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带着我先去拜见了贤太妃，太后早薨，目前太妃中位份最高的便是贤太妃。贤太妃五十多岁的年纪，保养很好，看得出年轻时是位出众的美人，即便现在仍旧是眉目如画，气度雍容。我们进去时，她正手持一把剪刀修剪着一盆菊花，花朵是淡绿色的，象碧玉雕成，让人叹为观止。我见她神清气爽，身体康健，根本看不出成亲那日皇后所说的突发眩晕之症，微微有些奇怪。
见礼后，她仔细地打量我，点头道：“是个齐整的孩子。”说着让人取来一柄镶金八宝羊脂玉如意并一对精雕细刻的龙凤金镯给我。我低头谢过。
别看我平日思维大条，其实有时也挺敏感的。别人有多喜欢我，我不见得知晓；但是不喜欢我，我却能够敏锐地感觉出来。就像此刻，虽然贤太妃对我微笑体恤，以礼相待，但是我却从她略带惆怅的眼神和不愠不火的态度中察觉到她并不喜欢我，或者说对我这个媳妇并不满意。想想也是，上官毅是她的养子，也是所有亲王中成亲最晚的，有多少达官显贵希望和他结亲，他却娶了我这样一个无权无势，名不见经传的女子为王妃。作为养母，贤太妃必是觉得我不入眼，配不上上官毅了。
闲聊了几句家常，贤太妃道：“毅儿自幼跟着哀家，哀家只得两位帝姬没有皇子，真个把他当作亲儿一般。这孩子从小就有些子心性，一直不肯娶妃，哀家这个做母妃的没少为这事跟他操心。”
旁边的皇后也点头道：“太妃视九王为亲子，自是为九弟的婚事焦心。如今可好了，九弟有人照顾，太妃也可以放心了。”
“做母亲的对孩子永远也放不下心啊！”贤太妃叹了口气，转向我，“毅儿面冷心热，你要多担待他，处长了就能慢慢摸清他的脾气性情，凡事他不说出来你也能想在前头了。”
我低头道：“儿臣愚笨，总是猜不透王爷心思。”我这说的倒是实话，谁知道那个闷葫芦心里想什么呀！
贤太妃笑了出来：“别说你了，哀家带了他十几年，有时候也不知道他的心思呢。”说着看向我，依旧潋滟的眼波中精光一闪，让我不由心中一紧，已然察觉出她有重要的话要跟我说。
果然，她悠悠道：“就说前些日子，吏部尚书关建飞的嫡女关锦月和宁馨翁主的长女嫣儿哀家也亲自过了眼，两个孩子倒都是娴雅识礼的大家闺秀，哀家向毅儿提了，他这才说出来心中已有了王妃人选。”她停住，仔细地观察着我的反映，复又一笑道：“哀家又跟他说可纳为侧妃，他却怕你不肯，可见毅儿对你是情深义重啊！”
情深义重？我再笨，也不会笨到认为上官毅对我是情深义重。不过我终于整明白一件事儿，连日的困扰终于拨云见日，水落石出。我说为什么上官毅执意要娶我为妃呢！子嗣固然是一个原因，最主要的还是用我来占着王妃这个位子好堵贤太妃的嘴。
他必是不肯受摆布娶关锦月或是宁馨翁主家的那个什么嫣儿，这才表示已有心上人。又怕夜长梦多，万一皇上插手来个指婚什么的，于是御前求了我，紧锣密鼓地将我娶为王妃。也难怪贤太妃生气，精挑细选了两个王妃人选，反而被我占了王妃的位置。
我也听出了贤太妃话里的深意，她是希望从我嘴里说出来为上官毅娶侧妃。说来要吏部尚书的女儿和宁馨翁主的女儿做江陵王的侧妃，两家必是心有不甘的，但现在上官毅如日中天，在亲王权贵中最得皇上重用，他们也只能行此权宜之计了。
其实上官毅娶多少了侧妃、侍妾，我倒无所谓，跟我有什么关系呢，还省得他在我眼前晃悠，碍我的眼呢！于是我乐得送个顺水人情，低眉顺眼道：“纪柔再年轻不懂事，也知道恪守妇德，怎会阻止王爷纳侧妃，再说府里人少太清净，若是能多几个姐妹一同服侍王爷再好不过了，也好为王爷开枝散叶，广育子嗣。”
贤太妃不料我如此爽快大度，露出了打我进门的第一个真诚的笑脸，惊喜地拍拍我的手，“我的儿，难得你如此明白！”
倒是皇后为我说话：“九王妃刚刚进门，纳侧妃的事也不必急在一时。”
“话虽如此，但吏部尚书和宁馨翁主那边都等着回话呢，两家的姑娘也不小了，即便不急着成亲，也先订下婚事才好。”贤太妃说着又看向我，这是等着我表态呢。
我恭顺道：“全凭皇上、皇后和太妃做主。只是委屈了两位妹妹做侧妃，纪柔心有不安，待迎娶两位妹妹进府后，纪柔一定与妹妹们一同好好侍奉王爷，不分尊卑，平起平坐。”
贤太妃满意地点头，“你肯如此就再没有不妥了。”
“此事，还容纪柔先探探王爷口风，看看王爷意下何时迎娶两位妹妹合适。”
贤太妃略一沉吟，“也好，此事终究还要毅儿自己点头才行。”
从贤太妃殿里出来，皇后又带我去拜见了各宫嫔妃。要说今日我还真是大有收获，不但看美人看得审美疲劳，接礼也接到手软。待到离宫之时，已多了一辆马车专门运送我今日所得的礼物。
让我欣慰的是，与帝后告辞时，他们没有再提让我住在宫里的事儿。倒是皇后很体恤我，“九王妃既是有孕在身就不必刻意往宫里请安了，只要时不时遣人来道个平安就好。”
他们也怕丢人现眼啊！我低头称谢，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又一路睡回王府，下轿时忽然想起一事，对着上官毅正要离去的背影喊了声：“等等。”
上官毅回过身，明显对我主动叫他颇不适应。
我简短地说：“今日太妃提及吏部尚书的女儿关锦月和宁馨翁主的长女好像叫什么嫣儿的，希望你纳她们二人为侧妃。”
上官毅看向我的眼情颇为古怪，慢吞吞道：“那你的意思是……”
我一拍手，“喜事啊！”
“喜事？”
“喜事！就这么办吧！”
“我不同意。”他这回倒是难得的干脆。接着狐疑地看着我，“你希望我纳侧妃？”
我一个眼刀飞过去，“关我什么事！是纳给你的，又不是纳给我的。”
上官毅铁青着脸转身走了，没再理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