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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我最爱的先生

海边的风很大,雾茫茫的头发被吹得飘了起来,风刮在脸上,带着刺骨的疼。

雾茫茫将双手藏在大衣口袋里,就那么静静地望着湛蓝的大海。

如果说,程妈妈的话对雾茫茫没有任何影响,那肯定是撒谎。

当年的程越就是那个为雾茫茫在雪中送炭的人,是她最期盼、最渴望、寄托了所有精神的人。

那段感情并不是随着时光的流逝而褪色了,而是被雾茫茫强行冷冻了起来,成了她心底最刺人的冰川。

而如今雪化了、冰融了,冲击来得既快而猛,雾茫茫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完全反应不过来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雾茫茫在想,如果程越早回来一年,甚至半年,她和他的结局都会不一样,而她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迷茫。

因为在那么多年里,雾茫茫心底的方向一直都是指着程越的。

他就是那块饥寒交迫的孩子在最寒冷的那个冬夜被赐予的烤红薯,仅仅只是闻了闻味道,就已经叫她感激涕零,神魂都为之倾倒。

可是后来有人把这块闻起来像天堂一样的烤红薯从雾茫茫手里拿走了,冥冥中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对雾茫茫说,只要你变得乖乖的,变得优秀,它就将烤红薯还给她。

这就成了雾茫茫心底最大的矛盾。

她一方面欺骗自己说当初的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在演戏,可是她心底最深处却又在对自己说,只要你变得优秀起来,他就会回来的。

所有的不正常,说白了都是矛盾激化的后果。如果雾茫茫真的成功说服了自己,她和程越的那一段青梅竹马的感情只是演戏,她后来就不会一直痛苦,一直需要进行心理咨询。

程越就是雾茫茫心底最深的执念。

一如当初王媛为了路随的一个解释,纠缠了好几年,只为听他亲口说出分手的原因。

雾茫茫虽然认定了程越抛弃她的事实,但何尝又不是因为想听到他一句解释,才重新站起来的。

人的执念总是最可怕的。

现如今王媛和蒋宝良已经结婚,夫妻也无比恩爱,但若是这时候路随回过头去告诉她,原来一直是他想错了,他爱的人一直是她,想要重新复合。

那么王媛会如何选择?

当然老天爷没跟王媛开这个玩笑,因为他找到了更好玩的目标。

在雾茫茫心中的烤红薯被突如其来的鱼子酱替代时,老天爷又将那块她渴望了十多年,激励着她重新站起来,继续走下去的烤红薯放到了她的手心里。

雾茫茫想着程越,想着昨天他毫不犹豫地冲出来把她推开的那个瞬间,到底是她辜负了他。

如果当初她能成熟一点儿、理智一点儿,她和程越就不会走到现在这个地步,而程越也不会为了她受那么多伤害。

可是当初她只顾着自己的痛苦,而忘记了程越也爱她,他心里难受的程度未必就比她少,只因他更强大更成熟,所以才只能选择理智地离开。

那样的爱情,雾茫茫觉得一生难求,这辈子她恐怕再也找不到如程越那般爱她的人。

而路随呢?

一想起这个名字,雾茫茫的心就开始轻颤。

他们的感情并不深厚,分分和和,加起来也不过一年的时间。

而且路随是那样的强大而优秀,她若是离开了,他一定能找到比她优秀更多的女人,是不是?

或者这才是皆大欢喜,路氏再不必纠结将会有一个不合格的女主人,路随也不用再被她这个神经病拖累……

只是仅仅这样一想,雾茫茫就觉得难受。

她吸了口气,低头看了看时间,转过身没走几步就看到了滨海公路上倚车而立的路随。

雾茫茫停下脚步,远远地看着路随。

没有看到他的时候,好像什么都敢想,什么都能做,但是当雾茫茫看到路随时,她的心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没有人的感情是理应被辜负的,也不能因为他表现得更强大,就认定他不会受感情的伤害。

她自己经历过那种痛苦,又怎么忍心让路随经历一次。

“你怎么找到这儿来的?”雾茫茫走到路随跟前道。

“只要有心,没什么是找不到的。”路随脱下自己的大衣,披在雾茫茫的肩头,又伸手去牵她的手,“还不错,难得你站了两个小时,在冻成冰棍之前还知道往回走。”

雾茫茫诧异地回看了路随一眼,他也陪着自己站了两小时吗?

