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晓爽有些赌气,干脆跟林森开始冷战。正巧此时,范老师有个远赴台湾进行交流的机会,宁晓爽便主动申请,无非就是自我推荐一番,展示一下过去的学术成果、现在参与的课题及项目、对未来的展望和期待。原本,宁晓爽对结果并不抱期望,因为师门里优秀的师兄师姐太多,大家都想去台湾看看,大家都要竞争这几个名额,那么自己怎么会有胜算呢?然而,出乎宁晓爽的预料,范老师居然真的给她一个机会,让她成功拿到了这为数不多的名额。接下来,宁晓爽只需要按照学校交换生管理办法,准备齐全赴台的材料即可。
在这期间,宁晓爽一直跟林森冷战。期间好多次,宁晓爽都有些忍不住,很想给林森打个电话,问问他究竟是怎么想的、怎么看待跟自己的这段感情的,难道自己在他心目中真的是可以这么轻易放下的吗?但是,自尊心不允许她主动联系林森,哪有女生主动联系男生的呢?所以,她宁愿忍受着孤独,实在苦闷不已时才跟秦苏苏倾诉一下内心的委屈,也不肯主动问林森一句“你还好吗,为什么不联系我?”。
而对于宁晓爽的这种遭遇,秦苏苏理智而残忍地说:“我觉得,你还是要考虑清楚,他可能不是真的喜欢你。”
宁晓爽犹如被寒风席卷了全身的温度,感到身体在哆嗦。她好不容易遇到林森这样喜欢自己、自己也喜欢的人,他们也一起度过了很多美好的时光,难道那些快乐和美好都是逢场作戏?
秦苏苏又说:“你看,他年龄比你大那么多。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他选择了你,只是个巧合?其实换做其他人,在那个时候接近了他,他都会选择她,因为他只需要一个结婚的对象。”
宁晓爽没作声。她被秦苏苏一针见血的剖析搞得有些尴尬,也为自己感到悲凉。难道林森选择自己,只是因为自己在适当的时间接近了他——这个需要在适婚年龄找到一个合适对象的男人?宁晓爽开始反复回味自己跟林森在一起的时光,分析是不是自己喜欢他比他喜欢自己更多一些,是不是自己花在林森身上的钱比他花在自己身上的钱更多。越想,她就越发地自卑自怜,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蠢的人。
秦苏苏安慰宁晓爽:“其实没关系,你悬崖勒马还是来得及的。只要没结婚,你随时都可以重新开始。”
宁晓爽闻言,赌气又给林森发了一条决绝的短信:“既然你不是真的喜欢我,那我们就分手吧!”
秦苏苏在一边看着宁晓爽编辑短信,然后说:“如果他珍惜你,他看到短信后肯定会第一时间联系你的,搞不好直接冲到你面前。但是如果他正巧想疏远你,你这样也算给彼此一个就坡下驴的机会。”
“你说谁是驴?”宁晓爽开玩笑地瞪了一眼秦苏苏,随即,她又陷入了焦灼的等待之中。毋庸置疑,她是期待林森立刻就来短信或者来电话的,这样至少证明他是在乎跟自己的这段感情的。
然而,半个小时过去了,宁晓爽的短信没有受到任何反馈。她检查了好几遍手机信号,信号没问题。
“晓爽,我很抱歉……”秦苏苏为宁晓爽感到伤感,“看来,往后你得从长计议。”
“没关系,不就一个男人嘛?没了我再找!这世界这么大,两条腿的男人还不满街都是!”宁晓爽“满不在乎”地说,但是眉眼之中还是遮掩不住失落和沮丧。
“走,今晚去K歌。”秦苏苏拿上钱包,拽着宁晓爽就出发,“我来给安可和琳琳打电话。”
宁晓爽的身体像灌了铅,被秦苏苏拖着前进。但是她的心,才是真的无比得沉重。
当晚,四个女孩在KTV包厢里又跳又唱。宁晓爽选的歌都是林森喜欢、希望宁晓爽学会然后唱给他听的,但是key都很高,所以宁晓爽唱得简直惨不忍睹。依宁晓爽的逻辑,越是声嘶力竭,自己越是发泄得足够畅快,如果嗓子吼哑了,那简直是完美。其他三个女孩觉得宁晓爽也是挺坚强,居然没有流一滴眼泪,其实宁晓爽的眼睛已经被无数次冲上眼睑又被憋回去的眼泪刺激得生疼。
又过了几天,此时宁晓爽都不记得有多久没联系到林森。这天,她终于接到了那个熟悉的电话。宁晓爽一上来就没好气:“你是谁?干什么联系我?咱俩有关系吗?你是不是觉得我可有可无、招之则来挥之则去?怎么,现在终于想起我了?……”她一直blabla说,林森却一直沉默。
