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明白。”容逸道。
“我也不明白。”简楠道。
“我们都不明白！”白长风大声叫道。
老人用力咳嗽了两声，顺了顺胸中的污浊之气，然后扫视了他们一圈，道：“你们想知道真相？”
容逸坦然道：“没有人想糊里糊涂的死。当然，首先是不想死。”
他自己不会死在这里，因为他是投影，但是，这不代表他就可以眼睁睁看着另外那三十一人横死当场，尽管他很不赞同他们的做法。兔死狐悲，莫过于此。
老人微微颔首，叹了口气道：“也好，既然一定要死，为什么不做个明白鬼？”
他抬起头来，目光空洞，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神情一时变得怅然若失。
“当年，我便没有让他们听完真相，到现在都有些遗憾。”
容逸等人一阵惊讶。难道说，像他们这样的人，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
但这也不对呀？如果之前已经有人来过，为什么元帝还在？是他当年没有选择自杀？
片刻之后，老人收回了目光，朝着他们淡淡一笑：“人老了，喜欢回忆，不要见怪。”
容逸等人哪里有心情讨论这个？盯着他的眼神中只有愤怒和惊疑。
“从哪儿说起呢？”老人凝神半晌，才开口说道：“你们知道我是谁？”
“当然。”容逸道：“你不会是想告诉我们，你不是元帝吧？”
“那倒不会。不过，元帝，只是这个元界君主的称谓，任何人坐上了这个位置，都可以叫作元帝。我的本名叫卓恒，来自于一个叫做玄黄世界的十维低阶世界。”
“什么？”
众人一阵面面相觑，虽然还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提到自己的身世，但是这个身份本身，却让他们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
“想到什么了？”老人看着他们的表情，淡淡笑了起来：“不就是跟你们一样么？”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只觉心头一阵剧震。
“你是说，你也是……”
“呵呵……”老人点了点头：“一亿年前，当我还是个热血少年的时候，有一天，我捡到了一本画着很多符纹的笔记。”
铛地一声，有人把自己的刀掉在了地上，然后急忙又捡了起来。
没有人回头，因为大家都知道这是为什么。在场的三十三个人里面，至少有一大半人有过类似的经历。
“没错，那是一本有关符轮术的笔记。”老人苦笑了一下，接着道：“和你们一样，我很快，就成为了那个世界中少有的符轮强者。直到再有一天，我见到了一组很特别的八级符轮的图谱。”
“召唤教授！”终于有人忍不住叫出了声来。
老人看了看他，随即眯起了满是皱纹的眼睛：“这次他管自己叫教授？嘿嘿，那时候，他叫先生。”
不管叫什么，但是很明显，那是同一个人。众人的气息越发的急促了。因为他们意识到，他们可能会听到一个不可思议的故事。
老人想了想之后，继续说道：“事情发展的很快，我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牵引着，击败了很多莫名其妙的敌人，于是开始怀疑他的身份。在追寻了很久之后，发现了一个一看就是故意留下的破绽。告诉了我一个地点。”
“元界，帝宫？”容逸脱口而出。
老人呵呵一笑：“这连猜都不用猜。”
“所以，你就来到了元界？也发现了很多和你一样的人，在寻找他的下落？”简楠接口问道。
“差不多吧，细节有所不同，但结果是一样的，我们三十二个人来到了这里，见到了上一任元帝。”
“然后呢？”
简楠急切的问道。
到了此时，所有人都变得激动起来，因为他们都发现了一个问题。
如果说，这个故事是一个轮回，那么老元帝应该是催动了符轮，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这内在的原因不去管它，可问题是，卓恒活了下来，还成为了新的元帝，这又是怎么回事！
老人的目光横扫了一圈，很明显看出了众人的疑虑：“上一任元帝并没有像我一样说这么多废话，他直接就启动了符轮，就好像，他盼这一天，已经盼了很久一样。所有人都死在了当场，除了元帝，还有我。”
“这是为什么？”简楠瞠目叫道。
元帝只是解除不死之咒，没有当场死亡可以理解，但他为什么不死？
“其实很简单。”老人看了他一眼：“如果你创制了一个自毁型的符轮，符纹当然会燃烧殆尽，但演算符呢？”
“演算符！你是那个演算符？”