雾茫茫内心涌起涩涩的暖流,只是现在路随对雾茫茫的每好一分,就会让她更愧疚一分。

雾茫茫还记得自己曾经对路随许诺的话,如果她想要红杏出墙,有了二心,一定会亲口告诉他的。

而现在她的心有了动摇,不再那么纯粹,雾茫茫自己也极端憎恨眼前的局面,可是要让她现在立即就彻底将程越这个人从她的内心深处剔除,雾茫茫却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

“在医院见到程越,他怎么说?”路随问。

雾茫茫心虚地垂下眼皮,回避了路随的目光:“他没说什么。”

“哦。”路随尾音挑了挑,侧头看了看不敢看自己眼睛的雾茫茫。

车里流淌的是可以吓死人的安静,路随何其聪明,雾茫茫知道他肯定是看出什么来了,只是没说而已。

亏她还“演戏”演了那么多年,这会儿居然一点儿演技也飚不出来。

“我……”雾茫茫想说,给我一点儿时间,我不会对不起你的,我又不是傻子。

弃我去者不可追,她只是有一点小小的遗憾而已,毕竟当初是真的真的太想咬一口那块闻起来香香的烤红薯了。

“圣诞晚宴的礼服路琳已经帮你做好了,我带你去试一试?”路随道。

上一次的圣诞晚宴,给雾茫茫的印象就非常不好,后面他们相处的情形更是江河日下。

今年雾茫茫和路随还没有讨论过这个话题,雾茫茫是默认不参加的,说好了不结婚的,若是陪路随去开舞,又要招来许多这方面的揣测。

现在雾茫茫听见路随这样说,就知道他是在逼自己明确表态。

即使没有发生程越这件事情,雾茫茫也知道自己还没有做好陪路随参加路园圣诞晚宴的准备。

感情虽然逐步升温,但总是需要时间去积累、去验证的。

而雾茫茫觉得路随是明白自己的心态的,而这一切因为程越的出现都改变了。

雾茫茫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她知道现在如果她说不去,路随一定会觉得她是在顾念程越。

可即使是雾茫茫自己,也不能说她的决定就完全不受程越的影响。

路琳那儿他们自然是没去的,雾茫茫的沉默已经表达了她的观点。

“睡吧。”路随在走廊上向雾茫茫道了晚安。

这是他们和好之后第一次分房睡,雾茫茫愣愣地看着在她面前缓缓合上的门,躺在床上,只觉得浑身都失去了力气。

有些谎言不是她不想说,而是她的每一丝神情异动都逃不过路随的火眼金睛的,即使骗得了他一时,长此以往他也依然会发现的。

雾茫茫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看了一夜。

早起,按照医嘱吃了一片药,雾茫茫现在是彻底冷静了,也知道这样下去不是个事儿,要是换成路随的初恋女友回来,她心里还不知道要硌硬成什么样呢。

易地而处,路随对她的容忍度已经非常大了。

可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骄傲和底限,路随也不可能一味地忍耐,何况他还是站在云端的人,想要什么会得不到,何必非在她雾茫茫这棵歪脖子树上挂死。

雾茫茫坐在镜子前,给自己上了个淡妆,人总是要气色好了,精神才能焕发,她不想再被过去可悲的自己给打倒了。

雾茫茫下楼时,路随已经坐在餐桌边了,她走过去坐下,路随也没看她一眼。

雾茫茫喝了一碗粥,用餐巾抿了抿嘴,看着路随道:“我待会儿想去医院看看程越。”

路随将手里的报纸折了折,放在手边,然后道:“彼得会帮你安排车的。”

雾茫茫看着冷淡不已的路随,心里无比难受,却也知道怪不了路随。

她前日的表现太可怕了,路随心中不喜也是应该的。

雾茫茫伸出手,覆在路随搁在餐桌上的手上:“你别误会,他救了我,我只是觉得应当去看看他。你能不能给我一点儿时间,我会处理好这一切的,我只是需要时间去确认。”

路随将手从雾茫茫手中抽走,他的确是生气,不过更多的是生他自己的气。

理智如路随当然知道这时候如果想赢,应该做的就是更宽和温柔地对待雾茫茫,这姑娘心特别软,只要他不出错,雾茫茫绝对说不出要分手的话。

只是每个人都是有情绪的,又不是机器人。

爱得越深,期望就越大。

于路随看来,最好的局面当然是雾茫茫果断而坚决地拒绝程越,但他们两个人都心知肚明,这不可能。

路随心里厌恶雾茫茫的愚蠢和优柔寡断,甚至会愤怒地想,就应该放手让这愚蠢的女人和那愚蠢的男人配一对儿,然后看他们一代又一代地蠢下去。

这样,他也就少了许多的麻烦。

雾茫茫脸上的淡妆和精心挑选的衣服,都让路随觉得刺眼,也觉得讽刺,这就是个典型的养不熟的白眼狼。

“你的眼里是不是只能看到程越一个人?”路随抬眼看雾茫茫。

雾茫茫摇了摇头。

路随看着雾茫茫的眼睛道:“那就证明给我看。”

