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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凤凰来仪

翌日,有上百百姓跪在王府门口不肯离开,这些人,都是被夏侯凌下令捉到牢里面关起来的那些人的亲眷,这些人中,不乏老人与妇孺,他们跪在府门口,任谁劝也不肯离开,只苦苦哀求夏侯景睿能将他们的亲人救出来。

眼见阳光愈发的猛烈,甚至有人已经晕了过去,夏侯景睿只得开了府门,将一干人等全部请进府里休息,命人备了上好的菊花凉茶,一身玄黑衣衫的家常打扮的他才缓缓走了过来,端的一脸的严肃沉稳,目光宽广如海洋,幽深而宁静,恍若能包容世间万物一般。

众人一见他,纷纷含泪跪下,求他为他们主持公道。他忙请他们先起身,有心急如焚的,已经开始呜呜哭了起来。

他正一正沉重的神色,清贵绝尘的气质在此时一览无遗,他脸色沉静如水,静静压一压双掌,示意众人安静下来先听他说:“各位,本王知道大家都很担心家人的安危,请大家放心,本王已经去监牢里边探望过了,你们的亲人都……很好,你们先回去等消息,本王答应你们,不出三日,他们一定会平安回家的,好么?”

他剑眉轻扬,眸光诚恳谦和,声音坚定,让一直心里没底没落的众人不由自主的相信并且依赖。又安抚了一阵,群众的情绪总算都冷静了下来。

有仆人匆匆忙忙跑进这容纳了上百人的厅里,恭声道:“王爷,尚书大人求见,说是有要事相商!”

他歉意的对众人笑笑,如玉光泽温润的笑容,似最好的安神凝气的檀香一般:“诸位若是信得过本王,就不要再为家里人担心了,如常一样,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好吗?本王还有事……”

众人听到夏侯景睿这样诚恳又耐心的安抚着自己,皆是不胜感激,当即纷纷告退,不再打扰他。

仆人引着声势浩大的众人离开,辰从暗处走出来:“王爷,一切准备就绪——”

夏侯景睿点头表示明白,一撩衣袍,大步走了出去。

王府里昔日奢华腐败的痕迹,早已被清理的不留一点儿痕迹,随处可见的,再不是镶金嵌银的华丽,一应皆是简朴大方。众人得到夏侯景睿的保证,心下皆放宽了些,也才有了心情打量王府里的一切,见到这般古朴的光景,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于是有人忍不住小声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领路的仆人放慢脚步,静静微笑道:“七川县大灾,死伤民众数以万计,皇上又不管,王爷心中着急,不忍百姓挣扎在水深火热中,却也没办法啊,这不,只好将王府里值钱的东西都给变卖了,买了粮食与药物日夜兼程的送到七川县去……”

“王爷真是深明大义、仁爱百姓啊!”有老者深有感触的叹道:“本来老朽以为,今天这一遭,多半也是白走了……唉,就算王爷最后也救不出我的儿子,老朽亦是十分感激他在此时伸出的援手啊!”

“王爷不光变卖了府里值钱的东西,甚至连他与王妃最喜爱的血鸽宝石都给廉价卖了,眼下,府里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再换钱了!”仆人一边讲述,一边摇头哀叹:“只怕再过不久,我们这些伺候的,也会被王爷遣走了。”

出府的这条路,仆人选择了从朝阳阁这边经过。浩浩荡荡一行人行至朝阳阁时,霎时寂静无声,莫不惊奇的望着眼前的景象。

猛烈的阳光洒落在整齐的梧桐树上,旁边的花花草草皆因为太阳太烈而蔫蔫的耷拉着脑袋,唯有苍翠的梧桐依然挺立舒展着,不动如松……当然,这并不是令众人目瞪口呆的原因。

梧桐树下,玄衣男子翩然而立,于苍翠之下熠熠生辉,愈加衬得他眉目英挺,恍若世间所有光华都倾尽在了他身上,清贵绝尘,冠绝天下。

而这,也不是令众人目瞪口呆形如痴呆的主要原因——天空中,一只五彩翎毛的大鸟振翅滑翔,时而高飞,时而俯冲,数不清的奇珍异鸟围着它翩翩起舞,而它,却只绕着树下卓然而立的男子起舞,仪态优美从容……

有年老的长者最先回过神来,激动的指着五彩大鸟呢喃:“……凤……凤凰……我不是眼花了吧?”

