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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大典

一眼望去,坐在床边的男子裸露着上身,肌肤呈现健康的麦色,结实的胸膛正起伏不休。

司空堇宥的目光太过炽烈,黎夕妤不敢去瞧他的面容,一双眼眸便唯有在他的身上来回乱转。

有股燥热的气息自心底越燃越烈,令她觉得有些口渴,不免又咽了咽口水。

而当她的目光移至他受了伤的手臂时,便瞧见了那触目惊心的红。

一时间,心中一切杂乱的情绪在顷刻间消散了,她连忙抬脚,端着木盆向他走去。

靠近他时,鲜血的气息颇为浓烈,渐渐弥漫在整个屋中,令她的心忍不住抽痛起来。

她将手帕放进盆中清水,打湿后取出,小心翼翼地凑向他的手臂。

她站在他身前,俯身替他清洗着手臂处的伤口,眉眼间尽是心疼。

曾经,他为了救她,腰间受过伤,那时她替他处理伤口时,心中更多的应是歉疚。

而如今,他蒙了她的双眼,堵住了她的双耳,虽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可她却万般肯定,他必定是为了保护她,才会受了伤。

此时此刻,她心中仍有几分歉疚,可更多的……却是心痛与感动。

司空堇宥这个人,为了让她感知不到危险,竟采取这般手段,独自一人承受了所有。

而她,她自始至终都平安无事,未曾受到半点伤害。

可她从不惧怕危险,自与他相识后,刀光剑影她已见识过太多,他又何须如此!

黎夕妤手上动作极轻,生怕会弄疼了司空堇宥。

而这时,突有一滴泪自她眼中滴落,落在那血肉之上。

随后,司空堇宥的身子微微一颤,伸手拂过遮了她脸面的发丝,轻声道,“无须担忧,这只是小伤,很快便能痊愈。”

他若不说话便罢,此番如此开了口,便令黎夕妤的心更是揪得生疼。

她努力抑制着眼眶中的泪水,拼命地阻止其流落而下,手指却将帕子攥得愈发的紧了。

“少爷……”她带着哭腔,开了口,“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做,我并非寻常胆小的姑娘家,我能够陪你面对一切危难……”

她说罢,便抬眸望着他,泪水在眼中不停地打转,模糊了他的容颜。

他的手指仍旧拂在她的发间,面色早已不再是铁青,却仍旧有些苍白。

“我只是希望,许久许久之后,待你再回忆起与我相识的点点滴滴,能够少一些腥风血雨,少一些厮杀与危难。”司空堇宥的嗓音十分轻柔,双唇张张合合,带着某种勾人心魂的力量。

黎夕妤的心颤了又颤,她咬紧了下唇,却再度垂首,替他清理着伤口。

手帕已被鲜血染红,她颤巍巍地转身,将其放进木盆中清洗。

几乎是顷刻间,一盆的清水便被鲜血染尽,呈现出刺目的红。

司空堇宥的伤口仍在流血,黎夕妤将手帕几番清洗后,便再度替他擦拭。

她的手臂不自主地颤抖着,却出了声,瓮声瓮气地道,“少爷,与你相处时的每一刻,于我而言都是最珍贵的!”

她说罢,司空堇宥并未再回话。

而她又是一番擦拭后,鲜血仍旧不停地流,可清水却显然不够用了。

她直起身子,转身便要走,“少爷,我再去打盆清水来!”

然她尚未迈出步子,便被他抓住了手臂,“待你打了水回来,我这血都要流干了。直接包扎便可,无须再清洗。”

黎夕妤闻言,这才发觉他的面色已愈发地苍白。

遂,她连忙扔了手帕,拔开另一个药瓶的瓶塞,将其内粉末状的药物倒在司空堇宥的伤口处。

她的动作很轻,他却连半点异样也无,似是察觉不到疼痛。

上过药后,她又自包袱中找出了一匹纱布,简单裁剪后便替他包扎了起来。

动作依旧轻柔,可那种钻心的疼痛她是尝过的,即便再强韧的人,也会难以忍受那般的痛楚。

然,司空堇宥仍旧是不吭不响,目光始终追随着她,就连眼睛都未曾眨一下。

这个人,果真比任何人都要强悍刚硬。

黎夕妤手上动作不停,手臂却微微颤抖着,一颗心仍在不停地抽痛。

此时此刻,她竟宁愿这伤是在她自己身上!

“好了,莫要再难过了,我一七尺男儿,当真不惧这点伤痛!”司空堇宥再度出声,劝慰着。

黎夕妤咬紧了下唇,轻轻点头,包扎也已完成。

她瞧着那纱布很快便被鲜血浸湿,眉头紧拧,却不知还能再做些什么。

而他那袒露的肌肤却渐渐提醒了她,她立即有了动作,“少爷,我去将你的干净衣物取来!”