路随站起身又道:“今天去了医院后,你最好去一趟吴用那儿,心病总需心药医,你的药已经回来了,能不能治好,就看你自己了。”

雾茫茫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路宅出来的。

她没有先去医院看望程越,反而直接去了吴用的办公室。

幸亏吴用这会儿没有病人预约,看到雾茫茫来,直接将她领入了办公室。

雾茫茫在沙发上静静地坐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吴医生,我想我有些理解当初我的妈妈了。”

吴用调整了一下坐姿,雾茫茫和他聊过柳女士,但从来没有用过这种语气。

“其实人的情感自己有时候真的无法控制。当初爸爸那样对她,她心底一定也是很难受的。那时候我不仅没能帮她,反而还一心埋怨她。现在想起来,爸爸妈妈相爱的时候,我的生活一定是很幸福很快乐的,所以后来落差那么大,我才没能把心态纠正过来。”

“不过你现在看看我爸爸妈妈,他们相处得很好。不过其实我妈妈的重心早就从我爸爸身上转移了,她一心扑在她的社交圈上,我爸爸则是一心在事业上,但家里的氛围现在很好。”

“我昨天晚上想了一个晚上,为什么我以前就没想到呢?总是问别人要爱,把所有的幸福希望都寄托在别人身上,这多可笑。我自怨自艾了这么多年,到头来才发现,一切错误的根源都在我自己身上。”

“当初程越离开的时候,我恨死了他,发誓再也不要理他。可是现在想起来,他又有什么错?他是爱我的,甚至为了我连命都可以不要。可是一个男人没有他自己的理想,一辈子只懂沉溺于****又怎么立得起来,怎么对得起老天赐给他的天赋?我从来没能理解过他,只是一味地索取,他为我付出良多,受过很多的苦,我现在只觉得愧疚。”

“茫茫,不要把一切的错归咎在自己身上。”吴用道。

“我没有。只是以前我只能看到他人的坏,现在我可以看到他们的好了。”雾茫茫笑了笑,“谢谢你,吴医生,这么多年都陪我走了过来。我想现在是我该面对现实的时候了。我觉得时光真是很神奇的东西,曾经觉得为之天都塌下来的事情,现在回忆起来居然会有荒唐可笑的感觉。”

“那路随呢?你谈了你的妈妈、爸爸,还有程越,但是没有谈起他。”吴用问。

雾茫茫想了想道:“这件事还是正在进行时呢,也许十年后我就能对你开口谈他了。当然也许用不了十年,感情现在不是我生活的重点了。”

雾茫茫站起身朝吴用伸了伸手:“我能不能抱抱你?”

吴用迟疑了一秒。

“像一个朋友那样,我今后可能不会再来找你了。”雾茫茫道。

心病最好的医生只有自己,别人的开导、开解当然具有巨大的帮助,可是最后能不能走出那个怪圈,靠的还是自己。

吴用笑了笑,像雾茫茫伸了伸手。

雾茫茫轻轻地抱着吴用,然后道:“吴医生,你知道战胜恐惧焦虑症最好的方法是什么吗?”

吴用不语。

“那就是让自己无所畏惧。”雾茫茫轻声道,然后缓缓退出吴用的怀抱。

走到门口时,雾茫茫还俏皮地对吴用眨了眨眼睛:“不要太想我哟,我知道你研究我很多年了。”

“茫茫。”吴用在门口喊住她,“爱,从来都是人生的重点,并不是年纪大了,爱就不重要了。人只有在求而不得的时候,才会退而求其次。当然,爱也不是人生的唯一重点就是了。”

“谢谢。”雾茫茫淡淡地笑了笑。

雾茫茫随后去了医院。

程越还在住院观察,他只是有些皮外伤,最大的伤就是左手手腕骨折了,这是他慌忙间撑地造成的,他的脑袋在地上受到了一点小小的撞击,因为大脑是个精密物件,所以要留院观察。

雾茫茫有些不好意思地坐在病床旁边,给程越削了一个苹果。

程越接过苹果笑了笑:“你还记不记得,读初中那会儿,你每天都要带个苹果到学校,还是进口苹果,又红又大,国内少有超市有卖,即使有,也要十几块钱一个。你自己每天都吃不完,非要分一半给我,逼着我吃,说不能浪费粮食。”