“是……是神鸟凤凰……”众人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是祥兆啊,凤凰来仪,神爵降集……看到没有?看到没有?凤凰落在王爷肩上了……”

“百鸟朝凤这般奇观,没想到老朽有生之年还有这样的好福气……乡亲们,咱们的苦日子终于要熬到头了,你们说是不是?”老者激动的泪流满面,捋着长长胡须的手止不住的颤抖。

“百鸟朝凤,凤鸣朝阳——神鸟在告诉我们,盛世太平的日子,将会由王爷带给我们,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的……”有书生当即坐了下来,问府中小婢女要了纸笔,将这幅象征吉祥征兆与祥瑞的场景画了下来,因为太激动,豪笔数度掉落在地上。

梧桐树下的男子,静默的立着,五彩大鸟静默的立在他肩头,数不清的奇珍异鸟鸣着欢快的声音,围着他们翩翩起舞。片刻后,五彩大鸟展翅直冲云霄,百鸟争相追随。

好久好久,众人才自方才的景象中回过神来,树下的男子,缓缓转身,微蹙眉,似很疑惑的望着激动不已的民众,随即面容一肃,上前两步道:“乡亲们,方才的事情……请大家听本王一言,关于这件事,大家务必守口如瓶……”

他话音未落,方才画图的书生挥着画纸咻一声冲出了王府,边跑边喊:“大家快来看啊,凤凰来仪,神爵降集……”

关于王府里惊现神鸟凤凰的事情,不出半天,便在大街小巷传开了去。民众无不欢天喜地,甚至有百姓自发的组织在一起,誓死要追随夏侯景睿!

夏侯凌要召见他的旨意传来时,他从成堆的折子里抬起头来,眉心稍稍一拢,随即舒展开来,清雅一笑:“到底是忍不住了吗?”

“王爷,可有危险?”辰眉心微曲,担忧道。

“无碍!”夏侯景睿起身,挥挥手道:“皇兄想念本王,大约是想与本王叙旧了吧!”

辰紧跟着他步出书房,他脚步微顿,回头瞧着他:“你不用跟去了,照看好府里——”

辰踌躇了下,虽心有不甘,还是恭声道:“王爷放心,属下定会保护好王妃,绝不让你有后顾之忧!”要他顾好府里,不就是顾好王妃的意思么?王爷这样爱着那名女子,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呢?算了,这是主子的事情,左右是轮不到自己来操心的。

高高的朱漆刻金殿门“咿呀”一声徐徐打开,殿中垂着一层又一层绣着各种姿势形状的龙的缎绣帷幕,有风贴着地面而来,卷起无数重幽寂垂地的帷幕,吹的精致锦绣飘飘欲飞。

夏侯景睿缓步转过紫檀木雕刻的龙形屏风,绕到夏侯凌的床*前,他好像睡着了,却是极不安稳的模样,眉心有曲折的皱褶,两颊深深的陷了进去,蜡黄蜡黄的,两鬓间发如霜染般雪白,不过短短数日,便已经憔悴成这副模样了吗?

云致宁面无表情的安静立于塌下的香炉边,瞧见他来,也仅只是抬了下眼皮,转而面向夏侯凌,轻唤道:“皇上,王爷到了!”

半人高的青铜麒麟香炉透出洋洋淡白烟缕,是夏侯凌惯用的龙涎香,只是,这样芬芳浓郁的香气,也遮盖不住殿里浓浓的汤药的苦涩味道。

夏侯凌并未睁开眼来,只疲累的冲云致宁挥一挥手,云致宁微欠身,往外退去,只与夏侯景睿擦身而过时,微顿了顿。

夏侯景睿轻而无声的笑了笑,殿中的光线因为重重帷幔而显得有些暗淡,香炉中不断四溢的轻烟让本就昏暗的屋子显得愈发的朦胧。云致宁退下后,偌大的殿室中,便只剩下他二人。

夏侯凌侧一侧身,眼睛微微眯起,声音嘶哑而无力,轻轻叫他:“景睿!”

