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回头望去,只见一个身着黑衣身材颀长,样貌异常俊美的男人手里拿着围巾大衣和手套缓步走过来。
“才注意到您的外套和围巾都还放在后座,就给您拿过来了。”男人的声音很好听,举止优雅,修长的手指落在黑色的外套上,异常好看。
“哦,我不冷,你又跑一趟。”老人笑着说,转身看了一眼林琋和封流光:“正好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孙子,杨奕坤。他们两个,一个是我的外孙女,另一个是我的孙女婿。”
“您好,久仰了。经常看您的影视作品,很棒!没想到今日有幸得以一见。”杨奕坤彬彬有礼的向林琋伸手问好。
“哦,您好!”林琋有点讶异,从未听姥爷提起过他有这样一个孙子。他的手很冰凉,像是触摸到冰块一般的透凉而又丝滑,林琋浅浅一握,就快速的将手抽回来,从未见过一个人的手能那么冷。
杨奕坤微微一笑,并未说什么,转身和封流光打招呼:“久闻封总大名!”
封流光淡笑,伸手回握,左手却不动声色的将林琋搂进怀里:“你好!”淡淡的就两个字,冷酷气质一如从前。
“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奕坤,琋琋算是你的妹妹,你以后要多多护着她。”姥爷声音苍老,但是多年的重要岗位的训练,让他说起话来像是在下命令,极为有重量。
“是!”杨奕坤恭恭敬敬的答应着,他将外套披在姥爷身上,看到他脖子里已有围巾,便将他手里的围巾捏在手里,垂下手臂微笑的看着林琋:“终于又多了一个妹妹,我们的家族又壮大了。”
林琋看他开怀的样子,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她从小亲情缺失,虽然很渴望,但是忽然多了这么一个人,心里还是不能那么快的接受。
“没事,来日方长。以后都是你们年轻人的世界,要友爱,要互相扶持。”姥爷转头看着姥姥的墓碑上的笑颜:“阿莲,我们这辈子都没有办法好好在一起,现在看到他们年轻人这样,真好啊!”
几个人又在坟前逗留了一会,姥爷说要和林琋他们一起吃饭,虽然节前都有发信息问候,也安排人互相送了礼品,但是都没有好好坐下来聊天说话,这不应该是一家人该有的状态。
“我让人安排地方,爷爷,还是去您喜欢的清风醉莲怎么样?”杨奕坤极为恭敬,这样的他言语间尊敬中带着疏离,倒像是一个下级向上级的请示,而不是孙子和爷爷的交谈。
林琋带着疑惑看一眼封流光,却见他的眼里有着和自己一样的不解。
“好”姥爷显然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交流方式,双手背在身后,再深深地看一眼墓碑上的照片,这才转身:“你要是想陪你姥姥就再陪她待会,我们先去车里等你们。”
林琋默默地点点头,看着杨奕坤冲她明朗一笑,目送他们两个人一前一后离开迷宫一样的墓地。
“我不喜欢他看你的眼神。”封流光站在林琋身后,一手楼上她的腰,轻声细语。
“嗯,什么?”林琋回神,侧首看上封流光意味深长的望向远处的目光。
“他,杨奕坤,我不喜欢他看你的眼神,这个男人你要离他远一点!”封流光霸道总裁上身,除了欧皓辰在的那段时间,他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这种反应了。
“说什么呢,他是姥爷的孙子……”
“不,没那么简单。”封流光的一双眼,睿智而又精明。而且作为一个男人的直觉,他太知道杨奕坤看向林琋的眼神里夹杂着什么东西了,这个男人看上去明朗绅士,身上却有着一种微不可见的野蛮强势。
风还是很凉,吹过林琋细碎的发丝,她轻轻拨开,红嫩的唇紧抿,迎上封流光的视线重重点头。
墓碑前,一对容貌绝世无双的年轻男女定立在那里,他们面前的墓碑上老人的照片慈眉善目,如同能懂得他们的情感一般,欣慰的笑着。
“姥姥,真希望我最幸福的时刻,你能跟我一起分享,养我这么大,我终于有能力让你过上好日子享享清福了,您却走了。姥爷刚刚走了,他真的好爱你哦。姥姥,我也好爱你,也好想你啊!”
