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小家伙不说话，莫安笙叹了口气，将桌上的东西收拾好了准备起身的时候，突然一只小肉手伸过来拉了拉她的袖子，莫安笙不明所以。
“怎么了，谨言？”
顾谨言嘟着嘴，哼唧了一声，目不斜视，只专注的看着面前的电视，莫安笙一头雾水，以为又是小家伙的恶作剧就没理。
结果她刚走了没几步就听到身后响起小家伙略带羡慕的，特意提高的音调：“电视里小孩子骑大马真好玩儿啊！”
莫安笙苦笑不得，转过身，看着床上板着脸一本正经的顾谨言：“我记得呢，晚点就跟你爸爸说。”
……
小家伙只是感冒，再加上病房里多了床铺，有另一个小朋友搬进来，那孩子是个很和善说话特别有礼貌的孩子，莫安笙和那个小朋友说了不过几句话，顾谨言突然就吵着闹着要出院。
她心想着医生说了无大碍，也就同意了。
顾余生来接的出院，小家伙一直惦记着骑大马，一路上给了莫安笙不少暗示，可是直到他们离开医院到餐厅，莫安笙都没有提一个字，顾谨言气恼地瞪了眼莫安笙：骗子！
顾余生从菜单上抬头，皱眉看着对面的顾谨言：“谁教你用这种眼神看人的？”
顾谨言被一训斥立刻耷拉了脑袋，莫安笙摸了摸他的头发，在他耳边说：“我没忘记，过会儿就跟你爸爸说。”
小家伙横了莫安笙一眼，小脸上满是傲娇，他才不稀罕呢。
莫安笙拉了拉小家伙的袖子，顾谨言却立刻跳脚了：“你烦不烦呀？”
“顾谨言。”顾余生将菜单放下，顾谨言便没了声低了头。
莫安笙笑着看着这对父子，正招手让服务生过来，眼睛不经意地看向门口，却发现一个中年女人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更准确地说，是看着他们这一桌。
门口的中年女人穿着一身黑色的装束，外面的呢大衣衣襟半敞着，里面穿着干练的黑色西装，她剪着一头利落的齐耳短发，两耳朵上挂着润白的珍珠耳坠，颗颗浑圆，身材比较消瘦，下巴也尖尖的，看着很女强人，尤其是她看过来的眼神，充满着犀利的打量。
当莫安笙跟她的视线对上时，女人眉心紧蹙，眼神排斥。
几乎下意识的，不需要猜测的，莫安笙在心里就知道了这个女人是谁。
对她有莫名敌意的，又在黎城受人尊敬的，恐怕就只有宋家了。
而她，大概是宋娉婷的家人。
餐厅门口又进来几个人，都是一身黑色西装打扮，对中年女人的态度毕恭毕敬，显然很敬畏。
“宋部长，对方已经到了，咱们也进去吧。”
莫安笙注视着中年女人制止了那个男人说话，而后看向这边的目光更是严厉。
顾余生察觉到莫安笙的异样，一边垂着头翻看菜单一边漫不经心地问：“怎么了？”
莫安笙望着已经朝这边走过来的中年女人，话是对顾余生说的：“有位宋部长过来了。”
顾余生抬眸看了眼莫安笙，便顺着她的目光转头，看到宋部长时倒没有多少惊讶，倒是坐在莫安笙旁边的顾谨言突然挪了挪屁股，缩头缩脑地往莫安笙身后藏，一副不愿意见来人的模样。
……
宋兰芝没想到自己外出办公竟然会遇到自己的女婿跟外孙，更没想到陪伴他们的是个陌生的年轻女人。
尤其瞧见那个女人对着顾谨言谄媚的笑，心里立刻犯赌起来。
她女儿的儿子，绝对不会再叫另一个“妈妈”。
……
顾余生在宋兰芝快走到桌边时才缓缓站起来，冲一脸不愉的宋兰芝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本宋兰芝本就看见这一幕窝火，而顾余生这幅见他丝毫没热情的模样更是火上浇油，心里更加生气，要是没有莫安笙在场，宋兰芝或许还能找找借口，她这个女婿本来就这样性子冷，可偏偏多了个莫安笙，也就别怪她多想了。
她瞟了眼已经起身的莫安笙，似笑非笑：“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我这丈母娘，啊，可能很快就不是了。”
莫安笙微微蹙眉，自然听出这位宋部长话语间对自己的敌视，却也没冲动地反驳，而是看向对面的顾余生。
顾余生神色一如既往的平静，冲躲在莫安笙身后的顾谨言道：“谨言，叫人。”
