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吗？你最爱的味道。”许琳的声音忽然响起，带着春风徐来的笑意，她的声音本就好听，如诗轻吟，婉转莺啼。
沈成韧睁开眼来，便看见许琳侧头含笑着看他，她一双月牙似的眼睛，眉眼弯弯，宛如清晨最早的那一抹阳光，叫人暖了心间。
沈成韧不自觉眉眼舒展，与她勾唇一笑。觉察过来，却又立刻收敛笑意，只是许琳早已转过身去。
“沈主任，今天上午的手术排了两台，科长吩咐我跟着你一道做，你可得打起精神。”
她说话间，已朝手术室走去。
沈成韧长腿一迈，不紧不慢地跟在身后，脚步踩着她走过的印记，思绪忽然回到几年前，每每她生气都是扭头就走，那时候青涩傲气的少年，还不知道如何低头，可他又怕许琳生气，仿佛逃走就会永远不回。他不肯开口哄她，却跟在她后头，远远地，走着她走过的路。
每一回都是施杰跑过去帮他把许琳哄得停下，沈成韧才慢慢靠近她，软声说一句：“别生气了，许琳。”然后，她就真的不生气了。
现在想起来，每回宁仟一生气，他就着急去哄，也是因为许琳吧，因为许琳去美国的那次走得太决绝。原来有些人要走，光跟在后头看着她，也是没有用的。
沈成韧看着许琳的背影，神情有些恍惚，许琳突然回过头来朝他一笑：“成韧，你发什么呆？还不快跟上。”
沈成韧不自觉抓紧了脚步，走在许琳身侧。许琳淡淡地开口提醒她：“成韧，你不要和宁仟说一声吗？今天这两台手术结束，应该得到下午了。”
沈成韧这才想起自己每天和宁仟都是约了饭点见面，此时居然忘了，他怎么感觉突然在许琳面前变得跟个愣头青一样。多亏许琳提醒他，这才掏出手机，本想着打个电话，可看见许琳在这，他又改成短信。
编辑好信息给宁仟发出去，才将手机放回兜里。这才和许琳一道进了手术室。
“中午不和你吃饭了。”
宁仟一个字一个字地读，突然觉得很奇怪，沈成韧居然没和她说原因。要不是心里赌着气，宁仟一定打电话过去，问个究竟。
她拿起电话却拨了另一串号码。
刚开口就兴冲冲地朝那头喊：“高战，中午有空吗？”
“哎呦喂！”高战在那头怪叫了一声。
宁仟立即把电话拿开一尺远，一脸嫌弃。
“别阴阳怪气的，好好说话。”
高战似乎很愉悦，笑了笑开口：“我只是奇怪你宁大小姐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了。”
宁仟哼了哼鼻子：“废话少说，中午有空吗？请你吃饭。”
高战乐呵了一声：“你请我吃饭，我肯定得有空啊！”
“那就这样说定了，你中午准点来接我，过时不候！”说罢，宁仟一下挂断电话，也不给他反驳的机会。
宁仟又翻开了那条手机，把鼻子皱得哼哼作响。“了不起啊，不吃就不吃，我害怕找不到人吃饭吗？”
“宁仟。”门外忽然响起一声呼唤。宁仟一抬头看见于峰站在门口，探头朝里张望。
真是稀客，自打林子琪来这工作后，于峰可是从来不来这的。
“怎么了？”宁仟突然想起刚才约了高战一起吃饭，不会被于峰听见了吧？她赶紧开口，“那什么于峰，我中午要和高战约个饭，你要不一起去吧！”
于峰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林子琪去吗？”
宁仟看着他，一双眸子半眯而起，意味深长地一笑：“林子琪啊，她跟着郑菲老师去巡逻了。接下来应该是问诊，三个病患，然后填写表格……”
于峰脸色有些微红，羞恼地朝宁仟嗔了一句：“谁问你这些了？”
宁仟表情无辜地和他摊了摊手：“我只是再算林子琪的档期，看她有没有空啊！”
于峰飞快地扫了她一眼，敛去几分羞恼：“算了，当我没问。”
见他转身要走，宁仟跑上前拉住他，把他拉了进来，又贼兮兮地朝外张望几眼，才把门轻轻合上。
看到宁仟眼露精光，望着他一脸贼笑，于峰不自觉紧了紧领口，额头滴下一滴冷汗：“宁仟，你没事吧？”
“于峰，老实交代，你跟林子琪怎么回事？你不是最不待见她的？”
于峰抿紧了唇不说话，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表情有些困惑。过了许久，才轻轻叹气：“宁仟，我也不知道，自从出了这件案子，我就很不安，总是无端想起以前自己对待林子琪不冷不热的态度，甚至做梦也会梦到她在监狱哭泣，红着一双眼和我说，于峰我恨你。”
