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我也没能躲过步枪的子弹。如果那时是使用手枪的话,明明是可以杀掉我的……”
能够如此冷静的分析出自己在刚才其实有着被杀的可能性,对于他的这种胆量,诗浓多少有些惊呆,随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如果没有划十字的话……?用黑星……那把叫做‘五四式黑星’的枪……”
说出这个名字的瞬间,诗浓喘气有些痛苦,不过他还是忍了下来,继续说道。
“……用那把枪时,他必定要划十字什么的。或者说是,不划十字就无法杀人……什么的?”
“嗯……不过,在骑机车逃跑之时,那家伙在狙击诗浓的时候,使用的黑星吧。他在马上,不是没有划了十字吗?”
听完这话,诗浓看了下停在旁边的三轮机车。右侧后挡板上的弹孔,明显是338LapuaMagnum还要小的七点六二毫米弹。而且诗浓,看见了骑在马上掏出黑星,在没有画十字的前提下进行了射击。
“是的……确实是那样。”
“也就是说死枪明明可以杀我却不能杀我。但是他也没有理由放过我啊。预算赛我取得了优胜……并且一眼看去外表也十分显眼啊……”
“我很平庸真是对不起啊。”
诗浓用左手肘顶了顶桐人的侧腹,轻轻咳了一声。
“啊对,我们是同等程度的显眼呢。总之,那家伙无法射击我,或者说是有什么原因不能射杀我……”
“嗯……”
诗浓翻转身体,趴在桐人的腿上,两手交叉枕着头。虽然对少年的抗拒与警惕心依然没有消除,但只有在接触到对方虚拟体的温度,才会觉得那黑影远离了自己。被暖暖的安心感包裹同时,用那慢慢恢复平静的头脑拼命的思考。
“……话说回来,之前,有一个说起来很奇怪的事……”
“之前?”
“在铁桥时。那家伙明明用黑星射击了PaleRider,却无视了倒在周围毫无抵抗的戴因,是吧?我还以为,他连戴因也要射击呢……”
“说是死了其实就是hp变成了零无法动弹而已,虚拟体还残留在那,和本人的意识依然连接着。如果拥有超越游戏框架的力量的话,有没有HP不都是一样么。”
对于诗浓的分析,桐人做出了简短的回应:
“……是啊,要说确实是这样。和废墟那时相同,在铁桥那里,死枪不知道出于什么理由只射击了PaleRider而没有朝戴因开枪……”
“也就是说……是这样吧?你和戴因,以及我和PalRider之间一定有着某些相同点存在,并且能以这个分出那些玩家将成为目标,那些不会……”
仔细思考的诗浓这般说道,桐人点头的动作传到了她的身体上。
“嗯,这样想也对啊。更进一步说,以前被杀掉的泽克西特与薄盐鳕子两人之间,与你和PaleRider之间也该有着共同的条件……单单只是强大什么的,根据排名来的吗……”
“但是,PaleRider确实是很强,但他在上届大会中没有出场哟。如果按照BOB排名的话,戴因可要在他之上哟。”
“那……会是某种特定的事件吗?”
“那也是不可能的。因为,我和戴因在这段期间是同一个小队的成员,几次一同开赴战场,别提碰到PaleRider了,就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泽克西特与鳕子呢?”
听到桐人的提问,诗浓苦笑起来,再次翻转身体。抬头望着一副严肃表情的漂亮脸蛋,耸了下肩膀,回答道:
“那两人,和我与戴因可不是排名差一两位的有名人啊……泽克西特是上届的优胜者,薄盐鳕子虽然是五六名,但却是该服务器内规模最大的团队队长。我和他也只说过一两次话。”
“嗯……那,果然是装备啊……或者说是状态类型……”
“装备的话,全员都不一样。我是狙击步枪,PaleRider是散弹枪,泽克西特好像是极其稀有的XM29突击步枪。薄盐鳕子则是恩菲尔德轻机枪。状态嘛……啊。”
“嗯?”