等宁晓爽终于说个尽兴,林森这才开口:“我母亲去世了,前这段时间我一直在老家办丧事。”
宁晓爽愣住了。
林森的声音是哽咽、压抑的,听得出他已经隐藏了大部分的悲痛、无助和孤独。之后,在电话中,他小声地哭了起来,声音抽抽搭搭的,脆弱得像一只刚出生的松鼠宝宝,又像一直嗷嗷待哺但是失去了妈妈的小袋鼠。宁晓爽不敢大声说话,但是又急于去林森身边安慰他,于是小声地连声说:“林森,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我在家。”林森回答。他说的是他假期住的那个屋子,现在开学了,曾经跟他一起拼住的哥们儿都回宿舍,现在那个屋子只属于他一个人。当他痛苦无助之时,他第一想到的地方就是那里,那个可以作为他逃避现实的藏身之地的绝佳场所。
宁晓爽挂了电话,抓起手包就飞出办公室。她在路上跑得气喘吁吁,但是还嫌自己脚步慢。有几次,她差点被石阶或马路牙石绊倒,但是她没有减慢脚步,反而跑得更快,她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来到林森的身边。
宁晓爽开始后悔自己这段时间怎么就不能主动关心一下林森,后悔自己太看重面子,后悔自己太在意“谁爱谁多一点、谁就在感情中处于下风”的这种鬼话。
前段时间,宁晓爽只是庸人自扰、自找别扭,但是林森却在经历人生中的最大悲痛:失去母亲。母亲无疑是一个人一生中最亲的人,即便宁晓爽没有亲身体验过母爱,但是她也知道自己的亲生母亲曾经无比疼爱自己。失去母亲,就好像寒冬中失去了蔽体的棉衣,好像在茫茫荒漠中孤独无依地前行,而且林森失去母亲之时,身边没有任何人陪伴,自己的女朋友还在跟自己闹着别扭、故意玩点小手段希望自己去哄她。可是,他处于那种昏天黑地的艰难处境之中,哪里会有心思去哄女朋友高兴?宁晓爽越想就越是恨自己。
终于,到了林森所说的家。宁晓爽急促地敲着门,但是等了好一会儿,门才开。林森的眼睛又肿又满是红血丝。他的脸色很差、很憔悴,脸发黄发乌,说难听点,都有些像得了大病的老人。
“天哪,你这是多久没睡觉了?我感觉你随时都要死了!”宁晓爽急哭了,抱着林森不撒手。
林森的身子有点晃晃悠悠。他自己根本就站不稳,被宁晓爽一抱着更是容易歪倒下来。宁晓爽察觉到了,于是扶着林森来到客厅坐下。
“宝,你前一阵遇到那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啊!”宁晓爽抹着眼泪问。
“你原本就在生我的气,我不想再给你心里添堵。”林森暗着嗓子说,他的嗓子好像已经哭哑。
“你这个傻瓜……”宁晓爽抱着林森,想给他妈妈般的温暖。女生,在面对自己深爱的人时,总不免会想把对方当成自己的孩子,流露出母爱来。这就是母性。
林森也搂着宁晓爽,喃喃自语:“这一周,我过得真的好难……我睡不着……很难受,很难过,但是也不敢打搅你……”
林森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微弱地好像一只奄奄一息的蚊子。宁晓爽扶起林森的头观察他,发现他睡着了,靠着宁晓爽睡了。
宁晓爽哭着又笑着:“你这只傻傻的狐狸,有我来陪你,你终于可以睡着了吗?”
她挪不动他,于是就让他躺在沙发上睡着。她拿来一只毯子盖在他身上,然后自己坐在他身边。她翻出他的手机,看着他拍下的老家的照片,还有他母亲的坟头。
宁晓爽的眼泪不断地流淌。虽然她跟她的妈妈保证过,以后不轻易流泪了,但是今天,当她得知她宝贝的森狐狸也失去妈妈时,她也感到心碎一般的痛苦。她知道自己根本无法体会林森内心的悲痛,但是她看到他那么痛苦,她的心也像被撕裂一样地难受。她爱他,不愿意看到他那么痛苦。
“宝,以后我会好好待你。以后,我来当你的妈妈,好吗?”宁晓爽小声对林森说。
林森的脸还是阴沉的。虽然睡着了,但是他的心仍然沉没在悲伤的北极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