雾茫茫张了张嘴,想起这事儿来了。

现在回忆起来还真是好笑,那时候她是真的单纯,从来都没考虑过家境不好的程越心里会不会有其他想法,难怪以她的条件,追了程越三年都没追上,直到高中才算拿下他。

“那时候我的行为一定让你很头痛吧?”雾茫茫道。

的确曾经令人无比烦躁,可现在回忆起来,那种甜蜜却像******一样让人戒不掉,程越心想。

其实还有一个细节程越并没有提到。

那时候雾茫茫给他削苹果,从来都是一刀从头削到尾的,那是这位大小姐在家里不知道祸害了多少个苹果才练出来的绝技。

中间皮削断掉的苹果,雾大小姐总是会很大方地分给她那些小随从们吃。

只有最完整的那个,才送给他——程越。

而今天,雾茫茫削的苹果,皮断了很多次,她也没放在心上,不知道是技术生疏了,还是早已没有了当年的心境。

“哦,忘了跟你说了,那个司机,我和阿姨商量了没让他赔偿,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你的医药费我会……”

雾茫茫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程越打断了。

“这点儿医药费我还能出得起。”程越道。

雾茫茫不说话了,她只是在陈述事实,但无疑这样的话的确会刺激到程越的自尊心。

“别担心,现在我的自尊心没那么脆弱。”程越苦笑道。

“虽然我不想承认,但当初自尊却是差点儿逼疯了我。我曾经恨你父母的铜臭,憎恨金钱,可是一定的财富基础的确能让人获得尊严。当时如果我不走,我真的不知道我们的未来会怎样,我害怕自己会忍不住做出伤害你的事情。但是现在,茫茫,或许我没有你的男朋友有钱,但是我不会再因为你给我买我买不起的苹果,请我吃我吃不起的西餐就觉得自尊受损了。这样的我,才敢重新爱你,你再也不必顾虑我那该死的自尊了。”程越道。

雾茫茫扑哧笑了出声。

当初一心想将自己的爱情捧到程越的面前,却从没在意过他需不需要,他想不想要。

真是年轻妄为的青春啊。

“这么说,我现在请你吃饭的话,可以去高级餐厅了,对吗?”雾茫茫玩笑道。

程越也笑了起来:“其实,那次你请我吃西餐的时候,我是有钱付账的。我暑假打了两个月的工,但是你坚决不给我机会。”

雾茫茫皱了皱眉头道:“我当时到底得有多蠢啊?”

那时的她竟然以为只要不花程越的钱,就不会给他造成负担。

“蠢得很可爱的。”程越笑。

“后来,在我的心里,我就想,我这辈子一定要请你再去那里吃一次西餐,这一次要我来付账。”程越道。

雾茫茫看着程越,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在程越的生命里留下过多少的遗憾。

他回来寻梦了。

而她的梦却已经早早就破碎了,滚烫的心因为落在了地板上,沾染了无数尘埃,现在已经凉得没有温度了。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雾茫茫知道梦碎的痛楚,所以她不愿意让程越再经历,她愿意尽自己的力量,减少他生命里曾经的遗憾。

在这里其实雾茫茫已经彻底放逐了她自己,她所期望和苛求的,她都已经掐灭了,只愿自己身边的人能够幸福快乐就好。

“好啊。”雾茫茫应道,“可是程越,我……”

“我不在乎。”程越用右手捏了捏雾茫茫的手心,“茫茫,如果你将来和他结婚,我会真心地祝福你,对我来说,只要你幸福就好。至于这种幸福是不是我给你的,都无关紧要。如果你还能接受我,我将再也不会放开你的手。”

晚上雾茫茫回到半山别墅,她和路随的关系已经不再适合住在一起。

打了电话给路随报备,路随也没有任何反对。

雾茫茫失神地看了手机半晌,最后将她给路随重新特别录制的铃音调了出来反复听。

“限量款先生来电,肚脐癖先生来电,妈咪的乖宝宝来电,第N号相亲先生来电,霸道总裁来电,吃回头草先生来电,心机boy来电,脂肪肝大叔来电,我最爱的先生来电。”

雾茫茫哭得哽咽不止地想,路随还没有听过这段铃音呢。

她多希望自己在最好的年华遇到路随,多希望一生只爱过路随一个人,渴望到甚至不惜埋葬她和程越过去的一切。

只是人生没有如果,也不会有重来的机会,她已经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去爱程越,就再也给不了路随完美无缺的爱情。

或许路随不在意,他只是希望她能陪着他就好。

可是正如程越所说,将来呢?将来当路随再也无法满足,当她回应不了他需要的那种爱情,当他们开始互相伤害的时候,她又该怎么办?