夏侯景睿如常一般,含笑上前,扶他起来靠在软枕上。“皇兄,是我!”

夏侯凌歪在软枕上,似笑非笑的勾了唇看住他,他朝他招招手,示意他靠近些,落在半空中的手有些枯槁,他一靠近,便闻见他身上浓浓的药气与淡淡的腥血之气。

不动声色的坐在床沿,含笑望着夏侯凌深沉的捉摸不定的目光。小桌旁有冒着热气的参汤,他伸手取了过来,银勺子轻搅。

“宫内宫外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吧?”夏侯凌轻咳一声,蜡黄的面上浮上病态的潮红。

“略有所闻!”夏侯景睿淡淡笑着,出言宽慰道:“皇兄别想太多,最紧要的是将自己的身体照顾好,这朝中下上,黎民百姓可都指望着皇兄呢!”

夏侯凌嘴角扬起冷冽的弧度,眼里有苍凉而了然的冷笑,泛紫的嘴唇因为动怒而微微颤着:“是指望朕?还是指望朕最亲爱的好弟弟?”

夏侯景睿薄唇微勾起一个淡薄如浮冰的笑容,他牢牢看住他的眼睛,心头有犀利的恨意迸发出来,语气却是格外柔和的:“皇兄这话可就见外了,为你分忧解难,本就是臣弟的责任!皇兄如今身子不便,需要静养呢,臣弟帮你见见大臣,批阅折子,安抚民心,也是想让你安心养病!”

“真是朕的好弟弟啊!”夏侯凌面颊上浮出一个黯淡灰败的笑容来,直直盯着夏侯景睿的眼,似有无限不甘:“此番种种,朕统统不与你计较,朕只问你,玦儿被你藏到了哪里?”

夏侯景睿疑惑的一挑眉,徐徐舀着碗里的参汤,声线清和悦耳:“皇兄此话是何意?玦儿不是已经被你送出皇宫了么?他的下落,你应该更清楚才是吧?”

“你少在朕面前装模作样!”夏侯凌发狠的瞪着他,额角青筋尽数迸出,脸色铁青,如暴雨骤来,他的手突然用力一挥,打在夏侯景睿的汤碗上,“朕不小心着了你的道儿,朕无话可说,但你休想,休想伤害玦儿一根手指头——”

参汤洋洋洒了一地,夏侯景睿也不慌,似早料到了他会有此一举般,只好整以暇的取了一旁的锦帕,细细擦着溅在手背上的汤汁:“皇兄可真冤枉臣弟了,臣弟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玦儿啊!他是臣弟的侄儿,是臣弟看着长大的呢,臣弟如何忍心?”

夏侯凌冷笑,急怒攻心而几乎要喷出火来的双眸恨不能放出一排排毒箭:“你连朕这个至亲手足都敢下手,何况玦儿?看着玦儿长大?朕何尝不是看着你长大?你还不是对朕出手了?这样冠冕堂皇的话,你留着日后下黄泉说给父皇听吧!”

夏侯景睿神色不变,半垂的眼睫挡不住眼里的讥诮神色:“至亲手足?亏的皇兄能说得出口……”

“你……你什么意思?”夏侯凌眸心骤然紧缩,憔悴的面上有惊愕飞快闪过。

“皇兄杀死了多少臣弟的至亲手足臣弟是不知道,但是,有一件事情很有意思,臣弟也是最近才知晓的,要不,臣弟说出来,请皇兄跟臣弟一块儿乐一乐?”他抬眸轻笑,嗓音愈发的轻柔了!

夏侯凌只恨恨的瞪著他,脸色越来越难看,瞠圆的双目几乎要破裂一般。外头明亮的天色阴沉了下来,间或还夹杂着闷闷的滚雷声。

似看不见夏侯凌的震怒,夏侯景睿起身走向窗边,动手将重重帷幔钩了起来:“这样热的天,还用这样厚的帘子,皇兄也不怕闷得慌么?也不知道那些伺候的奴才都是怎么做事的,依臣弟看,这些人才是真该死呢!”

