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之后,我脸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只留下淤青过后的黄色印子还没有消掉,非常丑陋,海棠往我脸上涂了好几层粉也没能完全盖住,于是我就顶着破了相的脸,带着近三个月的身孕穿上层层嫁衣。大红色的嫁衣更衬得我脸色苍白,面如止水,好像了无生气的木偶,海棠又拿出胭脂要往我脸上擦,我头一避,淡淡地说:“不用了,反正有喜帕盖脸,旁人也看不到。”
海棠伸在空中的手僵住,小心地窥着我的神色,不敢再语。几日来,虽然我没有跟海棠明说,但她也将我的事知道了个大概,看着我的眼神越发多了几分关切和心疼。
打扮停当,把喜帕罩在头上,在一片昏暗里我暗暗舒了口气,古代婚礼唯一的好处就是可以不必刻意面上的表情,也看不见不想看到的人。
其实对于上官毅执意要娶我为王妃,我真的是莫名其妙,若说只是为了子嗣,他大可纳我为妾,不必给我一个正妃的名分。若我只是一个侍妾,没人会对我提前有孕而说三道四。但是对于正妃,他日若被人知晓我是带着身孕嫁给他的,必会有损他江陵王的声誉,遭人耻笑,届时不但会说他是好色之徒,也会说我这个王妃不守闺德。事到如今,我真是越来越看不透他,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今日王府来了很多人,宾客如云,人们都有说不尽的吉利话。皇上、皇后和宫里的人也带着贺礼来到王府,我晕头涨脑地被人扶着跪了又跪,拜了又拜。喜帕遮脸,除了自己大红的喜服裙角,我什么也看不见。
只听得一个低沉而富有磁性的男声笑言道:“前几****皇嫂还提及纪姑娘托孤在你府上已经一年多了,让朕留心亲贵中是否有合适的才俊,不想没两****就找上门来要指婚。当日你讨了纪姑娘来你府上,朕还和你皇嫂感念不已,现在才知道你早寸此心!枉我们还赞你照顾忠良,心怀高义。”一席话说得四下里的人都笑了起来。
那个声音继续说道:“倒是时日太紧,也没有好好准备周详,你也不怕委屈了你的王妃?”
幸亏喜帕遮头,众人看不见我此刻涨红的脸。我的肚子可容不得等他准备周详了。
一抹温柔的女声说道:“皇上再说笑,新娘子可要挂不住了。今日九弟大喜,实乃天赐良缘。贤太妃非常高兴,本要亲往,奈何突发眩晕,特托付皇上和本宫带来贺礼,祝愿一对新人永结同心。”
这必是皇后了!听得身旁上官毅恭敬答道:“多谢皇嫂,臣弟三日后携新妇进宫拜见太妃。”
他们接着闲话家常,无外是什么上官毅终于大婚,他们做兄嫂的如何欣慰、可以放心了之类的话,我听着昏昏欲睡,兴致全无。
及到了吉时,又是一通拜天拜地,我被喜娘扶着行了不知多少礼,觉得腿都软了。这古代的婚礼还真是繁琐累人。终于随着一声“礼成”,我身子晃了晃,被身旁的人一手扶住。
我被喜娘搀扶着送到洞房,所谓洞房是几日前府中新收拾出的一处院落。我与海棠栖身一年多的小院是不能再住了,叶大娘让我挑选一处新的住所,我不想离他太近,于是择了王府北面靠大厨房最近的吟风小筑,这是一处极幽静的院落,院门处翠竹掩映,院子里花香满园,曲径通幽。几间瓦房朴实无华,却也精细雅致。
今日床上铺着大红喜被,窗上贴着大红喜字,一片喜气洋洋对比着我此刻灰暗的心情。我将喜娘遣走,她们说着早生贵子的吉利话笑嘻嘻地出去了。
我微微一晒,这话倒说对了。
我伸手自己揭下头上的喜帕,对上海棠瞪得圆溜溜的大眼睛,她张着嘴看着我,半晌方嚅嗫道:“这,这喜帕是要等王爷来揭的……”
我没说话,径直抬手卸下满头的钗环珠翠,秀发一下子披散下来。看着拆下来的东西摆了慢慢一桌子,不禁哆嗦了一下,怪不得刚才我被压得抬不起头来,发根都揪得生疼。
我起身将一身嫁衣脱掉,只留了红色的中衣,感觉自己象是个“利是封”。我又让海棠打水来,洗了把脸,将所有的脂粉都洗干净,脸上的黄印更明显了。顾不得许多,折腾了一天,此刻我腰酸背疼腿发软,只想躺下。
我来到床边,将被子一抖,红枣、花生、桂圆、莲子洒落下来,骨碌碌地滚了一地。我一头栽倒在床上,口齿不清地说:“不管谁来都请回,就说我睡下了。”
海棠又要哭出来了,颤声问:“那……那王爷呢?”
“不管是谁!”我差不多是恶狠狠地说道,一翻身便呼呼睡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