然她刚转身,却突觉腰间一紧,随后便被司空堇宥牵带着坐在了床边,坐在了他身边。

她心头一紧,瞧见他分外炽热的目光,连忙开口,“少爷,你……”

她正说着,他却突然凑了来,一手扣在她的脖颈处,附唇而上。

于是,她想要说的话,便硬生生地,被他堵了回去。

黎夕妤瞪大了眼,正巧迎上司空堇宥的双眸,四目相对间,一股无形的火焰燃烧了起来。

他的气息近在咫尺,令她觉得很是熟悉,却又与从前有些不同。

他笨拙地挑开她的唇,感受着那独属于少女的香甜,终是缓缓闭了眼。

黎夕妤的脑中却“嗡”地一声炸开了,她只觉全身上下的力气在这一刻尽数消弭,她的身子渐渐软了下去,腰间却突然又多了一只手臂,紧紧地扣着她。

她的脸颊烫得通红,有些无措地闭上了眼,却发觉自己的双手竟不知该如何放置。

他今日的亲吻十分热烈,起初尚有些笨拙无措,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娴熟……

黎夕妤却紧闭着一双眼,小心翼翼地抬起双手,想要拥抱他。

可当她的手臂触碰到他的肌肤时,她竟止不住一阵痉挛。与此同时,他的身子也猛然一颤,却变得有些滚烫。

遂,黎夕妤连忙垂下手臂,再不敢去触碰他。

可司空堇宥却将她越揽越紧,亲吻也愈发剧烈。

黎夕妤想要回应他的亲吻,便笨拙地蠕动口舌,唇齿相交间,她却渐感呼吸不畅。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他终于恋恋不舍地松开了她,瞧着她那满面通红的模样,唇角不由勾起一抹笑意。

而看见他的笑容时,黎夕妤本就扑通乱颤的一颗心便跳得更加剧烈了。

而他目光灼然依旧,眼眸深处有某种情愫正疯狂地滋生着,含带着极其强烈的占有欲望,几近勾走了她全部的心魂。

黎夕妤终是不好意思地垂下了脑袋,却瘫软地倚靠在他怀中,脸颊贴着他光洁的胸膛,听见那蓬勃的心跳。

她察觉到他的身子十分炽热,而她的脸颊也同样火辣辣地烫着。

分明是寒冬腊月,可此刻与他相处,却宛若跌入了火炉之中,炙烤着她的身心。

“从前,你与季杉相处时,可有做过这样的事?”突然,司空堇宥开口问道,嗓音自喉中传出,沙哑极了。

“不曾!”黎夕妤连忙答,并着急解释着,“少爷,遇见你之前,我始终清清白白,绝不曾与任何人做过这男女之事!”

“呵……”司空堇宥突然轻笑出声,眼底波光流转,似是愉悦极了,“夕妤,这并非是真正的男女之事。”

黎夕妤先是一怔,竟下意识问出了口,“那如何才算是真正的男女之事?”

当她问出口时,不由得睁大了眼,连忙闭了嘴,后悔不已。

“嗯……兴许,是要这样!”司空堇宥的眼眸转了转,突然将黎夕妤推出了怀中。

黎夕妤便觉全身的重量在这一刻下坠,她的身子直直向后仰去,最终便躺在了床榻之上。

随后,还未待她回神,司空堇宥的身子突然便压在了她的身上!

他有些重,压得她脸色更加涨红,渐渐喘不上气来。

司空堇宥似是察觉到了这点,连忙将双手撑在榻上,不再压她。

而他一只手臂受了伤,便仅能以另一只手臂支撑着,直勾勾地望着身下之人,轻声开了口,“兴许……是这样的姿势。”

他的发丝垂落而下,有少许拂过黎夕妤的脸颊,令她的身子又是一震。可心中的痒,却比这要更甚许多。

她又咽了咽口水,瞪大了双眼凝望着他,只觉从未有哪一刻,他会比现在还要令她着迷。

“少……少爷,”她终于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却小如蚊蝇,仿若自胸膛发出,“你,我们……这,你想做什么?”