窗外阴沉沉的天空,低矮的云层仿佛都要压下来了般,让人见了,心里更是窒闷的慌。夏侯景睿亲自动手换上了轻薄透明的纱幔,回过头来,夏侯凌依然恨恨的瞪着他。

他唇边的笑意却是越来越浓,讽刺的笑意慢慢延上了他的眼角,是夏侯凌从未见过的凛冽与锐利:“皇兄,你可知道,你沿用了那么多年的夏侯姓氏,其实,你的身体里,没有半点皇家血脉——”

“你胡说——”夏侯凌身体猛的弹起,面容被惊愕迅速吞覆,整个人似被冻凝了一般,僵在那里一动不能动:“竟敢如此胡言乱语,朕今日不治你的罪,便是连父皇都对不起了,来人……”

“来人?”夏侯景睿拍拍手,缓步走近他:“皇兄是想让那些人都进来,听听看皇兄是如何的从一个普通人家家里抱进宫来且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这位置的么?如若是这样,皇兄尽管宣人进来就是了,只是,你知道,现在想要反你的人太多了,若不小心被他们知道了这一段,臣弟便是想为皇兄求个全尸恐怕都很困难呢!”

“你……你休要胡言乱语!朕是父皇嫡出长子,你……”夏侯凌倏然暴起,两只眼睛在瘦削的面孔上暴突而出,似要噬人一般骇人,但他身体已然虚弱到了极点,怎么经得起这样的暴怒与暴起,整个个人如枯木落叶般倒了下去,半伏在榻上喘息不已。他身上流着的,自然是高贵的皇室血脉,怎容他这般侮辱而不动怒?

夏侯景睿微微含了笑意,那笑明艳而冷酷:“四十多年前,你的母妃还不是皇后,为了巩固家族利益以及觊觎皇后宝座,她买通了太医院里一名姓郭的太医,以假怀孕来固宠,九个月后,买了七川县边远山区一名男婴,偷偷带进了宫里,皇兄,那婴孩儿就是你——”

他说的毫不委婉,话音干脆利落,一字一句犹如锋利的刀剑,重重落在惊骇不已的夏侯凌心上,他的面容已然扭曲,大滴大滴汗珠滚滚而落:

“……你,你胡说……朕是天子,是父皇的嫡出的长子……”

“皇兄你还真别不信,这样的事情,臣弟敢拿来与你玩笑么?”夏侯景睿扬一扬长眉,瞧着夏侯凌铁青到失去人色的脸上泛起的凄厉的潮红,知他惊怒到了极点:“若非这次的瘟疫事件,若非那家人拿了这块血玉去典当,臣弟也不会知道,当今圣上居然有着这样一段令人匪夷所思的身世呢!”

他从袖袋里掏出一块婴孩小手大小的遍体通红的雕刻着栩栩如生的海棠花的血玉,玉佩呈弯弯的月牙状,往前一递:“皇兄请看看,这玉是否与你母妃常常佩戴的那块很相似?非常凑巧的,这一块与那一块,是一对!”

天际深处传来隆隆的沉闷的雷声,噼里啪啦的雨点砸在琉璃瓦上,只敲得人耳膜似乎都痛了起来。夏侯凌的脸色灰败如土,枯槁的手紧紧捏着夏侯景睿递来的如血般醒目的血玉,手背上青筋暴突,似是要用尽全力将之捏碎一般,与此同时,他的鲜血从喉头涌出,点点滴滴喷溅在明黄的被衾与他手上本就艳红的血玉上。

夏侯景睿明艳而痛快的笑了:“皇兄,别恼啊!你看你身子本就虚弱了,经不得这样惊怒的……你放心,臣弟是不会将此事说出去的。毕竟,这样的惊天丑闻若宣扬了出去,丢的可是夏侯一族的脸呢!”

“你……你想威胁朕……”那血,滚烫的鲜血,从他口中大口大口喷出来。他死死盯着夏侯景睿,灰败的眸子有着无尽的憎恨与不甘。

“我只想与皇兄你打个商量!”夏侯景睿薄唇冷冷勾起,眉梢微挑,斜睨着夏侯凌:“你该知道,朝中官员与百姓有多恨你,他们甚至跑来找臣弟,要臣弟出来主持大局,对了,你知道他们预备逼宫的事情吗?”