雾茫茫的强迫症让她,宁愿在这段感情最灿烂的时候终结,也不愿意让它最后沦落为长满虱子的华丽外袍。

更不愿意,让路随再看到她恐惧焦虑症发作的丑陋样子。

美人,自古就最恨人间见白头。

“茫茫,路随让人把你明晚要穿的礼服送过来了,你出来看看,简直美极了。”柳乐维敲了敲雾茫茫房间的门。

雾茫茫收起手机,去浴室洗了一把脸,这才走出去。

那晚礼服非常飘逸,而且似曾相识,雾茫茫想了片刻,才发现它和她玩的那款游戏里的有一套外观长得有五分相似。

今年路园圣诞晚宴的主题是cosplay,真是有够时尚的。

当然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不会如十几岁的小姑娘一样穿游戏服,这就得考验设计师的能力了。

既要有那个范儿,还得奢华大气上档次。

雾茫茫将晚礼服的料子在脸上摩挲了半晌。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柳乐维问道,虽然雾茫茫泰半时间没有住在家里,但是柳女士早已经在社交圈里修炼成了人精,怎么会看不出雾茫茫的情绪低落。

雾茫茫笑了笑:“柳女士,要是这次我和路随又分手了,你会不会掐死我?”

柳乐维静静地看了雾茫茫半晌:“说实话,我压根儿就没指望过你们能成。”

雾茫茫眨了眨眼睛,不知道是该松一口气,还是该气得脑梗塞。

柳乐维拍了拍雾茫茫的肩膀道:“行了,别叹气了。等你过了这个坎儿,我再给你介绍对象,这一次可别再跟我挑三拣四了,你已经奔三了好吗?奔三了!”

雾茫茫只觉又受到了一万点心理攻击。

女人的年纪大了之后,有时候失恋的痛苦未必比得过她眼角又多了一条皱纹的痛苦。

路园的圣诞晚宴办得一如既往的成功。

曲终人散之际,有些人也未必舍得离开,反正回家也没什么人在等待,还不如难兄难弟一起喝酒畅快。

宁峥轻轻碰了碰沈庭的手肘,示意他去劝劝路随:“这什么情况啊?不是自己说的要养生不喝酒吗?敢情以前都是在骗我们啊?”

吧台边上,路随正一杯一杯地往肚子里灌酒。

“失恋了。”沈庭淡淡地道。

雾茫茫没有出现在今晚的晚宴上,就足以说明很多问题了。

“一起喝吧。”沈庭朝路随举了举手中的酒杯。

路随看向沈庭,轻轻地和他碰了碰杯,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放下杯子的时候开口笑道:“我从来不知道你对我的私生活居然那么关心?”

沈庭愣了愣,然后有些尴尬地笑了起来,但这一笑又将所有的尴尬都挥退了。

“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可别以己推人就以为我也做不到。”路随又和沈庭碰了碰杯,然后附耳道,“所以养生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养兵千里,只为一时。”

“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宁峥插嘴道。

路随和沈庭都默契地完全不搭理宁峥。

宁峥自讨了个没趣,总要讨回颜面:“路随,你是不是又和雾茫茫分手了?这回是谁甩谁啊?”

宁峥这就是典型的中二病找虐型。

“分手了,你也没有机会。想插足,回去练练功夫再说吧。上次没把你打痛是吧?”路随道。

宁峥做了个幸灾乐祸的表情,嘀咕道:“你不愿意跟她结婚,她不甩了你才怪。”

“别以己推人。”路随不咸不淡地抛了一句。

良久后等路随走人之后,宁峥才对着沈庭感叹道:“路随这意思是,不想结婚的人是雾茫茫?”

沈庭不语。

宁峥打了个响指:“雾茫茫这妞简直绝了。我就知道自己没看错她。”

宁峥一脸的“我喜欢过她,我很自豪”的欣喜。

沈庭看了宁峥一眼:“别想了,路随今天已经把他的态度表达得很明确了。”

那就是,即使他们分手了,其他人也别想插足的意思。

雾茫茫的平安夜和圣诞节过得十分无趣,在家里睡了整整两天。二十六日这天,她起了个大早,挑了衣服,化了淡妆。

柳乐维看见她还有心思打扮,这才稍微放下了一点儿心:“出去约会吗?”

雾茫茫穿的是一件一字肩大红色荷叶边的羊绒裙,衬得她的皮肤白得发亮,整个人都是容光焕发的样子,也难怪柳乐维会误会了。

雾茫茫罩上斗篷大衣:“不是,我去去就回。”

有些事情或许可以在双方的沉默里成立,但证件重新办理实在太过麻烦,雾茫茫还是得去路宅走一趟。

餐厅里,路随正在用早饭,这个时候来,会有较大的概率可以碰到他。

安妮体贴地上前帮雾茫茫把大衣脱下挂好,雾茫茫道了一声“谢谢”。

“我来取我的证件。”雾茫茫走到路随的跟前道。

路随的眼神在雾茫茫的裙子上扫了一圈:“穿这么少不冷吗?”

