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
幽幽的睁开眼,入眼的是床边脸上蒙着白纱的女子。卢义急急坐起来,叶瑶蝶忙摁住他,“卢哥哥,你重伤未愈,还是不要乱动比较好。”
因为起的急了,卢义微微有些晕眩,猛的扣住叶瑶蝶的双肩,“她呢?她在哪!”叶瑶蝶苦笑一声,“爹爹已经派人去找苏姑娘了,你放心养伤就是。”卢义这才躺回去,“我昏迷几天了?”
“三天了。”叶瑶蝶端来药碗,用小勺舀了药水吹凉后才送到卢义嘴边。卢义有碍于男女大防,伸手,“我自己来。”毫无征兆的,叶瑶蝶的眼泪落了下来,刚巧砸在他伸出的手上。
那滴泪有如铁水般,带着烧灼的疼痛感直达卢义心底。“瑶蝶妹妹……”叶瑶蝶忙抹去眼角的泪水,“我没事。”不想顺带把脸上的面纱蹭掉,四道狰狞的疤痕突兀地暴露在卢义眼前,刺得他眼底生疼。
“不要看……”叶瑶蝶尖叫一声,忙以袖遮面往后退去,却被绊倒在地。她垂着脸小声啜泣,再也无力站起。卢义艰难的下床,走到叶瑶蝶面前伸出手想要扶她,手却被她猛地抓住,尖利的指甲慢慢刺到他肉里去,他却觉不出疼来。
“求求你,不要看我不要被你看到这副样子……”叶瑶蝶苦苦的哀求。卢义身形一晃跪倒在地,叶瑶蝶心一紧,忙抬头看他,脸忽然被一双大手包住。
“不要哭。”卢义慢慢摩挲着她脸侧的伤痕,“你这样也很美,很美……”叶瑶蝶终是忍不住,扑倒在他怀中放声大哭起来,“卢哥哥……”
他还记得,第一次来浮澜堡时见到她的样子。
彼时,叶瑶蝶赤足站在水心池边上,正在水里摸索些什么。见到跟在叶诺钧身后、一身落魄的他,她却朝他甜甜的笑。
“你就是爹爹说的卢义哥哥吧,你放心,只要有我在,浮澜堡上下都不会有人敢欺负你的!”
那年,他十八岁,她十四岁。
他一直明白她的心思,她喜欢他。别人家的姑娘早都婚嫁,她却执拗的等着他。一等就是五年,等到的是他喜欢上了别人。
一想到苏暖,卢义只觉心口微微疼了一下。是啊,她其实和苏暖很像,只不过苏暖更擅长表述自己的情感,她却都闷在心里。这样可心的人儿,在他想要拒绝婚事的时候,当着群雄的面,不顾自己替他向师父说情,更是为了维护他被伤了脸……
他不能负她。不能像父亲当年辜负母亲那般,再伤了一个女子的玲珑剔透心。
哭声渐歇,叶瑶蝶恋恋不舍的离开卢义的怀抱,“我没事,你快回床上去,免得受凉。”卢义在她的搀扶之下,躺回床上。
细心的帮他掖好被角,叶瑶蝶眼圈微红,嘴角却带着笑,“我和爹爹说过了,等找回苏姑娘,就由他老人家出面做媒……我现在这样是万般配不上哥哥的,只求哥哥与苏姑娘和和美美,也算了却瑶蝶一件心事。”
说完,叶瑶蝶想要离去,手突然被他抓住。
“罢了,师傅那里我会去说……”叶瑶蝶没听清,“卢哥哥,你说什么?”卢义看着她道,“以后,我与苏暖之事你休要再提。”
叶瑶蝶有些无法控制自己的喜悦之情,又不想卢义瞧见她这幅摸样,匆匆离开。
卢义拿出苏暖送他的狻猊玉佩来,握在手中许久,终是把玉佩扔出窗外。
他既不能和她在一起,东西留在身上也是睹物思人徒添伤悲。要断,就断的干净,也免再误了她。他不想娘亲的悲剧重演,无法弃现在的瑶蝶于不顾。到头来只能负了自己心爱的女子,不知到时要以何面目去见她……
叶瑶蝶刚回到自己的院落,就听一个熟悉的声音道,“叶小姐演技着实出众,卢某自愧不如。”叶瑶蝶嗤笑一声,“我哪比得上大哥您计谋深远。”
卢俊缓步从黑暗的角落中走出,“东西呢?”叶瑶蝶从怀中取出一个物什,正是卢义刚刚扔掉的狻猊玉佩。卢俊伸手要拿,叶瑶蝶却退后一步,“大哥出手也太重了些,差点就要了卢义的命呢。”卢俊冷笑,“怎么,弟妹想要讨回来不成?”