顾谨言整个人都趴在莫安笙后腰上，听到顾余生的声音，脑袋才动了动，随即有些不情愿地轻轻叫了一声“外婆”。
虽然刚才就隐约料到，但当顾谨言真的唤出这一声“外婆”时，莫安笙还是略略诧异地看向宋兰芝。
宋兰芝保养得当，除了眼角又些许皱纹之外，看脸的其他部分完全看不出来她是已经当了外婆的女人，她的肤色较为白皙，又是标准的瓜子脸，五官又很精致，莫安笙看着她不由得联想着宋娉婷的长相，是不是正因为宋娉婷长相出众所以顾余生才跟她结婚的呢。
她完全不知道宋娉婷，顾余生只字不提，顾谨言从未见过她更是不会开口，可她的心里却不知何时有了芥蒂。
宋兰芝看到顾谨言这么黏着莫安笙，脸色特别难看，可良好的修养却逼着她自己不在公共场所发作。
“我们今天刚到黎城，准备吃完饭带谨言去宋家拜访。”顾余生眼皮眨都不眨的说谎着，丝毫不慌乱。
宋兰芝瞥了眼顾余生，又把目光落向露出半个身子的顾谨言，上下打量了一番，比以前高了也壮了，可以前他见自己可不是这个态度，宋兰芝不免的想着是不是这个女人带坏的孩子。
莫安笙能感觉到宋兰芝厌恶的视线，可她也无暇顾及，因为现在最不安的，是小家伙。
她把他小小的肉手包裹在自己的手心里以作安抚。
顾余生望向莫安笙：“你带谨言去一趟洗手间。”
顾谨言立刻配合地嚷起来：“我想上厕所。”一双小手拉扯着莫安笙就往洗手间方向去。
宋兰芝看着顾谨言这样，声音冷了下来：“真不知道你平时怎么教导他的，连基本的礼貌都没有！”
顾余生不甚在意，坐回到位置，宋兰芝也跟着坐在刚才莫安笙的椅子上。
也许是莫安笙的离场，宋兰芝的脸色稍稍变好，打量了一眼顾余生：“这次打算在黎城呆多久？”
“明天就走。”顾余生直言不讳，好像没看到宋兰芝骤变的脸：“家里老太太想孩子了。”
你家老太太会想孩子，难道我不想吗？这也是我亲孙子。
宋兰芝早年也领教过顾余生的脾气，哪怕教训他半天也只是浪费嘴皮子，他一张口还容易气到自己，所以也不跟他正面硬碰硬：“说起来，我许久没见到谨言了，这次让他在这边住一段日子吧。”
顾余生抬头看了她一眼，没有当即回答，倒是有服务生过来，顾余生替宋兰芝点了一杯普洱。
宋兰芝看着飘荡着几片茶叶的杯子，有片刻的恍惚，望着顾余生的眼神已没了方才的指责。
“难为你还记得。”宋兰芝捧着杯子却没有喝一口，眼角微微地湿润，记忆不由飘远。
她的女儿宋娉婷是个极其注重生活品质的孩子，活在当下享受生活是她的宗旨，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十足的大家闺秀，而她最喜欢的就是喝宋娉婷泡的普洱茶，她喝的不是味道，而是女儿的心意。
她的女人乖巧懂事修养又好，认识的都没有不夸赞她的。可偏偏这样一个钟灵毓秀的女子，在她最美好的年龄就没了……
“娉婷在的时候最喜欢煮普洱茶了，那时候她为了喝到最新鲜的茶叶，竟是陪着茶农深更半夜去摘。”
宋兰芝看着对面靠在背靠在椅子上的顾余生，当年宋娉婷学习茶道一方面是自己的兴趣，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顾余生，她为了他，真的是放下了自己全部的骄傲，事事把他摆在第一位，每回给她打电话句句不离“余生”两个字。
这样一想，宋兰芝对顾谨言又疼惜了几分，擦了擦眼角：“他外公总是唠叨着这孩子。”
顾余生抿了口茶，有点苦有点涩，当年他对普洱的喜欢不过是一时兴起，并未持续很久。
宋兰芝偏头看了眼洗手间方向，迟疑了下还是试探地说：“谨言好像很亲跟他一块儿洗手间的女人。”
不是她多么爱挑刺，也不是她得理不饶人，她是一个母亲，是一个失去了自己孩子的母亲，她心里的苦心里的痛外人看的只是表面，真正能体会的能懂得人，已经不在了。
她的女儿没了，所以她得帮娉婷守住这个家，将一切阻挠隔断。
她设想过顾余生丧妻后会再娶，毕竟就算他不提，顾家那个老太太也不会消停，但一想到自己女儿喜欢的丈夫会有新的老婆，自己的外孙会喊别人妈妈，宋兰芝就受不了，对接近顾余生的女人就没一个有好感，都觉得一个个的是狐媚胚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