林琋说着,眼睛开始发红,真的好想念那些个手放在姥姥衣兜里取暖的冬日,那时候的风似乎都没有那么冷,那时候的日子总是很缓慢,那时候的空气都是甜的,那时候的每一个日出日落,都是一个特殊的节日。
“姥姥,我会对林琋好的,那些年你对我的好,都还没有来得及好好跟你说声谢谢,我现在已经能正视我的过往,战胜过去,才能更好的活着,这是你教给林琋的,林琋教给了我。我会好好爱她,不是为了弥补,是为了我们的余生都能幸福。”封流光和林琋十指相扣,他眼神坚定,声音沉稳,像是在给姥姥许诺,更像是在表达自己的决心。
林琋早就已经泪眼朦胧,她握紧手里封流光的手,仰首望着他:“流光,我们会一直幸福的,对吗?”
“嗯,我们一定会一直幸福一直幸福,林琋,相信我。”封流光叫着她的全名,他要将余生所有的好都给林琋,只是因为面前的这个人,让他觉得自己活着的意义原来这么大,原来他能成为这样温暖的一个人,他喜欢这样的自己。
封流光眼中微有泪光,他不是一个很脆弱的人,但是此刻,他为自己所拥有的一切而感动。
到了停车场门口,杨奕坤已经开车出来在外面等他们了,车子是低效的奔驰,但是一看就是顶级好车。
“等下我在前面带路,你们跟着我的车。”杨奕坤从车窗里探出头,明朗笑着对林琋和封流光说。
“好的,辛苦了。”
“都是一家人,不要太客气。”
车厢内,姥爷闭着眼睛,似乎是睡着了,早前听他们说了,说姥爷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尤其竟经历姥姥去世的打击之后,整个人精神都不是很好。林琋深深看他一眼,跟着封流光上了他们路虎,男人沉稳的点火、倒车、加速,动作流畅而有娴熟,面容淡定自若,这样的封流光,总让林琋觉得可以依靠。
或者是感受到她的视线,封流光微微侧首,微笑着将她的手握进自己的手里,两人听着安静的音乐,紧跟着前面杨奕坤的车辆,缓缓驶上高速,回程。
杨奕坤说的清风醉莲,是一个闹中取静的餐厅,有民国时候的古典风味,一进门一种年代感就扑面而来,里面的服务人员都穿着民国时候学生的装扮,女服务员有的扎着两条辫子,有的是齐肩短发,穿着蓝色上衣黑色裙子;男服务生穿着黑色的中山装,帅气俊朗,笔直挺拔。整个餐厅给人的感觉很舒适,装潢古典考究,处处都是民国学堂的感觉,餐具、摆设一看都是专门设计过的。
“哇,没想到还有这样的餐馆!”林琋因为姥姥的原因,向来喜欢这样的调调,如今身临其境,心里当真是畅快愉悦。
“这个餐厅并不面向大众,很多人都不知道。”杨奕坤回头低声解释,那边已经有人过来迎接:“坤少爷,您来了!”
“嗯,去上顶堂。”杨奕坤轻车熟路的说着,杨老爷子却似乎并不在意的样子,随着领路的人缓步往前走,一路上似乎一直在思考着什么。
餐厅里人很少,但是很显然,每一个客人的身份都不一般。
一行人跟着服务生,九曲九折穿过回廊,这才到了一个四面环水的封闭式亭子,周边潺潺流失,加之明而不艳的灯光,眼前的一切看上去真的是精美至极。
眼前这个叫做杨奕坤的人,越发显得神秘起来,前面走着的姥爷,似乎也镀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他们,究竟除了表面上的身份,还有什么别的身份吗?就吃一顿饭,这样的餐厅,已经是常人触及不到的地方了。
带着疑惑,林琋和封流光进了亭子,里面的摆设装饰和外面的风格一样,但是桌椅壁画之类,明显要比外面高档许多。
“来,琋琋,坐在姥爷身边。”杨老爷子轻车熟路的坐在主位,招呼着林琋过去坐。
“嗯!”林琋乖巧的听话,对于长辈,林琋总是顺从的,而且这个带着传奇色彩的姥爷,她是异常崇敬的。
封流光跟在身后,为她拉椅子,待她脱去厚重的外套后挂在旁边的衣架上,他做这一切是极为自然的,因为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而在他的手离开衣架的瞬间,他感觉到了一丝不自然,因为有一道强烈的目光一直盯着他。转头望去,果然,只见杨奕坤面色复杂的望着他。
看到封流光看自己,杨奕坤一勾嘴角善意一笑:“赫赫有名的封少,原来是这么一个贴心暖男,这和外面传闻的可真正不一样。”
封流光一笑:“妻子是自己的,自然要心疼。”
