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海福西路的阎家庭珍已经来了半月有余,姑姑对她自然是没话说,姑父也是个很和气的人,只是她不太习惯这里的一切,心底里还是觉得永江好.也许她的心留在了那里,自然就觉得那里是好了.上海要比永江暖和,就快要过元旦了学校这几日在放假,姑姑便拉着她上街去逛园子买衣服.她原就是不爱这些个,只是无法去回绝姑姑的好意.
庭珍回来后接到二姐的电话才知道沛林已随孙海洲的部队一起去了云南投奔到蔡将军的麾下,第二日又从申报上得知云南那边已通电全国反对帝制,宣布了独立,如今全国都在讨袁,眼看着南北大战一触即发.
她有些担心起来这仗一打起来,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是个头,但是听姑父说护国乃是辛亥的继续,这窃国之人,举国得以诛之,共和是人心所向,这场仗打起来自然是赢面很大的.
这日一早她和姑姑正在吃早餐就听见外面有脚步声,一个穿着米色西装的男子像风一样的走进来抱住了姑姑,还用手蒙住她的眼睛:”猜猜我是谁?””还能有谁,西敏你回来也不让我们去码头接你.”钱淑惠笑着拉住儿子的手,”快坐下来,有没有吃早餐呀?””在船上吃过了,母亲这就是你说过从永江来的堂妹吗?”西敏看着庭珍问母亲.
“还不快叫哥哥呀.”钱淑惠笑着对庭珍说,”西敏哥哥好.”庭珍浅浅的笑着说.
“我小时候是见过你的,有一年你来过我们家.”阎西敏给自己倒了杯牛奶一边喝一边说,”你弄错了,那次来的是姐姐庭芳,她是庭珍.”钱淑惠看着儿子想如今两个孩子都在眼前算是一家团圆了,这一****是盼了好久的.
庭珍一心只是想着沛林现在好不好,除了二姐的电话她至今也没得着他的来信,心里总有些乱乱的.眼见着国不太平,又要出现全国十几个省各自独立的状况,报纸上天天在说不知道接下来又有谁要跳出来逼宫,她很害怕在上面看到云南的消息,她想着没消息就是好消息,若是那天的新闻登了那就必定是大事.
在秋倌的眼里孔庆茂是干不了实事的人,他也就是两口大烟抽得,三圈麻将搓得,四声昆曲唱得,性格还算是聪明伶俐讨人喜欢,他也知道沈乔年和孔家背地在做走私西药的事情,只是海关那边都没去查他们,江防司令部就更是管不着这事.
所以他依旧每日里和孔庆茂一起在长三堂子里鬼混不着家,只有在这样吵杂的烟花柳巷里他才能暂时忘记庭珍.
这日孔庆茂拉着他去听戏,可巧台上正是那徐玉真在唱:”晓来望断梅关,宿妆残,你侧着宜春髻子恰凭栏,剪不断,理还乱,闷无端,已吩咐摧花莺燕借春看…”
一句闷无端唱到了秋倌的心里,他笑着叫了声好,孔庆茂却说:”你怎么出了门子就装不认识她,人家小姑娘还照顾了你一夜.”秋倌笑着对孔庆茂说:”你休要在那里胡说,我几时又见过她了?”
“你是醉到不醒人事还是装糊涂,那夜你吃酒吃到吐了一地,还是她帮你弄干净的.”秋倌这才想起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他笑着问孔庆茂:”你知道她叫什么?””她是双福小舍的不笑姑娘,我们都叫她小真.”秋倌想着此珍不是彼珍,一时没了心情脸上又是闷闷不乐的样子.
“你每次出来都是一副心里有事的样子,我看你是借酒消愁却适得其反,有什么放不下的.”孔庆茂看出来秋倌心里不快便劝着他,”我那里有你放得下,不知是谁现在还对庭芳念念不忘!”秋倌拿起茶慢慢的喝了口瞄了一眼孔庆茂说,”你就会挑些绰我的心窝子的话来说,我的腰是没有沈乔年的粗,但是我放她在心里又没妨碍着谁.”孔庆茂在那边振振有词.
“你还是仔细点好,若要是让那个人知道了你还掂记着他的女人,小心被…”秋倌故意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吓得孔庆茂的脸刷的就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