裙摆很短,在膝盖上五公分,一字肩开得很宽,整个肩膀都露在了空气中。

非常漂亮,但也的确不耐寒。

“我上去拿证件了。”雾茫茫没有回答路随的话。

手里握着证件,雾茫茫从楼上走下去的时候,好像已经没有借口再逗留。

路随很绅士地将她送到门边,雾茫茫微笑着朝他挥了挥手:“你保重。”

路随看着雾茫茫走了两步,才缓缓开口:“茫茫。”

雾茫茫转过身,也不知道自己的心为什么骤然就跳得加快了速度,其实结局已经注定不可能改变了。

“茫茫,你要记住,一直都是你不要我,不是我离开你。”路随道。

雾茫茫想哭,却又觉得这是自作孽,根本不配流泪再徒惹路随难受,她说不出话来,只能点了点头,匆匆上了车。

接下来在这一年快要结束的这几天里,雾茫茫做了很多事情,或者说是帮程越做了很多事情。

他们一起去当年那家西餐厅吃了一顿饭,真是奇怪,这家西餐厅居然屹立了十几年还没有倒下,完全可称奇迹。

他们还一起去了新建的游乐园,票价之于今日的他们来说当然称不上贵,但是当初程越是死活不愿意陪雾茫茫去的,他的借口是太幼稚。

然后他们还去了电玩城,程越去跳舞机上跳了一支舞,男生跳这个已经比较稀罕,而程越又玩得特别厉害,没有漏过任何一个节拍,姿势潇洒又漂亮,周围的初中、高中小女生都冒出了星星眼。

很多人给他鼓掌。

雾茫茫笑得直打跌:“你当年不是死活不跳的吗?”

程越当初可是个小古板,是坚决不肯跳舞的,更不可能当着许多人的面跳舞。

“当初你一直说想看我称霸跳舞机。”程越抹了抹额头的汗水,雾茫茫伸手将自己的手帕递过去。

程越有些遗憾,那个会命令他低头,为他擦汗的茫茫好像已经消失了。

再然后,程越送了雾茫茫一个镶满水钻的发夹:“当时你看了它很久,不过现在那个牌子已经没有那一款了,这一只是我能找到的最相似的。”

雾茫茫低了低头,眼泪就落到了地上,氤氲成一个小小的水潭。

曾茹绫看着楼下给雾茫茫送早饭的男人换成了另一个人的时候,只是简单地张了张嘴表示了一下惊讶,然后道:“我早该想到的。”

“这个也是个大帅哥啊,比你小舅舅年轻吧?”曾茹绫愉快地吃着程越送来的鸡腿卷。

“吃你的吧,这么多吃的都堵不上你的嘴吗?”雾茫茫飞快地在电脑上敲着字,一大早就开始写论文了。

“这回是什么关系啊?青梅竹马?”曾茹绫问道。

“算是吧。”雾茫茫轻叹一声。

“你知道你在我们学校的名声都快赶上交际花了吗?”曾茹绫又问。

雾茫茫的脸色丝毫没变,她的名声不好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但愿将来她成灭绝师太的时候,能让大家为之改观一下。

“不过我看你对他好像没什么劲儿啊。”曾茹绫碰了碰雾茫茫的肩膀。

雾茫茫不语。程越列的单子上,就有一条是想给她每天早晨送早餐的。

因为上高中的时候,程越的早餐、午餐都是雾茫茫包了的,她自己上网查的,按照营养学搭配,每天让阿姨做了,带给程越吃的。

雾茫茫默默地想了想,好像这些事情她都没有为路随做过,如今想起来,真是觉得对不起他。

只但愿他将来可以遇上一个,心里从来没有过其他男人的女孩子,健康而乐观的女孩子,把所有的最纯粹的爱情都捧给他。

时间走得越来越快,程越列的单子上,没做的事情也越来越少。

“我还有最后一件事。”程越送雾茫茫回宿舍时道,“我们从来没有一起过过情人节。情人节那天玫瑰花卖得可真贵,我不想加重我妈的负担,又不想然你看轻我,所以每一年的情人节我都告诉你要在家里帮我妈做事儿。”

雾茫茫笑了出来;“你不用帮我回避某些回忆。”

程越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额头。

记得有一年,程越再次拒绝雾茫茫共度情人节的要求后,雾茫茫逼问了他半天,程越终于忍不住撒了个谎,说要帮他妈妈上街卖花。

真是中二的少年和少女。

那一天,雾茫茫破天荒地收下了所有追求者送给她的各色玫瑰,提着一大篮子的玫瑰花,在本城高档餐厅的楼下叫卖。

她的花卖得很快,谁让卖花姑娘长得那么漂亮呢。

犹记得那年的冬天格外的冷,雾茫茫一边冻得跳脚,一边呵着手收钱,但心里却有一团火在烧。

她想通过行动告诉程越,她不会瞧不起他,她可以跟着他一起卖花的,只要他们在一起。

雾茫茫站在街头,一张一张地数着钱,她数钱的动作有点儿慢,因为手冻僵了,而且本来她就不擅长数钱。

她脸上带着大大的笑容,想着把这些钱交在程越手里时,他的表情。应该会很感动吧?

