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锦玉逆着光站在门口,叫我看不清他的表情。我慢慢的抱住双腿把自己缩成一团,头埋在膝盖上,呜呜的哭了起来,“你明明什么都有了,为什么还要和艾银他过不去…”
艾锦玉自己也不知道此时该想些什么,他从来都不知道,那个时常傻笑做些很二的事的被自己称为‘母后’的女人,死后竟然会留下这么一个天大的秘密。
“锦玉啊,你长得这么秀气,妈妈给你做小裙子穿怎么样?”面对女子笑的格外猥琐的脸,幼小的艾锦玉面无表情的后退三步,“母后若是要做针线活的话,记得先去太医院拿些治伤的膏药来。”女子的笑脸立时僵住,委屈的故作假哭状,“小锦玉你就这么嫌弃我的手艺啊~~~”
几日后,他遇到被女子抱在怀里、穿着怪异的小裙子的白色妖孽。只不过,对于穿在自己身上的小裙子,艾银并没有任何的不满,反而是一脸快乐满足的抱着女子。“娘亲做的衣服艾银最喜欢了~”
见到女子笑的灿烂,他反而有些后悔了,其实那件小裙子也并没有多难看。
女子所居住的‘藏金阁’是父皇专门为她所建,名字是取自金屋藏娇之意,足以看出父皇有多喜欢她。‘藏金阁’地处偏僻,听说是女子所求,想要远离宫廷琐事寻个清净的地方。彼时,他一直觉得女子这么做是多余的,因为他很少见过女子有安静的时候。
父皇时常会来藏金阁,那时女子便会装出一副病病怏怏的样子来,并不与他亲近。父皇明知是怎么回事,也不戳穿她。后来怕女子会嫌他烦,父皇索性减少了来藏金阁的次数,倒是给锦玉添了麻烦:每日早课时,先要详细说明一下女子一天之中做了些什么事、闯了些什么祸。
那时,艾锦玉搞不懂,为什么女子这样疏远父皇,他却还喜欢她。处处想着她、护着她,仿若偌大的宫中除却她便再没有了别的女人一般。
彼时,宫中还有几位妃嫔在,但后来,一一都被父皇打发出宫去了,女子为此甚至还和父皇大吵了一架。父皇头一次没有向女子妥协,气的女子连夜跑出宫游历江湖去了。那一段日子,整个皇宫里鸡飞狗跳、人心惶惶的,好在女子知道回宫,才平息了父皇的怒气。
“小锦玉啊,你说这世间什么东西最重要?”女子嘴里吃着、手上还不忘拿着各色点心,含糊不清的说道。艾锦玉往旁边站了站,免得女子口中飞出的残渣会溅到自己身上,“自然是权。”
女子摇头,想要说话却被点心给噎住了。一旁如莲一般的小女孩懂事的端了茶过来,“姑姑慢点,”又转向他继续说道,“姑姑一定是想说,钱才是最重要的。”女孩说完,回头朝女子甜甜的一笑,“姑姑,莲儿说的对不对?”女子翘起大拇指,俩人相视一笑。搞得艾锦玉如同局外人一般,不明白她们在想什么。
女孩叫连莲,是被女子带回到宫里的罪臣连胜之女。宫人平日里惧怕艾银,所以藏金阁本就没有留几个宫人侍奉。待连莲来了后,女子索性把所有宫人都赶跑了,偌大的藏金阁就只留有他们几人住。
现在回想起来,有那个女子在,倒是也没有多么空寂。
连莲比之锦玉虚长一岁,锦玉又比艾银大半岁有余。虽然不喜欢他们,但还是孩童的他们总是能玩到一块。艾银因为身子弱,时常发病,女子自然对他照顾的多些。连莲因为是女孩,走的和女子也更亲近点。
这本是平常,可叫艾锦玉没有想到的是,女子离去之时,先是送走了连莲,后又带走了艾银,独独留下了他。
仔细想一想,或许对艾银刻骨的妒意便是那时留下的。
就是在得知事情真相的现在,艾锦玉也没有搞懂,女子为何会这么做。他是她的亲生骨肉,如何比不过那白色的妖孽?!
“起来。”艾锦玉行至我面前,居高临下的说道。我自顾自的哭的厉害,完全没有理会他。艾锦玉索性把我从地上拉了起来,往外走去。我被他拖得难受,拼命挣扎,“你干嘛?放开我!”艾锦玉见我闹得厉害,索性打横把我抱了起来。
我想要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却无意中看到从他颈间掉出的那枚变色指环来。眼泪再一次忍不住落下,我握住那枚指环,喃喃道,“清卿,我到底该怎么办…”
之后,我再未说过一句话,任艾锦玉抱着我来到位于皇宫东北角处的摘星台之上。白色的高台直耸入云端,仰头看去,几乎见不到它的顶端,真不知用了多少人力物力才能做到这种程度。
见艾锦玉抱着我走过来,一个垂髻小童迎了上来,恭敬的朝艾锦玉一拜,“见过太子殿下。”艾锦玉这时才把我放了下来,问道,“国师可在摘星台之上?”小童笑着应道,“国师已经恭候许久了。”
说话间,垂髻小童身后由两个白衣人摇动木杆,缓缓放下了一个形似电梯的木制轿厢来。我指着眼前的‘电梯’问道,“这个,该不是清后所制的吧?”小童闻言一愣,随即笑道,“姑娘知道的好多,正是清后所制。事不宜迟,还请太子和姑娘跟我来。”他把我和艾锦玉引上‘电梯’,一挥手,刚才的白衣人开始慢慢摇动木杆,‘电梯’随之向上行进。
到了摘星台上后,我朝四周望去,只见摘星台之上除却用三十六根白玉柱撑起的一个房顶之外,便再无一物。一个须发皆白的灰衣老者手持珠串迎风站在台边,听到动静后也并未转身,缓缓说道,“太子殿下来的晚了些。”
艾锦玉面上难得的露出一丝恭敬之意,说道,“国师所言,锦玉不敢忘,只是有些突发事件耽误了而已。”灰衣老者闻言叹了口气,“一切不过天意使然,人力强求不得。”艾锦玉拉着我上前几步,“烦请国师断下她的命相。”
灰衣老者回头看了我一眼,然后从一旁的垂髻小童处接过一个锦囊,递给艾锦玉。“婚礼事宜都写在里面了,你回去依计行事便可。”艾锦玉接过锦囊,又听国师道,“我还是要提醒你,改天易命非人力所为。有时候,你我不过都是依命而行。”艾锦玉谢过国师之后,便带着我依原路离开了。
国师看着人渐渐走远,遥遥望向天际,他深深的叹了口气,“清后,你的愿望能否实现,现在就连我都不能确定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