她的眼中尽是光亮,在司空堇宥看来,竟有几分媚眼如丝的意味。

他的喉头也止不住轻轻蠕动了一番,额角渐有汗汽溢出,却强迫着自己起身坐好,又伸手将她也带了起来。

坐起身后,黎夕妤将双手规规矩矩地搭放在膝间,脑袋低低地垂着,脸色红到近乎滴出血来。

“夕妤,”他的声音突然响起,令她心头一震,脊背僵住,只听他道,“倘若有一****无法再保证你的安危,我便不会再将你留在身边。”

十分平淡的一番话,却令黎夕妤的心,陡然间下沉。

她自然知晓,时至如今,他们的处境已是愈发艰险。

可无论如何,她也不想离开他。

“好了,如今这解毒药物也服了,伤口也包扎了,你是否能安心了?”司空堇宥话音一转,语气也变得轻快了些许。

黎夕妤终是有了力气去看他,却见他眉眼深沉,眸中倒映出的,唯有她的身形。

许是见她仍旧红着一张脸,司空堇宥竟开口打趣,“你若当真想体验男女之事,待日后时机成熟了,我不会放过你。”

“没!没有!”黎夕妤当即便否认出声,却是再也坐不住了,连忙起身,向屋外走去,“少爷,我去你房中将干净衣物取来,你稍等我片刻!”

她一路竞走,步履有些匆忙且慌乱,却半点也不敢回头。

即便如此,她仍旧能够察觉到,有一道炽热的目光,始终追随着她。

到得屋门前,她毫不犹豫地便推门而出,当屋外的严寒迎面扑来时,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小跑着去往司空堇宥的卧房,虽是初次闯入,却也无心驻足打量。

她径自去往衣柜处,找了几件厚实的衣物,便匆匆而返。

然,当她离开司空堇宥的卧房时,却好巧不巧地,碰上了司桃!

“小姐,你这是在做什么?”司桃迎了上来,惊奇地发问。

见司桃顺势将手伸了来,欲接过她怀中的衣物,黎夕妤却下意识向后退了两步,“我要去给少爷送衣裳,小桃,你不必干涉。”

听了这话,司桃乖乖地点头,也向后退了几步,为黎夕妤让出了一条道。

可黎夕妤却自司桃的眼眸中,瞧出了几分不同寻常的意味。

一时间,燥热再度上涌,同时又有几分羞怯感升起,令她再不敢停留,抱着怀中的衣物,立即向自己的卧房走去。

而回到司空堇宥身边后,她自然又要服侍他穿衣。

虽说男子的衣物她半点也不陌生,可伺候人穿衣,却是平生第一遭。

尤其司空堇宥这个时刻都能牵动她心魂的人,更是令她又羞又怯。

为了令自己显得镇定些,黎夕妤便开了口,将话题转至别处,问道,“少爷,今日伤了你的,究竟是何人?”

司空堇宥的眉眼微微沉了下去,却道,“兴许是边关派来的,宋琩那人可是不会希望我平安回归的。”

黎夕妤暗自思索了片刻,却是有些狐疑,“少爷,当真如此?”

“你不信我?”却见司空堇宥挑眉,反问。

“并非是不信少爷,我只是……”

“无须担忧,这些时日太子与七皇子等人皆在筹备祭天大典之事,不会有闲时来对付我。”

同样的话语,他似乎说了很多遍。

黎夕妤听在耳中,心底却隐隐有些不安。

倘若当真是宋琩做的,又如何能够令司空堇宥受了伤?

可如若不是宋琩,那么京中最想要除掉司空堇宥的,便也唯有太子一党!

即便要筹备祭天大典,然司空堇宥仍是他们心头较大的隐患,他们当真……会放过他吗?