“……谁敢!”他浑浊的目光如利剑般一亮,却更像是油尽灯枯前的回光返照。

“臣弟想,与其被人家逼宫,还不如皇兄你自己鞠躬下台比较好?对不对?这样,臣弟还能留你一具全尸呢!”他从袖袋中取出一卷明黄的锦帛来,“皇兄,你看,这是臣弟特意为你拟的禅位诏书,只要盖了朱印就能生效了呢,你觉得如何?”

“来人……拖出去……乱棍打死……”他断断续续,气若游丝。绝望的气息瞬间淹没了他,仿佛一夕之间,支撑他的力量都被一丝一丝的抽走了,是那样绝望而空洞的望着紧闭的门扉。

“你乱棍打死的人已经不计其数了,这时候,还会有谁听你的命令进来打死我呢?”夏侯景睿怜悯的瞧他一眼,微笑着摇头:“这么些年,你对我试探,你布局,你起杀心……都没错,你唯一做错的一件事情,就是那一年接我回京以博取你的好名望。对了,还有一件事,你千不该因为忌惮我母妃的聪慧而赐她鸠毒,知道吗?”

“你……你竟然都知道……”急怒攻心的夏侯景睿空洞的眼睛里有惊惧一闪而过——这么隐秘的事情,他怎么可能知道?他一直以为,一个无知的五岁稚儿,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他说的没错,他不该接他回京,不该让他活着的!可是他当时,一副纯真稚幼不解世事的天真模样……他如何想得到,他居然拥有这样深的城府,能不动声色的隐忍这么多年!

是他错,一子落错,全盘皆输!

而他要输掉的,不仅仅是皇位,他既然知道他母妃是被他害死的,他就一定会……要他偿命!

“自然是知道的,否则,如何能安然活到现在?”夏侯景睿含着宁静如秋水的凉薄笑意看着他,他此刻能反败为胜的,只有云昭逸手中的兵权,而云昭逸被崔御史请借到了七川县,要率队赶回来,朝夕之间是不可能的。而这宫里宫外,全是他夏侯景睿的人——

他不会做逼宫那样蠢的事情,这种事,只会让他人日后有理由寻他的诟病,或者也来这么一出逼宫的戏码,他要他夏侯凌,心甘情愿的让出他的皇位交出他的皇权来。

夏侯凌拼尽力气怅然长笑出声,那嗓嘶哑凄厉恍如厉鬼:“朕竟然……竟然百密一疏……不错不错……”

“谢皇上夸奖!”夏侯景睿软软一笑,眸中有寒光星星点点的闪过,手中明黄的诏书往前递了一点:“皇上还是趁着尚有口气,将这朱印盖一盖吧!如此,臣弟方能答应皇上,替你好好照顾玦儿呢!”

“……玦儿果然,被你藏了起来!”他满额青筋暴出,手臂抖索着却抬不起来,犹不甘心,又急又乱的狠命拍着床榻。

他唯一的儿子,他的命根子!皇位他可以拱手相让,可是他的儿子……

夏侯景睿只笑而不答,脑里却有疑惑飞快闪过——如此看来,夏侯玦确实不是他送出宫的,那么,假借他名义劫走夏侯玦的人,究竟是谁?不过此时,他的注意力,都放在眼前的夏侯凌身上,无暇深思。“所以皇兄,这朱印,你还是盖一盖吧!”

“……朕只问你,玦儿在哪里?”他是被药物折腾的虚透了的人,加上夏侯景睿刻意甚至是恶意的激怒,再狠命的拍着的床榻,那声音也不过是闷闷地软绵绵的。

夏侯景睿一双深眸宛如月光清冷似霜,垂眸浅浅笑着:“你盖了这朱印,我自然会告诉你!”

