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丰收是中国的“神算子”，其钦慕者、敬仰者、效仿者可谓多矣。其实，这是因为有些人并不了解咱们中国人的聪明，不了解中国人的速算才能。在中国，称得上“神算子”的何止一个史丰收，而是有一大串张丰收李丰收王丰收。别的行业我不太了解，医院划价员的速算能力就令我肃然起敬。老牛我虽姓牛，但身体却并不“牛”，常闹点小病小灾。于是去医院，于是便跟划价员打交道，于是惊奇地发现很多划价员的奇才、怪才、神才、鬼才，十几、二十几味中草药，每味数量不等、价格不同，划价员却能在不足一分钟之内填好价钱，委实令我这脑袋愚钝、不太开窍之人惊奇叹服，还隐隐有点大惑不解。
我的疑团存在了很长时间。忽一日，报端一条消息使我释疑继而又令我更疑。消息说，浙江嵊县某医院实行承包，不但给病人多开药开贵药，而且多收费。还有一个地方，抽查医院收费情况，百分之七十多收费不准，但无一例少收，统统多收。这似乎使我悟出了一点儿划价员计算神速的奥秘，但疑团更大、疑问更多：何以承包前划价员的速度不快？是其天才未被开掘出来，还是虽有天才而不愿用之于平凡的行当？神算之中为何只算多而从不算少？是为国库着想还是为自己的小钱袋打算？思来想去，我忽生几分悲哀。某些医院的所谓“改革”，改来改去，改得某些人靠算计人而且靠算计病人来利己肥私。一个可能智力并不那么优秀甚至愚笨的人，一旦坐在划价台上，就可与史丰收齐名。这种才能，不是靠开发智力而拥有的，而只要有冷漠心肠、无尽私欲、肥厚脸皮，任什么人都可做到。说到底，还是一个“钱”字在起作用。
钱这东西，可以使人变成天使，也可以使人变成魔鬼。对中国人来说，钱不是太多而是太少。发展经济，通俗地讲就是抓钱。有经济头脑，有金钱意识，是中国人的进步。一般地讲，弄钱有术比弄钱无术好，但其“术”要正，即心术纯正，手段规正。否则，靠互相的坑蒙拐骗，你掏我口袋，我掏你口袋，社会总财富并不增加，大家只能同在穷坑里折腾。
如医院划价员般的神算子各行各业各个角落都有，受害者有非神算子，也有神算子自身。这个社会应刹一刹这股歪风，不要让他们将整个中华民族的道德风貌都败坏了。
医院的神算子让老牛碰上了，唠叨一通，请莫怪老牛的不恭，怪只怪老牛不争气的身体。唉，身体这东西！
（载《共产党人》1990年第8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