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池也就顺势坐到椅子上,安静的听他说话了。
丁振鹏说:“还记得当年我挨得那次打吗?那时候,人们都以为是我少年心性,任意胡为罢了。其实,我是真的不想再压抑自己了。这是我埋在心里从来没有对人说过的事情。今天,就说说吧,一个人扛着太累了。”
顾池看不到他的脸,光线暗是一个原因,他一直看着窗外的黑影,也让人不知道他是什么表情。丁振鹏说:“我的母亲是官宦之家的小姐,和我父亲是初恋。大学校园里的青年男女,纯真美好的让人嫉妒。一毕业,我父亲就和爷爷说了要娶她,我爷爷最会衡量得失,一看到他带回的是官宦之家的小姐,门第不低,人也很优秀,立即就答应了。外公家却觉得丁家门第太低,反对了一阵儿,可是拗不过母亲的以死相逼,最终婚事成了。自由恋爱的结合,家世都不错,夫妻算得上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了。可是,丁家不是一般的人家,丁家的人都是权势利益的争抢者。你不争不抢,就活不下去,不仅外面的人笑话你,家里的人也会落井下石,趁机踩扁你。我十二岁那年,父亲忽然对母亲说,他爱上了一个姑娘,希望能把那个姑娘接回家里住一段时间。母亲怔住了,她从来不知道,结婚多年的丈夫竟然是这么回报她的。母亲对父亲说‘我们的婚姻怎么办?我们的孩子呢?那个姑娘以什么身份住进来?’父亲说‘就以朋友的女儿的名义住进来好了。她住进来对我们的婚姻也没有什么影响不是么?关孩子什么事儿呢?’我母亲当然不同意,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说这种无耻的话还这么理直气壮地。他们闹翻了,两个人经常在房间里大吵大闹,我母亲甚至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人待在房间里哭。有一天晚上我听到了,就偷偷躲起来看她,她以为别人都不知道,其实大家都知道。父亲一开始还回家,一到家就是要钱就是吵架,吵完就走,后来家也不回了。一个星期看不到人,到几个月看不到人,家里都知道父亲外面有人了。那些叔叔伯伯家的婶子嫂子姐姐妹妹的都在我母亲面前说说笑笑的,讥讽嘲弄的时候越来越多了。爷爷终于看不下去了,我听到他对父亲说‘这个老婆是你自己找的,你要怎么做,我不管,我只要你做事前先考虑一下后果。如果,你损害了丁家的利益,不管你是谁,也不管你多有本事,我都不会留情面的。父亲回来了,他和母亲能说上两句话了。我以为他们终于没事了。可是,母亲却得了病,医生说是常年压抑所致,需要静养,不能动怒。我有时候对她说,让她以后好好养病,不要想那些烦心事了。她只是笑笑,脸色越来越差,身体越来越虚弱,直到住院。父亲跑到病房里对母亲说‘我们离婚吧。你主动提出来,我给你一套房子,再给你一笔钱,也算对得起这么些年的夫妻之情了。’母亲问他为什么连这最后的几天都等不及,他说‘她怀孕了,我不能让孩子生在外面。’母亲说‘我时日无多,你等等吧。离婚对振鹏影响不好。’父亲大怒,甩袖而去。从此,父亲隔三差五的带着一个大肚子的女人到病房里,两人对着母亲说着各种难听的话。母亲本性温和,从不会与人吵嘴,每每气的上气不接下气。有一天,我在病房外听到他们的责骂声,隔着玻璃看到母亲脸憋得通红,她看到我了,示意我不要进去,让我走。我站在那里就不走,看着他们骂她。母亲狠狠喘了一口气,忽然吐出一口血,晕死过去。我跑着去叫医生了,回来后,病房里只有母亲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医生看完后,说‘病人急怒攻心,吐了血。元气大伤,以后要格外注意。’母亲在第二天早上醒过来了。我哭着问她‘为什么不肯离婚?’她说‘我不想再搬来搬去了。我要死在丁家,让他们一辈子记得,我是丁家妇。振鹏,你要记得,将来不要恨你的父亲,也不要恨丁家的任何人,他们不值得。你只要活好自己就行了。如果你娶了媳妇,就要好好对她,不要成为你父亲那样的人。’我不懂,只知道要答应她,她才会安心。母亲见我答应了,就睡了过去。再也没有醒来。之后,我父亲娶了那个女人,她生了丁露露,之后又生了丁振声。丁薇薇是外面的另一个女人生的,她的母亲没有打败丁露露的母亲,反而香消玉殒了。丁薇薇和丁露露不仅没有成为仇人,反而是丁家关系最好的姐妹,她们的关系因为利益而牢不可破。我为母亲的死愤恨不平,却无处释放,只能在外面的酒、女人、朋友中找刺激了。爷爷觉得我不争气,不符合他对继承人的要求,就狠狠的打了我一顿。那次你也看到了,丁家众人,有几个会为了一个丁振鹏而心软的?我想着,母亲已经不在了,外公家早就败落了,往后只能靠我自己了。不管我多么荒唐,多么玩世不恭,我的能力不能小,我的事业也不能比别人差,因为只有这样,丁家才不会吃了我。世上才能有丁振鹏的存在。”
顾池从来不知道丁振鹏还有这么惊人的秘密。他一直以为是丁振鹏憋屈的太久了,才叛逆心理发作,心性大变的,原来,他是……
丁振鹏说:“顾池,我这次是认真的。你知道吗?我认识的那个流水姑娘,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她的身上有很多我们这样的人没有的品性,让你不得不喜欢她。我真心的想要和她交朋友。她让我看到了人性的美好,我从她那里学会了更多好好对我的姑娘的思想。我和我的那个姑娘真的要在一起的,我爱她。他和流水一样是个好姑娘,虽然很难搞。”
顾池说:“好。你们在一起吧。睡吧,你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