他落落大方,并不在意自己那个万人景仰却不敢靠近的形象和此刻的举动有所相悖,说着他在邻近林琋的位子上坐下。
“妹妹能有这样的一个人守护在身边,真为她开心。”杨奕坤说着,招呼服务生开始点菜,杨老爷子最喜欢吃的菜,杨奕坤自然是了如指掌,林琋和封流光看看菜单,这上面的菜名还有彩色,都是极具特色的,但是两个在白山小镇长大的孩子,很清楚那上面的有些菜名到底是什么,每个人按照自己的胃口,点了几个菜。
“你们点的这些菜,都是这里最受欢迎的。”杨奕坤眼神善良,赞赏的冲他们一笑。
“真的吗?这些菜品的名字,跟我们长大的地方息息相关。”林琋喝一口封流光为她倒好的热水,轻声道。
“我知道。”杨奕坤微笑,和服务生交代,让他尽快上菜。服务生显然是怕他的,但是尊敬又不可少,连连答应了,拿着书本一样的菜单,胆怯而又不失沉稳的出去了。
“琋琋,以前我说过,想要帮助你们,可是你拒绝了,我也遵从你姥姥的遗愿,不会过多的去查收你们的生活,但是这并不代表我这个做姥爷的,对你们的事情,会完全坐视不管,有什么困难,你还是要跟我说的。”
杨老爷子声音苍老,手里把玩着已经磨得油光发亮的手串,看着林琋道。
“我知道的姥爷,现在并没有什么事情需要迫切解决的,家里一切都好!”林琋淡淡道,说笑间觉得杨老爷子的脸色有点不太好。
“真的吗?你还是没有把我这个老头子当亲人,你们前阵子的事情,我可是都听说了,我现在,是不是还有另外一个外孙女在狱里呆着?”
林琋手一抖,满杯的水差点洒在她手上,她从未曾想姥爷竟然会提起这茬,而且他的语气,并不是很开心。
“林琪做的那些事,原本就是错的,最受伤害的人是林琋。之前很多事情都给了教训,只是她不知道收敛,这一次,对她来说是一个自我反思的好机会。”封流光抢在林琋之前回答杨老爷子的话,本身这件事情最后上诉以及取证之类的事情,都是由他一手操办,他最有发言权。
“所以,你们是故意见死不救?”杨老爷子看着封流光,眼神犀利。
“不是。”封流光淡淡丢下两个字,喝一口水停顿半晌,才缓缓道:“是我收集证据上诉送她入狱的。”
“这才是坊间传闻的狠辣果决的封少的真面目吧?”杨奕坤忽然开口,声音清朗,并听不出任何情绪。
“犯了错,就该受到惩罚,这是天理。”封流光音色微冷,面上却是依旧云淡风轻。
“说的倒是有道理,但是既然是我的后人,我自然不会允许家里有人在牢狱之中,这件事情你们就不要管了,林琋,你的姐姐,也是我的外孙女,我会想办法让她知道自己的错,但是我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在里面受苦。你,能理解我的用意吗?会不会怪姥爷?”
杨老爷子语气定定,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用眼神像是审视着林琋一般,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林琋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咯噔一下,慈祥和善的姥爷忽然变的这样有距离和压迫感,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但是林琪是她的亲姐姐,如今也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既然姥爷能有能力让她恢复自由,那她自然是没有什么理由再去阻止了。
“林琪是我的亲姐姐,虽然她的一些举动让我很难过,但是如今她也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我也希望以后她能好。只是,她似乎还没有满足可以出来的条件。”
“这个你不用担心,林琪听说在里面表现很好,减刑是没有问题的,只要你不觉得我是在偏心,不会怪我就好。呵呵……”杨老爷子说着,呵呵笑起来,拿起茶杯浅尝一口。
“我当然不会。”
“琋琋妹妹那么善良,听说以前帮助林琪做了不少事,没想到她竟然这么丧心病狂,恩将仇报的差点毁了你,虽然是亲姐妹,没想到相差竟然这么大,相比于那个没有见面却臭名远扬的姐姐,我更喜欢你这个纯善的妹妹!”杨奕坤大概也是已经听说了所有事情。