夏侯凌恨恨的逼视他,怒不可遏却也拿他没有办法,良久,怆然一笑:“罢了罢了……反正这家国天下,已经不是朕的了……只要你肯善待玦儿,朕……朕便依了你……”

“臣弟自然是要善待他的——”他噙着一抹诡谲的笑容,微顿,递出手中的锦帛,夏侯凌紧紧闭了闭眼睛,抖抖索索的从枕下摸出他常用的龙印,郑重其事——也是最后一次,将印章重重盖在耀目的锦帛之上。

夏侯景睿满意的笑了笑,扬声唤道:“来人——”

紧闭的大门被推开,屋外大雨瓢泼,有零星的雨点飘洒进房间,带着被大雨狠狠冲刷过的泥土的土腥味。“王爷,有何吩咐?”

收起盖好朱印的诏书,他冲低头躬身站在不远处的小太监招招手:“这是皇上刚拟好的诏书,收好了,若有半点差池,你项上的人头也别想要了,明白吗?”

小太监唯唯诺诺应着,双手举过头顶恭敬的接住夏侯景睿递过来的诏书,“王爷还有何吩咐?”

夏侯凌原本打算孤注一掷——在夏侯景睿唤人进来时呼救顺便让人将他拿下,可是那人一进来,却不是先向他请安……原来他的人,连宫里都早已渗透了,甚至,还是贴身伺候他的人,而他直到这一刻才发觉,也活该他气数尽了。

“没瞧见皇上气色这般不好么?吩咐御膳房熬的参汤怎么还没送来?”夏侯景睿微蹙眉,了然的斜睨满脸绝望的夏侯凌。

小太监应一声,捧着诏书恭恭敬敬的退下了。夏侯景睿满意的点点头,无声无息的笑着,走近夏侯凌,手势温柔的扶他躺好,在他惊疑不定的目光下,细心盖妥织金锦被:“皇兄,你知道为什么独独是太子活了下来吗?”

夏侯凌蜡黄的面上浮现一个黯淡灰败的笑容来:“朕知道……朕的那些还来不及出生或者无法或者长大的孩子……都是你做的……朕只是,没有证据……倒让丽珍枉死了……”

而他行事素来谨慎,不涉朝堂、不干政事,以纨绔子弟不知上进的浪荡公子形象让他大意了,而当自己有所察觉时,已经来不及了——他实在无法想象,一个年仅五岁的孩子,到底是怎样学会不动声色的隐忍潜伏的?

“皇兄今时今日还记得她?”夏侯景睿似有些惊讶的挑眉,唇角至始至终都噙着诡谲难辨的笑容,“其实,因为那些孩子,确实是她做的没有错……”

“她是你的人?”否则他如何知道的这样清楚?“可是她足足大了你十岁,怎么可能会是……是了,你们几乎是同一时间进的宫……”

“你不知道的是,丽珍皇后,她是我母妃最小的妹妹!你当年诛杀我母妃时,没有放过她的家族,而当时丽珍姨娘外出游玩因而躲过了那一劫,她与我一样恨毒了你!那一年宫中广纳嫔妃,她凭着过人的容色入了宫,也成功的得到了你的喜爱!”他一边漫不经心的说着过往的事情,一边笑吟吟的瞧着夏侯凌愈发僵硬的脸庞:“她在你面前,屈意承欢,乖巧柔顺……终于熬到了后位,你让她的家族尽灭,她也不会让你有延续香火的子嗣。她不会让你轻易死掉,她要看着你绝望的死掉……后来,你开始怀疑你的子嗣跟我有关,丽珍姨娘为了护我周全,才故意露了破绽……”

夏侯凌已经说不出话来!他自诩聪明无人能及,他能帮母后一起处理掉父皇其他孩子,他能稳稳坐上皇位,他能平定大大小小边疆战乱……他却做梦也想不到,那个被自己宠极的女子,竟是怀着那样的心思接近他、伺奉他!他一直以为,她是因为自己无所出,所以才容不得其他有孕或者有子的嫔妃,原来,大错特错!那个女子对自己,却是半点心思都没有的……

这对一个骄傲自信的君王来说,无疑又是一个深重狠绝的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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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帝国末年朝纲紊乱,中央幼主继位,太后垂帘,外戚专权。朝堂之上,朋党横行,门阀腐朽;地方上藩镇割据,宗王叛乱,外部:少数民族不断内徙,沿海部族时时骚扰,人民苦不堪言,整个帝国已处于风雨飘摇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