面对着头部侧偏的桐人,诗浓眉毛动了动,继续解说道。
“虽然谈不上是共同点……硬要说的话,他们全员都是AGI特化的构成。但是,这些果然是不可能的……因为他们有的偏向一点STR,有的偏向些VIT……”
“嗯~~~~……”
桐人歪了歪那姣好的嘴唇,抓起头来。
“结果,还是搞不清他究竟是出于何种理由决定目标的啊……但总感觉……这里面有些名堂啊……——刚才你说和薄盐交谈过?说了些什么呢?”
“这个啊……”
一边找寻着不怎么清晰的记忆,诗浓将双手放在桐人的腿与自己的头部之间,当做枕头。这在某种程度上算的上是膝枕了,只要一想到这些就感觉害羞不已,由于现在的情况十分危急,只得将这种想法踢到一边去。
回想起来,自己与他人能够接触这么长的时间,在这数年间也是从未有过的。就像是将体重以及心中的负担都托付了似的,一股不可思议的安稳感传到内心。就这样多持续一段时间吧,想到这里,突然间新川恭二的那弱气的笑脸浮在了脑海中,不知怎么的感觉有些抱歉。如果平安的返回现实世界的话,和他多少试着将隔阂打开吧……
“——喂,诗浓。鳕子……”
“啊,嗯……嗯。”
眨着眼睛,将一瞬的思绪挥去,诗浓找寻到了那遥远的记忆。
“……虽说如此,但也只稍微说了一会话。好像是……在上次大会结束,回到一楼大厅时,在离出口很近的地方。只用两三分钟谈了下得到的奖品什么的……因为在战场上并没和他直接交战过,所以我们的对话只停留在闲聊的程度。”
“是吗。说起来上次的大会死铳好像没现身呢……总不可能是报复上次大会拿不到奖品吧……——再像这样做些没根据的推测,也是没意义的吧。”
桐人微微的叹了口气。像是转换心情似地眨了几下眼睛后,低头望着诗浓。
“这点,到刚才为止都没有调查过啊……奖品都能得到些什么呢?”
对于话题的突然转变,在这个情况下居然有多余的时间在意奖品是些什么,怀着这种想法的诗浓回答道:
“啊,是有选择的。根据排名有不同的选择……这次我的排位比较好,应该可以得到好一些的东西。如果能平安回去的话。”
“举个例子呢?”
“当然是枪械,防具什么的……或者是在街道上买不到的染发剂,服装什么的。但是,那些都不是什么高性能的东西,只是外表很打眼罢了。还有一个比较古怪,那就是游戏的枪模型。”
“枪械模型?……就是说并不是游戏内的道具,而是可以在现实世界中得到的东西?”
“是的。我在上次的大会中,排名不怎么好,可选择的游戏道具应该也好不到哪里去,所以我就选了这个。而且根据鳕子的话,他可能也是选的模型枪……虽然是个玩具,但却是使用的金属材料,外观看起来很不错哟。史……史贝盖尔是这么说的。嘛,我……”
诗浓想起了数日前自己想用手握住那把模型枪时的惨状,露出了苦笑。
“——把那枪收入抽屉中没去管了,根本没怎么看过。”
不过桐人像是觉察到了其他什么,他就像是没有察觉到诗浓的表情似地。
“现实世界的……奖品啊……”
就像是自言自语一般,突然声音又变得严肃起来。
“那把模型枪,是运营公司送来的吧?特意从美国寄来?”
“嗯,使用国际邮政,运费可是很多的哟。真是大手笔啊,扎斯卡。”
说着这番糊弄似地话,诗浓眨了眨眼睛——再度仰起脸看着桐人。光剑使紧咬着嘴唇,视线聚焦到了空中的一点。那样子,不像是在思考着自己究竟得到些什么才好。
“怎……怎么了啊?”
“……EMS……——但是啊,我在创建GGO账号的时候,玩家的真实资料,只要求填写了电子邮件地址与性别年龄啊。住所什么的,究竟是怎么得知的……?”
“你,忘记了吗?”
稍微有些吃惊,躺在地上的诗浓轻轻地张开了双手。
“昨天,在总督府一层大厅进行BoB报名的时候,不是有着要填写真实住所的栏吗?上面还写着注意事项,如果住所等栏不填的话,将有可能无法收到奖品。你则是没有填写对吧。之后没有补填的机会了,你已经无法获得模型枪了……——诶,诶?!”