叶瑶蝶笑了起来,“我怎么可能是大哥的对手。只是希望看在兄弟情分上,日后浮澜堡与风月教恶战之际,大哥能放他一马。”“呵,你倒是心疼他,这事我应了。”叶瑶蝶喜笑颜开,双手把玉佩奉上,“谢过大哥。”
卢俊接过玉佩,反手丢给叶瑶蝶一个瓷瓶,“红莲鬼母指尖含毒,所以你脸上的伤一直不好。瓶子里装的是雪肤膏,寻常人用了是切肤的剧毒,倒是能以毒克毒治好你的脸。本是我们早先说好的条件之一,现在连带算是给你们的新婚贺礼。”
卢俊说完,人影一闪便消失在黑暗之中。叶瑶蝶看着手中的瓷瓶微微发愣,最后终是决定把瓷瓶收起来搁置不用。
轻轻抚着脸上的伤痕,她不由得哀叹。谁家女子不爱美?更何况她原本就是美人。但若是脸好了,卢义会不会舍她而去?她不敢打这个赌。
想来想去,叶瑶蝶越发怨恨苏暖,“他本来就是属于我的,都怪你……日后你若再纠缠于他,休怪我心狠手辣!”
“绿树阴浓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水晶帘动微风起……呃,后面是什么来着?”懒懒的斜倚着水榭栏杆,本想当着亦竹和钱锦玉的面卖弄一番,结果怎么也想不起后面一句。惹来亦竹嗤笑,“姐姐文采真~~好~~呢~~”
钱锦玉含笑道,“自古佳句就如同佳人一般,极难寻得。苏姑娘已得其一,当知足了。”听出他在夸我,我有些脸红的别过头去。
今天,是来钱家庄的第六天了。
庙会一别,卢俊并没有寻来。每日被亦竹和钱锦玉拉着在庄子里闲逛聊天,我面上啥事没有,心里却越来越急。
明天,就是卢义结婚的日子了。
但从江湖上还未有任何传言来看,或许卢俊在骗我也说不定。这么想着,我反而更加抑郁了。
距离最后一次见面,我们已经分开一月有余。他是瘦了还是胖了?身上有没有再添新伤?叶诺钧有没有找他麻烦?还有……他有没有想我?
心乱如麻。想起在现代,因为性格的关系,和所有人都能打成一片。等回过神来的时候,身边的异性都已经变成了哥们。自己倒是一直维持单身状态,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来到这个时代,第一次依赖、喜欢上一个人,总算是品尝到相思成灰的滋味。
那不是小说里女主留下的泪,文艺的添上让人柔肠百转的华丽辞藻,便是诉尽衷肠的思念。我现在只觉得,相思是一个人对喜欢他的另一个人最大的折磨。
见对面的人忽然没了声响,钱锦玉慢慢放下手中的杯子。她最近总是这样,皱着眉头无声的沉思。手下意识的握紧……好在他很有耐心。
“庄主!”青衣小厮匆匆跑过来,附在钱锦玉耳边一阵耳语。神经下意识的绷紧,我死死的盯着那小厮,直至后者说完惶恐的退下。
“可是江湖上有什么消息?”见钱锦玉迟迟没有表示的意思,我硬着头皮开口。“不过是账房出了些小问题,不碍事。”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紧绷的神经忽然就断了弦,我哀叹一声,“哦……”
像是看出我不开心,钱锦玉笑道,“苏姑娘可是在我这庄子里呆的厌了?”我忙摆手,“怎么可能~~”他只当我是客气,“苏姑娘来的这些日子,还未曾出去游玩,不如由在下作陪,出去走走。”亦竹也跳出来帮腔,“出去走走也好,姐姐去嘛~~”我只得应了。
有道是帅哥人人爱,以前出门逛街我也没少瞅帅哥,还经常和清卿一起,划分攻受属性。可没想到,古代也这么开放。跟着钱锦玉出门的后果就是被一群不明真相的群众围观……间或还能听到几句耳语,“瞧,那白衣公子好生俊俏~~”“呀,真是呢!”
我坏笑着凑到他耳边,“呐呐,你现在可是大众情人呢~~”钱锦玉有些不自在的别过头,“苏姑……公子莫要取笑我。”我拍拍他的肩,幸好他没活在我那个时代,否则不知道他会被许配给多少小攻……
忽然觉得周身一凉,就听有人说:“身边却跟了个不懂事的小厮,哼,若是我嫁了这公子,必定先收拾了他!”“就是,不过那公子倒是个好脾气的主~~”“真不知谁会有福气跟了这公子……”
我的脸当时就绿了。以我阅尽帅哥无数的经验而言,我现在的公子哥装扮虽说不上蓝颜祸水,但也好歹有点纨绔子弟的气质,总不至于被人说是小厮啊喂!哼,你们可是自找的!
眼球一转,我身子一歪,挂靠到钱锦玉身上,“钱哥哥,小弟我饿了,咱们去吃饭可好?”钱锦玉不疑有他,温声回道,“好,我知道前面有家酒楼很不错,我们去那吧。”听着周围明显的抽气声,我得意洋洋的抱住了钱锦玉的胳膊,“好啊好啊,我们快走!”钱锦玉显然是被我的举动吓了一跳,但随即恢复了常态,“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