以简楠为首的三十一人，在瞠目了片刻之后，便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投向了容逸。
没错，自毁式的符轮，演算符是会残存下来的。而他们这些人中，容逸则是那个唯一的演算符。也就是说，如果今天他们这组符轮被启动，三十一个人会化为灰烬，而容逸，却会幸存下来，就像眼前的元帝一样。
这是何等不公平的事情！
老人并没有理会这些人的喊叫，继续自顾自地说道：“元帝在半个时辰之后死去，这半个时辰，他告诉了我事情的真相，同时将他的一身功力通过不死之咒，封在了我的身上。与此同时，也将他毕生的使命转交给了我。”
“毕生的使命？”简楠等人还在愤愤不平于容逸可能遇到的完全不同的命运，而容逸则是听到了最后的那一句话。
“什么样的使命？”
老人浑浊的目光，看向了他，用一种非常沉重的语气说道：“维持这亿万个世界的存在。”
“什么？”听到这样的事情，就连简楠等人，也暂时忘记了刚才的愤懑，都将视线聚焦在了老人那干瘦如柴的身上。
“世界的存在，需要人来维护？”容逸大为不解。
“听起来很不可思议是吗？”老人闭上了眼睛，默默摇了摇头，半晌，才再度睁开了眼睛：“如果我说，整个世界本身，有着很强烈的自我毁灭欲望，你们恐怕很难相信吧？”
所有人都在摇头，这件事本身，显然超出了所有人的认知范围。世界有意识，这已经令人难以想象了，而它还想要自我毁灭，那更是匪夷所思。
“无论你们信还是不信，这都是一个事实。我自从一亿年前接受元帝以来，没有一天不在和这个世界的本源意识进行抗衡。用我的意志，压制住它自杀的意志。经历了无数的岁月，一直到现在。”
他的话说到最后，口吻中，现出了一种极度的疲惫和厌倦。这件事对他来说，已经好像难以承受了。
一个人，在如此漫长的岁月中，持续不断的与一个如此强大的对手做着不间断的对抗，一直到肉身接近枯萎，还要无限制的持续下去。面对这样的命运，难怪，他会自愿解除不死之咒，回归星海。那对他来说，是一种永久的解脱。
听到这里，见他如此状态，众人才忽然明白，为什么长久以来，元帝都深居简出，难得露面。原来，他是在做一件如此惊人的事情。
长久的沉默之后，容逸终于开口问道：“看起来，我们这些人，就是被设计来替换你的。”
老人稍稍怔了怔，才勉强点了点头：“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是这么回事。”
这时候，简楠的冷笑声，从一旁响了起来：“你是用来替换他，当元帝的，我们这些人，只是炮灰而已。”
他的愤恨与不平，已经明明白白的写在了脸上。而其他人，也都显现出完全相同的表情。那些目光，定在容逸的脸上，就像毒蛇一样，想要狠狠地咬他一口。
对于他们的反应，容逸无话可说，只能暗暗叹息。自己会毫无声息的死去，而别人却会借着这个机会登临世界的巅峰，成为统驭万界的主宰，这样的命运不公，换作任何人，也很难比他们表现的更淡定。
一瞬间，他再次想到了自己最初的目的，教授在这件事里是什么角色？他为什么要如此辛苦的安排这一切？一轮又一轮的将一批年轻人，送到上一次的元帝面前，完成这个世界守护者的更替？
他望向了元帝，很想问出这个问题，但是这个问题的答案，却将会让另外的三十一人立即送命。他又如何问得出口？
“如果，我拒绝呢？”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所有人惊讶不已。简楠白长风等人固然怀疑不已，元帝看着他的眼神，也多少有些不解。
“你不想成为元帝？”
“这对我毫无意义，同时却要牺牲三十一个与我无怨无仇的生命，我宁愿不要。”容逸斩钉截铁的说道。他已经打定主意，一旦对方准备开启符轮，他就立即解散投影，让自己这个演算符，在元界永远消失，那么今天，将没有人会死去。整件事，将再也不会发生。
老人看着他，呵呵笑了起来：“哦？看起来，你是有了办法了。不过，你也不要你自己的性命了么？也舍得让你的父母，让你的众多红颜知己伤心欲绝，枯守千万年么？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的身上，应该背着一个寿命方面的魔咒。能活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而不死之咒，却可以完美的解决这个问题，你可要考虑好了。”
容逸的脸色，顿时一阵苍白，脑海中，爹娘、姐姐，以及韩一诺、焱灵、胡莺莺她们的身影飞速的飘过，还有烈焰焚神昨晚所说的那一番话。
原来，所有的一切，真的从一开始，就全部设计好了的！没有一件事，不是在别人的控制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