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竹拿起自己打印好的死亡鉴定报告一页一页翻看着，倒也不是真想从里面找出点蛛丝马迹，而是想掩饰一下现在陷入僵局的尴尬。岳迩挠着头，一会儿看看杨竹，一会儿看看皇帝，皇帝干脆躺在地上一副耍无赖的样子。
“我还没看过死亡鉴定报告，有副本吗？”梁予安指着杨竹手里那份翻了三页就翻完的纸。
杨竹顿感装逼失败，把报告递给他，气定神闲地说：“我写的报告，给你看吧！”
“法洛三联症？一种先天性心脏病，女死者曾在五年内安装过可溶性心脏支架，意思是装的支架溶解了？”梁予安一向讨厌看死亡鉴定报告，总是一堆中文夹杂拉丁文、英文，看起来跟天书一样，由于要跳过这些他念不出来的trilogy of Fallot一堆词儿，导致念得磕磕巴巴，跟三岁小孩读《出师表》那么艰难。
杨竹刚想解释，就被岳迩抢白道：“法洛三联症是指先天性肺动脉瓣狭窄，伴有卵圆孔未闭或继发孔房间隔缺损，合并右心室肥大的综合征。女性发病率高于男性，年龄分布在20岁以下。一般手术治疗方案之一，就是经皮右室流出道置入心脏支架。”
梁予安脸上浮现出了我听得懂你说的每个字但连起来一句话不知道什么意思的迷茫表情，杨竹有点想笑又憋着，嘴角微翘，看着皇帝说：“大概意思就是你心脏和肺相连的血管由于先天发育的原因很窄，窄到血液流动都比较艰难，那么医生在里面放入网状支架撑开血管加强血液流动。以前用药物覆膜的金属支架，但是患者要终身服用抗血小板药物，而且也容易产生排异反应。可溶性心脏支架其实是十年前流行的技术，两年内它可以在体内自行溶解，被机体吸收，血管撑大了就不必终身留在身体里。”
“哦……”梁予安恍然大悟。
岳迩和皇帝都用看白痴的表情看着梁予安，不过梁予安是老大，不能直接用语言碾压。
“你提到这个倒是奇怪了，在国内安装可溶性支架的手术费不低于二十万，对于一个财务状况不是很好的女性来说，可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啊！”杨竹的眉头微皱，开始想到了什么。
“先别管那么多，提取右冠状动脉血管壁，我看看能不能在组织里找到残留成分，确定一下生产厂家。”岳迩大手一挥，就像下一秒能拯救世界似的。
这回轮到杨竹对岳迩进行智商上的碾压，她扁扁嘴道：“辉瑞、蛇牌、美敦力、雅培、强生、波科这么多……找到厂家也摸不出死者身份。每个外科医生切创口和缝合都有自己的特点，这个血管上的切创口缝合很独特，近似于平行三角形对接。国内医学都是师傅带徒弟，这种切创口要么是我当年教心胸外科的刘丽教授亲自操刀，要么就是刘丽教授的亲传弟子们，总有一个人做了女死者这台手术。梁队长，拿着女死者的照片和X光片去找刘教授和她的徒弟们挨个问，肯定能问出谁做的。 ”
岳迩非常不服气，那点怨念全写在脸上，皇帝拨拉了一下自己的胡子，同情地看着岳迩，就这智商，追妹子什么的还是不要考虑了，不躺上杨竹的解剖台已经是万幸。
“这个事情交给我，这案子不能总拖下去，得尽早找到女死者的身份。”梁予安扬眉，非常肯定地说。
“梁队长出马，肯定能办妥。”杨竹称赞道。
皇帝突然之间打破了三个人微妙的氛围尖叫起来：“电子秘书通知，谢韭昏过去了，就在楼下。”
三个人就跟离弦的箭冲出解剖室，自然腿脚好的岳迩第一个冲到法医中心大厅，杨竹走下楼梯然后一路蹬着高跟鞋小跑，从法医白袍的兜里掏出小手电筒照了照谢韭的瞳孔。
“还没散大，但是体温很高。”杨竹伸手试试谢韭脖子后面的温度，又用手背试试额头的温度。
“怎么身上有红斑？”岳迩指着谢韭的脖子和手背，已经出现了明显的浅红色斑纹。
“该不会红斑狼疮吧……”杨竹一时间也拿不准，这时候急救车还没来。
虽然梁予安有心想当离弦的箭，奈何医生有令不许跑动，遂一步一步从电梯里走出来，他由于脊柱受伤故不能蹲下，只能站着低头看躺在地上的谢韭，问杨竹：“最近还有人来袭击你？”
“没有，从我出院到现在，没感觉到针对我的威胁。”杨竹摇头，之前几天总是感觉被人跟踪，第六感总是若有似无地在告诉自己不安全，这几天不同于以往，似乎一下子都消停了。
120呼啸而至，林医生跑得白袍翻飞，像只雪豹冲到谢韭跟前，听诊器往谢韭胸前一放，听了一会才对后面抬着担架的医护人员示意抬人，回头张口就道：“你们局里最近是怎么了？三天两头出事！”
梁予安感到脸上有些挂不住，看着他们把人台上担架，故意叉开话题，跟在林医生身边关切地问：“她病情严重吗？”
“不知道，回去先急救，做了检查再说。”林医生丢下这句话一骑绝尘，梁予安也跟随而去。
倒是杨竹看他们离开法医中心大厅就停下脚步，还拉住了岳迩的袖子，岳迩回头看看杨竹也没继续往前追，皇帝跟在后面摇摇尾巴，先知先觉地说：“看来又有私货。”
“你个小破猫怎么总能猜到我想干什么？”杨竹不满地想踢皇帝。
“朕自然有一套行为模式分析逻辑，你的智商太低，讲给你听也听不懂，想干嘛直说吧！”皇帝昂着头，胸毛被微风吹得轻轻飘扬，无比自信，它默默原谅了杨竹的冒犯，但是心里也记下了这个仇，下回得啃了她的手机电池讨回公道。
杨竹并没有立刻说想干什么，而是边走边顾左右耳言它，对岳迩说：“你猜女死者有没有可能是被庄家杀了？”
“刚剁下指头就杀人，前面那次就失去意义了啊！”岳迩觉得杨竹问出这么弱智的问题简直不可思议。
两个人走进电梯后，杨竹直接摁下二楼，一路上什么话都不说，岳迩和皇帝觉得杨竹就像突然变了个人似的，原本阳光灿烂直接过渡到满天阴霾，一下子也不知道说错做错什么捋了她的逆鳞，竟然都不敢吭气，尤其是岳迩像个小太监似的跟在杨竹身后亦步亦趋，跟随她走到分子生物化验室。
他俩一进门，杨竹立刻关上门反锁，摁下避光摁扭，玻璃窗立刻变黑，透光率大大降低，然后她打开室内照明灯，36盏LED灯令化验室灯火通明。岳迩惊恐地看着杨竹，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被她五马分尸，站在门边无所适从。
“你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她要现在殴打你报仇吗？”皇帝162的智商都分析不出杨竹想干嘛。
岳迩自然更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杨竹戴上丁晴手套，把一个透明证物袋递给岳迩，那袋子里装着一张照片，照片背面有一滴血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