黎夕妤正思索着,突然发觉身前人的气息变得有些重了。

她连忙定了定心神,将全部的心力都放在了为他更衣上。

而她原本燥热难耐的心境,也渐渐归于平静。

待一切完成,她这个少爷终是满意地点点头,伸手拍了拍她的肩头,便抬脚向屋外走去了。

黎夕妤知晓他尚有要事去做,便凝望着他的背影,直至他消失于视线之中。

接下来的几日里,黎夕妤再未出过司空府。

她白日里陪伴司桃,到了夜间司空堇宥自会来寻她。她便为他换药包扎,瞧着他的伤势一日比一日好转,心中便觉欣喜。

而荆子安自那日与厉莘然打斗后,每每出府办事,总会好巧不巧地便遇上厉莘然。

可黎夕妤吩咐过,荆子安便不敢再轻易与皇子发生争执。

而这几日来,京中也着实生了件大事。

据荆子安带回的消息,于大婚之日时被皇上封为礼部尚书的季杉,竟都不曾上任,便主动辞去了官职,倒是骇人听闻。

而那日婚宴上丞相中毒一事,事后查出乃黎府的二小姐黎未昕所为。为了给丞相府一个交代,季杉便亲自执鞭,狠心抽打了黎未昕,令其险些丧命,如今尚卧病在床。

这一切的事宜,本都在黎夕妤的预料之中。

可还有一件事,却令她稍感惊讶。

本在诸多官员面前亲自向楚曦许诺会再为她办一场盛世婚仪的季杉,却不知为何突然改变了心意。

他一纸文书送去了丞相府,称他这一生理该孤苦无依,不便再与人成婚。如此便彻底伤了楚曦的心。

据闻,楚曦在亲眼看过文书后,竟一气之下冲到了季府,当着府中诸多下人的面,狠狠给了季杉一耳光。

季杉却只字未言,更不曾开口挽留,就连他季家的声名,他似乎也不要了。

遂,如此浩大的一场婚事,便就这般作罢了。

此事传遍了京城,闹得沸沸扬扬,百姓们皆在猜测这其中究竟有何内幕。

黎夕妤同样不解,可她却再无心理会。

季杉那个人,早就成了她命中一去不返的过往,是她难以启齿的伤痛,更是她不屑一顾的伪君子。

倘若季杉的余生当真能孤苦一人,倒也正好遂了她的意,如了她的愿!

可荆子安却始终有一事不明,便向她问了,“姑娘,那日给丞相下了毒的真凶,究竟是何人?”

黎夕妤与荆子安自然都知晓,那下毒之人并非是黎未昕,而她不过是个替罪羔羊,帮他人背了黑锅。

至于那真凶究竟是谁,黎夕妤仅有猜测,却并未深究过。

“莫不会……是少爷做的?”荆子安又问。

“自然不是!”黎夕妤一口便否决了荆子安的猜想,“少爷可没有这样闲的心思与功夫,此事必然不是他做的!至于真凶究竟是谁,想来必定在那几位皇子或王侯间。”

听了黎夕妤的言辞,荆子安倒是有些不解,“姑娘何出此言?”

黎夕妤目光变得幽深,沉声回,“季家与丞相府一旦联亲,对于皇室必然是极大的威胁!丞相手握重权,而季家又握重兵,倘若这两家人合力谋权,势必会撼动了厉家人的江山!那么,如若不能据为己用,便不如毁去!”

黎夕妤说着,陡然间想到了什么,眸色便愈发幽暗了,“仔细回想那夜季杉说过的话,兴许那下毒之人,便是皇帝,也未可知呢!”

听了黎夕妤的分析,荆子安恍然明了。

他不由惊叹于黎夕妤的头脑,忍不住夸赞,“姑娘大智,难怪少爷会如此在意你!”

黎夕妤有些窘迫地摆了摆手,仍旧是一副谦卑的姿态。

若真要与司空堇宥相比,她这点心智,早就被他甩了几条街了。

而这番季家与丞相府的婚事尚未平定,那番祭天大典却越来越近。

一年一度的祭天大典,乃是穷奇国皇室最为重视的事,这关乎了下一年里能否国泰民安,关乎了神佛是否能够眷顾穷奇子民。

虽说黎夕妤并不信鬼神,可这祭天大典素来庄重,京中任何人都不得亵渎。

到得祭天大典之日时,黎夕妤起了个早。

这一日难得是个好天气,艳阳高照,融化着层层积雪。

而大典的祭台位于城南万祥山,这日辰时,宫中的车马便浩浩汤汤地自宫门而出,排列着整齐的队伍,向城南行去。

百姓们但凡身处街道者,必要在太子的轿撵经过时,下跪磕头。

黎夕妤知晓这一日的司空堇宥必定会有所行动,便早早寻到了他,时刻跟随在他身侧。

于辰时二刻之际,司空堇宥带着她出了府,穿过黑压压的人群,最终到得一驾马车前。

车前驾马之人正是荆子安,而那车身却颇显华贵,像是京中某位颇有威望的官员所有。

二人上了车,但见车中摆放着两只方方正正的物体,其上盖了黑布,故此她无法瞧见那究竟是何物。

荆子安很快便驾马前行,去往的方向正是城南,万祥山。

这马车行走得十分顺畅,一路上不曾遇见半点阻挠。

黎夕妤倒是颇有些惊讶,忍不住开口发问,“少爷,这马车的主人,究竟是何等人物?”

司空堇宥本是在闭目养神,此番听了她的问话,懒懒地睁开眼,反问,“依你看来,这架马车比起黎府的,孰更胜一筹?”

“自然是这架马车!”黎夕妤不假思索,当即便回。

司空堇宥轻轻点了点头,竟再度合上双眼,继续闭目养神。

黎夕妤的嘴角不由抽了抽,这个人……都还未回答她的问题呢!

她暗自撇嘴,倚靠在车壁上,再不发一言。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马车突然停住了。

而周遭突然响起阵阵鼓声,声势浩大,令人震撼。

听见这鼓声,黎夕妤不由坐直了身子,知晓眼下他们已到得万祥山下。

与此同时,司空堇宥突然睁了眼。

他伸手搭放在那方方正正的物体之上,指尖轻敲黑布,眼中是一片幽深的暗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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