于峰忽然一把抓住宁仟的肩头晃了晃，表情痛苦：“宁仟，我真的有些受不了了，你说林子琪变成这样，是不是我害的？”
宁仟没想到于峰的情绪波动那么大，肩膀被他抓疼，一时皱起眉了他。
于峰似乎意识到了，终于安静了几分，双手无力地垂了下来：“宁仟，林子琪一直躲着不肯见我，我去找她也总是找不到人影。你说她这样，是不是真的很恨我？”
门把忽然“咔嚓”响动了一下，“林子琪！”于峰下意识冲了出去，见到一个快步疾走的背影，急急上前追上了她，只不过扯过一看，发现并不是林子琪。
于峰呆呆地回头，怅然若失地看着宁仟站在门口皱眉看他。他无力地扯了扯嘴角，冲宁仟一笑，有些抱歉道：“宁仟，中午我就不陪你们吃了，你和高战玩得开心点。”
说着，于峰转过身，慢悠悠地离去了，直到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宁仟才转过身子，朝另一端转角叹了声气：“出来吧，林子琪，于峰他走了。”
林子琪果然猫着腰从转角走了出来，面上的表情跟于峰一样，一双眼睛微微迷乱，怅然若失。
宁仟忍不住朝她翻白眼：“林子琪，你是不是有毛病啊！以前巴着于峰，他在哪你就蹭去哪！现在是怎样？玩猫捉老鼠吗？”
林子琪被她冷着声音一斥，身子颤了一颤，抬起一双迷离的眼睛看她，一时面上怔然，摇了摇头，似乎无意识一般呢喃着：“宁仟，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于峰。”
宁仟看着她这副不死不活的样子，真是不顺眼，皱着眉，不悦地开口：“林子琪，你以前不是不管于峰怎么对你，你都不怕热脸贴冷屁股的，现在矫情什么？”
“可是以前我敢这么肆无忌惮地找他，就是仗着我喜欢他，我对他的好，我觉得自己有理由粘着他。”林子琪红着一双眼睛朝她低吼了一声，像只发狂又无助的小兽，“可是现在我有什么？我伤害了他，我伤害了我最喜欢的于峰，我还有什么理由面对他？”
林子琪无力地颓倒在地，坐在地上，仿佛一只突然被抽走所有气的气球，用光了所有气力，她满眼悲怆，只是自言自语：“我可以面对所有人的质疑，眼光，甚至是不屑，可我忍受不了于峰他对我露出复杂的表情。”
宁仟叹了声气，终于有些不忍，走过去想扶起她：“林子琪，这事不怪你，于峰他不会怪你的，他来找我，是想见见你，看看你还好吗？他是在关心你啊！”
林子琪捂着了脑袋，拼命地摇着，压抑着哭声，眼泪却不争气地拼命往下掉。于峰怎么可能还会关心她？像那些人说的，她都和精神病人勾搭在一起，想要害他和宁仟。她如果是于峰，一定恨死这样的自己，应该，会迫不及待想要逃离。
身边忽然一阵轻缓的脚步声走来，很轻盈，是故意放慢的脚步。
宁仟看见来人，一时僵住了拉着林子琪手臂的手，缓缓地松了开来。
林子琪觉得自己就像只鸵鸟，把头埋了起来，如果可以，她愿意永远不要出来，不要见到于峰，不要见到任何人，其实就该这样，今天被人当猴子看还不够吗？林子琪，你的自尊呢，你的骄傲呢？你怎么忍受下这样异样的眼光的，你其实……只是对于峰没有死心吧？
林子琪满脑子都是乱糟糟的想法，感觉是一团理不清的线团，乱得她快要受不了。
头上忽然抚住一只温暖的大掌，抚摸着她揉乱的头发，帮她梳理整齐，指尖的温热触到她的拇指，让她忍不住全身发颤起来。
但那颗纷乱的心却是静了下来。仿佛所有的线随着她乱了的发，一点一点被梳理干净，终于叫她一颗杂乱不安的心慢慢静了下来。
林子琪缓缓放下抱着脑袋的手，抬起一双泪水溢满眼眶的眼睛，呆呆看他。
隔着一层水雾，她几乎看不清他轻皱的眉，和复杂的神色，只是她能感受到，于峰突然一把心疼地将她揽入怀中，收紧在手臂。
这曾是林子琪消想了多久的画面，她趴在他胸口，数着他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强而有力。
于峰轻轻地抚开她耳边的一缕头发，轻声开口：“林子琪，你还好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