小镇的封流光,却是是开心的,但是她不知道的是,来白山小镇以前的封流光,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封流光看着林琋清澈的眼神,浮躁的心稍微静下来,他动动喉咙,最终没有说出什么话来。
“不好的事情,就不想了。阿西,快去洗把脸,该吃饭啦!”姥姥站在门口,像是一个早已将一切看穿的智者,没有追问,也没有安抚,平静的声音让整个房间浮躁的因子都沉沉落地。她转身离开,阳光从她刚才站着的地方洒进来,落在林琋和封流光的脚边。
“姥姥说的对,不好的事情,就不要想了。”林琋反手握着封流光的手臂,安慰道。
“不好意思,让你受惊吓了!”封流光完全平静下来,抱一抱林琋,抱歉的说道。
“说的什么傻话,我是那么容易被吓到的人吗?”林琋笑的眉眼弯弯,看着封流光若无其事的样子。
两个人有说有笑,林琋直接带着封流光去水龙头那里洗脸,说着闹着打起了水仗,封流光被林琋熟练的手法弄的头脸都湿了。
“你呀,简直太调皮了,可不许再欺负阿西了!”姥姥拿来一条白毛巾递给封流光,看着不知道是玩的还是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林琋,宠溺的责备着。
“真是唯女子难养也!”封流光亦是气喘吁吁的那过毛巾擦把脸,感慨道。
“哈哈哈,知道我的厉害了!这算什么,本姑娘的功力只是放了十分之三!”林琋哈哈笑着甩甩手上残留的水珠,得意的像个打了胜仗的将军。
封流光还没来得及反驳,刚擦干净的脸上,又被林琋甩了一把水,气的拿着毛巾要打她,林琋急急的跑开,看封流光来势汹汹,值得求饶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