“也不是……”林琋忽然像是被戳到了痛处,林琪那样,其实对她的伤害很大,她至今无法理解,为什么亲生姐姐会对自己做出那样的事情,就算事情已经解决,她也得以沉冤得雪,然而心里的那道伤疤还在,任谁一句话,就能让她疼的血汗直流。
封流光不动声色的握着她的手:“林琋从小跟着姥姥长大,和家里交集甚少,接受的教育也不一样,所以两个人其实并没有可比性。”
封流光三言两语,就打太极般的化解了饭桌上有点奇异的气氛。
正好此时有服务生上菜,众人的视线和注意力,就转移到了饭桌上。
“琋琋,这些菜你应该都知道吧?多吃点,你会喜欢的!”杨老爷子恢复往日的平和亲近,张罗着让林琋吃菜。
林琋点头,不再想刚才的事情,落落大方的拿起筷子,谢过他们之后品尝起桌上的菜,果然都是年幼时候的味道,好吃极了。她眉眼弯弯的和封流光交流,夹几筷子菜给他吃。
杨奕坤坐在两人对面,看着林琋这番举动,眼神里闪过一丝微不可见的冷光,他大气的以东道主的身份,给大家介绍菜品和做法,以及这款菜在这里的受欢迎程度。
“奕坤啊,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些菜的做法,琋琋要比你清楚太多了!”杨老爷子吃了两口,放下筷子双手左右搭在餐桌上,浅浅带笑看着他俩。
“哦?真的吗?”杨奕坤面色震惊,看着林琋似乎是很惊喜的样子。
“是,这里面的好多菜,小的时候姥姥都教过我怎么做,这都是白山小镇每户人家饭桌上的家常菜,不过这里的,卖相要比家里做的好很多,菜色稍微丰富些罢了,但是味道基本上都差不多,但是比起姥姥当年的手艺,还是差一些的。”林琋说到姥姥做到的菜,带着小小的骄傲。
“就说嘛,原来你还会做菜呢?有机会,做给我跟爷爷吃吧,以前总听爷爷说老家的饭菜好吃,可是总找不到真正能做出家里味道的厨师。”
“可以啊。我的手艺,是姥姥亲自调教并且肯定过的,要做她的传承手艺,没问题。”
“这个我信!”封流光笑着,拿起手边的纸巾,温柔的给林琋擦拭嘴角的菜汁,菜色很丰富,味道也很好,但是比起林琋亲手做的,还是差那么一点点地道。
饭桌上的话题,由此转到了林琋的童年和姥姥的故事,以及姥爷偶尔说起自己和姥姥年轻时候的事情,开心中带着淡淡的伤感。
一餐饭吃完,封流光和林琋跟他们道别,各自回家。
“琋琋,以后要常常走动,姥爷年纪大了,也希望家里能多些人气,你这个哥哥总是忙,常年不在家,我这个老头子一个人,住那么大的房子过的真的好没意思。”
这似乎是当下每一个老年人都会有的状态,林琋仿佛从他的身上看到了姥姥一个人时候的落寞和孤独,重重的点点头:“姥爷你放心,我以后一有时间就去看您,到时候您可别嫌我烦才好!”
“当然不会,我们永远欢迎你!”杨奕坤抢先回答,他很绅士也很孝顺,已经拿了杨老爷子的衣服过来为他披上。
几个人说笑着,出了餐厅,门口那几个金灼大字,让林琋一下子就想到了自己的姥姥,她的名字里也有一个莲字。
“这个餐厅,是你姥爷为你姥姥开的!”回去的路上,封流光肯定的说道。
“你怎么知道?我只是猜测,可是你的语气告诉我你很肯定!”林琋诧异,望着这个情绪似乎有点沉闷的封流光。
“餐厅名字,布置,菜品,菜名,任何一样都离不开白山小镇,而且你看那些服务人员,一看到杨奕坤就很熟悉的样子,那不是服务人员对待客人的态度,这里明面上的老板,应该是杨奕坤。”久经商场的封流光,看了那么多人和事,他太知道任何人之间的微妙联系了。
“这样啊,看来姥爷对姥姥真的很好!这么多年,他们的感情,真的是经得起时间的考验!”这种只能在电视剧电影里看到的感情,竟然发生在自己最亲近的人身上,这让林琋觉得很奇妙。
“他们的感情确实很好,但是正是因为这样,你姥爷对你姥姥心怀愧疚。可是现在姥姥已经去世了,他再多的弥补姥姥已经看不到了,或者,他会换做别的方式来弥补。比如,伸手涉及你们的家事,林琪的事情,我觉得只是一个开头。”
封流光双眸紧缩这前面的道路,他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威胁。这个姥爷有很强大的背景和能力,而那个杨奕坤,他对他一无所知,他必须要尽快调查清楚这个人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