突然间桐人抓住了诗浓的右肩,脸突然靠的很近,让诗浓发出了奇怪的声音。还以为他是要做什么非礼的事而身体硬直起来,但当然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光剑使从如此之近的距离,摆出了之前从未有过的严肃表情,进一步问道。但是桐人问话的内容,真的有那么重要吗,诗浓完全弄不清。
“之前大会的奖品,戴因选的是什么?”
“这,这个……好像是,游戏内的装备。曾经见过一次,好像是件颜色十分抢眼的外套。”
“泽克西特呢?”
“那,那个……没和他说过话所以不知道。但是……听说那个人是头脑顽固的效率主义者,所以对于只有外表华丽的道具应该没兴趣的吧。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应该是选的模型枪。不管是第一还是第二,都能得到一把巨大的步枪模型似的。但……这又怎么了呢?”
但桐人却没有回答,他只是望着诗浓的眼睛,内心就好像在思考的海洋中彷徨一般。
“不是虚拟世界的道具……而是现实世界的模型枪……如果说这些就是诗浓与PaleRider还有泽克西特以及鳕子的共同点的话……EMS的收件人地址与姓名……总督府大厅的终端机器……在那个地方确实可以……”
像是在说梦话一样,桐人继续低声嘟囔着。
“……光学迷彩……如果那个东西……不仅能在战场上使用的话……”
突然间搭在诗浓右肩上的桐人的手,变得如同石头一般坚硬。他双眼猛地睁开,黑色的眼瞳发出微微的颤抖。那究竟是因为——冲击?还是,恐惧呢?
诗浓稍微挺了挺背,不由得叫道:
“怎……怎么了啊,发生什么事了?”
“啊啊……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啊。”
从红艳的嘴唇中,传出了低沉而又沙哑的声音。
“我……犯了个天大的错误啊……”
“错,错误?”
“……在玩VRMMO游戏时……玩家的意识从现实世界转移到了虚拟世界,在那里交谈,奔跑,战斗……所以,死枪大概也就是在那个世界杀死目标的吧……”
“有……什么不对吗?”
“不对。真正来说,玩家的身体,心脏,都是无法移动的。现实世界和虚拟世界不同点就是,脑部接受到的信息量的多少。戴着AmuSphere的玩家,只能看到和听到由数码电子脉冲信号转变成的数码影像和声音。”
“…………”
“所以……泽克西特他们,至少都是在尸体被发现的地方,也就是自家死亡的。然而……真正的杀人者……也在那里……”
“你……你在说,什么啊……”
桐人一瞬间闭上嘴,随后张开。接下来从嘴里吐出来的话语,像是映射出了他所感到的恐怖一般,化作一阵冷风掠过诗浓的脸庞。
“有两个死枪。其中一个……也就是那个破斗篷虚拟体,在游戏内枪击目标。同一时间,另一个人侵入目标住所,将躺在那里的玩家毫无抵抗的杀死。”
桐人话语的含义,诗浓没能很快的明白过来。她坐起身,发了一会儿呆后,摇了几下头。
“但是……因为……那种事,是不可能的啊。究竟怎样找到现实中的住所……”
“你刚才不是刚说过吗。模型枪都能送到家里去。”
“那……那就是说,运营公司是犯人……?还是说,有人入侵了数据库……?”
“不……这些可能性都很低。不过对于普通玩家来说,也有可能得知目标的住所。目标既要是BoB大会的出场者,同时也限于选择模型枪的人。”
“……”
“就是总督府。希望得到模型枪的出场者,在那里的终端处,都会输入自己的姓名以及住所。我在填写报名手续时,也留意对到了……那地点并不是单个房间,身后可是有着一大片宽广空间,对吧……”
到这里终于明白桐人说的意思,诗浓屏住呼吸,微微摇了摇头。
“难道说……从后面偷看终端的屏幕吗?不可能,出于远近效果,只要稍微远离那里就看不清文字的,而且如果附近有人的话,不管如何都会被察觉到啊。”
“如果是使用瞄准镜或者望远镜呢?以前我的一位朋友就是利用镜子读取了游戏内密码的输入顺序。一定有着什么道具,可以将远近效果给无效化的。”
“这也是不可能的。如果那人使用双筒望远镜,被GM发现可是会被封号的。美国那边,对骚扰事件的处罚可是很严厉的。”
不过,桐人就像是早设想到了这些似的。光剑使将脸靠近,用微弱的声音,说出了这样一个假设。
“假如……如果,死枪那斗篷的能力……‘光学歪曲迷彩’能够在街区中使用的话?在那种状态下,即便从远处使用大型双筒望远镜与瞄准镜偷窥终端画面的话……就能得知报名资料中的住所,姓名了,这也不是不可能的……?”