会不会很心疼地把她的手拉入他的怀里取暖呢?

想一想,就觉得开心得快要死掉了。

而命运的窗口其实在那时候就为了路随开了一个小小的窥探的缝隙。

那天,他和某位女伴正坐在那间高级餐厅里吃饭,靠窗的位置。

穿着粉色大衣,戴着白色绒绒帽的漂亮小姑娘,很快就吸引了他和那位女伴的注意力。

他的女伴说:“那小姑娘长得挺漂亮的呀,气质也好。”

路随淡淡地扫了一眼,他对小女孩不感兴趣。

女伴叹息一声:“真是可惜了。”

路随没说话,等着女伴继续没话找话说。

女伴看着数钱数得眼睛都笑弯了的雾茫茫道:“生得漂亮的小姑娘,太容易走捷径了。”

路随笑了笑,再看了雾茫茫一眼,然后道:“小姑娘家境不错的,出来卖花体验人生的。”

“我不信,我们来打赌。”女伴道。

路随没有同意:“没什么想要的彩头。”

女伴卒。

而雾茫茫呢,

她卖花的事儿,不仅没让程越感激她,反而让他们冷战了三天,最后以雾茫茫去弯腰低头道歉而告终。

程越道:“我真是蠢,这辈子大概再也找不到能为我在冬天卖花的女孩儿了。”

雾茫茫笑道:“都挺蠢的,我居然把其他男生送我的花拿去卖,还沾沾自喜地把钱拿去给你。我当时智商应该是负数吧?”

程越想了想:“大概是吧。”

巧的是今年的二月十四日依然特别寒冷,城里的气温晚上难得地降到了零度以下,天空飘着雨夹雪。

雾茫茫坐在订好的餐厅里等程越,她已经知道程越要做什么了。

她无意间在他掉落的购物小票上看到了价值不菲的钻石戒指。

只可惜她已经无力再回应。

能陪程越做的最后一件事情,就是等待他,送她一支她盼了很多年的红色玫瑰。

然后说一声谢谢,谢谢他这么多年来都没变过的爱情。

也要说一声抱歉,她没能遵守她年轻时许下的一生只爱他一个人的诺言。

如果想要补偿的话,雾茫茫希望程越可以重新爱上另一个很好很好的姑娘,生一堆小娃娃,幸福而快乐的生活。

这也是她最想要的原谅了。

于程越是这样,于路随亦然。

不过这个寒冷的情人节,雾茫茫并没有等到程越。

他最近好像挺忙的,雾茫茫也已经一个多礼拜没见到他的人了。

雾茫茫给程越拨了几次电话,他都没有接。

雾茫茫在餐厅里一直坐到十点钟,才接到程越回过来的电话。

“对不起,茫茫,我可能来不了了。”程越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显得是那样的遥远,就像来自另一个星球。

雾茫茫轻笑了一声,虽然有些意外,但是何尝又不在她的意料之中。

有些话不必说明,大家已经都了解了含义。

程越大概是不会再出现在雾茫茫的世界里了。

“程越。”雾茫茫喊了一声,“祝你幸福。”

程越就站在道路对面,透过餐厅的玻璃窗看着正举着手打电话的雾茫茫。

“谢谢。”程越的眼睛一下就湿润了。

雾茫茫似乎略有感应,转头看向玻璃窗外,看着对面街上路灯下站着的那个人,虽然看不清楚脸,但已经足够了。

程越转身走的时候,雾茫茫就那么静静地坐着。

曾经他离开的时候,她撕心裂肺,现在却已经能够十分淡然地安坐了。

甚至连遗憾也谈不上,只有些淡淡的惆怅。

曾经以为的深爱,以为是一生注定的人,转过头,连影子都已经淡得只剩模糊的痕迹了。

雾茫茫朝餐厅的老板道了歉,坐了一个晚上,没有产生任何消费。

老板人却是特别好的,反而还送了她一支鲜红的玫瑰。

雾茫茫在路边遇到了一对跺着脚在雨雪中买烤红薯的小情侣,她就站在路灯下看着他们,看他们那样鲜活的甜蜜,让她的脸上也带出了笑容。

雾茫茫想了想,还是走了过去,将那支玫瑰递到女孩儿的面前:“祝福你们。”

女孩有些错愕地接过花,和男朋友相互愕然地对视一眼。

小男友看着雾茫茫的背影道:“肯定是失恋了。”