“…………!”
透明化与望远道具。这两者结合的话,确实有可能。目录窗口基本上他人是不可能看见的,但游戏终端的触摸屏是被设计成多人使用的,因此初始状态下是谁都能看到内容的。诗浓自身,在上回大赛中也是这样,开启可视模式填写的住所以及姓名。那些,被谁……不,是被那名破斗篷死神,从身后窥视到了吗?就是为了编写杀人名单的吗?
就像是怎么也无法接受这假说似的,诗浓拼命列举反证。
“……即使知道了家庭住址……要潜入的话,钥匙该怎么办?对方家里的人呢……?”
“如果仅限于泽克西特和鳕子这种情况呢,两人都是单独生活……住所都是古旧的公寓。大概,门上的电子锁也是初期型号的吧。而且,在目标进入GGO的期间,肉身完全处于无防备的状态,这点可以保证。即使侵入需要耗费点工夫,但不用担心会被发现……”
桐人的话,让诗浓再度倒吸了一口气。
住宅的钥匙,在七八年前就更换成了与车相同KeylessEntry锁。物理上想要撬开是不可能的,不过初期型号可以用类似与********的万能电波进行解析,好像以前在新闻上听说过可以在黑市上以高价购得这种解锁装置。在那之后,诗浓不但用电波锁,还同时使用了金属锁与密码锁,但即便如此,她背后的寒气依然没有消除。
“死枪”并不是从过去复活的亡灵,也不是拥有谜之力量的虚拟体,而是现实中的杀人者。
这个推论多少有些加重了负担,产生了与刚才不同的恐惧感。被一股自己无法理解的抵抗感带动,诗浓将思考得出的最后的驳论脱口而出。
“那,那……死因是?你说的是心脏衰竭对吧?能够用警察,以及医生无法判断的方法让心脏停止吗?”
“应该是注射了某种药品……吧……”
“那种东西……调查一下不就清楚了吗?注射时的痕迹……”
“……尸体被发现的很晚,那时已经开始腐败了。而且……很遗憾的是,VRMMO核心玩家因心脏病发作死亡的例子也很少。都是些不吃不喝,躺在那里……房间也没有凌乱不堪,钱没有失窃,这样的话被判断成自然死亡的可能性就很高。虽然还是仔细的调查过脑部情况,但谁能想到是药品注射呢……一开始就没有做这个诊断,所以当然无法判断喽。”
“…………怎么会这样……”
诗浓双手抓住桐人的外衣,如同小孩似的摇摆着头。
居然能准备如此周全,完全就是为了杀人而杀人啊——能做出如此行为的人类,其内心完全在他人理解范围之外。让人感到的只有,那被无限的黑暗充斥并扩张的恶意,仅此而已。
“……太疯狂了。”
诗浓低声的说,桐人也点头表示赞同。
“是啊……很疯狂。但是……虽然无法理解,但可以想象得出。那家伙,到现在还想延续自己‘红名玩家’的身份啊。我也是……在自己的意识中,依然是战斗在艾因葛朗特最前线的‘剑士’……”
虽然是个不熟悉的名字,但“SwordArtOnline”舞台上漂浮着的城堡很快就想象出来了。只有一瞬,诗浓忘记了恐惧,点了点头。
“……这个,我……多少有些理解。我也是时常将自己当做成狙击手……但是,那个,除了那破斗篷外,第二个人也是……?”
“嗯,那家伙很有可能也是SAO的生还者。进一步说的话,可能也是‘LaughingCoffin’的生还者……如果没有极强的合作,是不可能完成如此杀人计划的……啊,这样啊,或许是……”
诗浓用视线问起像是注意到了些什么的桐人。
“不,没什么大不了的……那名破斗篷的画十字动作。在吸引玩家眼球的同时,也是为了隐瞒自己看手表确认时间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