因为那个人脸上的落寞连光都照不进去。

人难受的时候,似乎更有自虐的倾向,风大雪大的,雾茫茫却在半山脚下就下了车,她想自己走一段。

风吹着半山上的树木发出呜呜的哀号,黑幢幢的别墅的影子以及树木的影子被路灯投射在地上,显出了一冬的荒芜和枯寂。

雾茫茫的双手揣在兜里,埋着头走着,遇到路上的小石子儿,就轻轻地踢一脚。

整颗心空荡荡的,没什么可害怕的了,但是也没什么再值得留恋的了。

雾茫茫站在路上,往路宅的方向眺望了一下,其实站在这里是什么也看不见的,可是她就是忍不住去想,在那片地方,住着一个人呢。

她现在对程越的感觉,大概就是将来路随对她的感觉,淡得像一抹灰痕,风轻轻一吹,就散了。

路走到三分之二的地方,雾茫茫再次停下了脚步,望向海的方向,在看不到的地方,有一座叫LW的小岛,以后应该会换名字吧?

她能不能去追回路随呢?雾茫茫忍不住幻想,她的脚不由自主就往那个方向跨了一步,可是脚下就是悬崖,即使粉身碎骨,只怕也追不回来了。

雾茫茫怅惘地倚在道路旁的树干上,想着路随。

这是一个完全不能挽回的男人,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要什么,也知道自己不要什么。

如果当初他们还有一点儿希望,那天她去拿证件的时候,路随就不会让她离开。

他已经放手了呢。

不过不幸中的万幸是,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她穿得还算漂亮吧?

雾茫茫揉了揉被风迷了的眼睛,抬起腿继续往前走。

她在心里对自己道:没关系的,她还有一个家,那是血脉相连的地方。而她今后要做的事情,就是让曾经爱过她的人不会后悔爱过那样一个人。

她要变得好好的,不会让他将来有一天羞于提起她这样一个人,进而鄙视当初自己的眼光。

她也是有自己的理想的人。

雾茫茫抬头看了看天,让眼泪又倒流了回去,然后加快了脚步往半山别墅走。

转过弯,半山别墅就在不远处了,雾茫茫抬起头,看见前面深深的黑影里还有有一点猩红闪过。

雾茫茫揉了揉眼睛,眼前似乎又只有雪花在飘舞。

雾茫茫暗笑自己居然还有那种奢望,她继续往前走着,那一点猩红好像又出现了。

雾茫茫再也管不住自己的脚,迈出腿飞快地往前面跑去,她跑得很快,就像要冲出路基往山下飞去一般。

等她跑到那点猩红的跟前时,她原本以为抽烟的那个人是阿树,可是站在她面前,将烟头扔在地上的人明明就是那个从来不抽烟的人。

雾茫茫站着没动,她揉了揉眼睛,害怕这是幻觉,在九年前她曾经经历过,幻觉里那个人从来没有离开过。

路随看着融化的雪珠在头发丝上反着光的雾茫茫,轻轻呵了一口气,然后抬起了手展开双臂。

雾茫茫一下就扑了过去,力道之大让路随接连两个踉跄,差点儿一屁股坐在路上。

雾茫茫紧紧地抱着路随的腰,将脸贴在他的胸膛上听他的心跳,铿锵有力,一下一下地神奇地抚平了她所有的不安和焦虑。

感情就是这样,上一秒还让你生无所恋,仿佛身在炼狱,下一秒就让你到了天堂,春暖花开。

这样的变化,连你自己都觉得惊讶万端,心叹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雾茫茫忍不住将手又抱紧了一点儿,落在她背后的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心,意在安慰。

可是这不够,完全不够,雾茫茫恨不能将自己整个人都揉进路随的胸膛里,想让他抱紧自己,可是嘴巴就像被糊住了一样,怎么也打不开。

路随亲了亲雾茫茫的头发,想起刚才她就像个无助的孩子一样站在他的面前,一动也不敢动。

那么渴望,却又胆怯。

他轻轻抬了抬手,她就扑了过来。

原谅她当然很难受,可是不原谅则更难受一千倍一万倍。

而他何苦跟个小姑娘较真儿。

路随收紧了手臂的力道,雾茫茫的眼泪扑簌簌就掉了下来。

只不过爱情再热烈,也挡不住太久寒冬凌晨的冷风,路随伸手去推雾茫茫,雾茫茫就像受到了巨大的惊吓,立即抱得更紧,就像八爪鱼一样黏在他身上。

路随无奈,又伸手去掰雾茫茫环在他腰上的手。

如是再三,雾茫茫最终才松开了手。

两个人之间终于空出了距离,让路随可以看到雾茫茫的脸了。

雾茫茫则失魂落魄地再次伸出双手,去拉路随的手,将他的手紧紧扣在两只手的手心里。

那模样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恐慌得像失去了所有橡子而无法过冬的松鼠,她的爪子这会儿则正抓着她最后的一颗粮食。

路随心里的情绪一闪而过:“你的卡落在路宅了,我给你送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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