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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夏无且说缺得东西多了,缺一颗人头,同时还缺一个副手。秦王身上配有长剑,近战的话,那剑对你的威胁很大,这是对你不利的方面,对你有利的呢,乃是秦国武将无论在什么条件之下,都不能登上王台,哪怕是有人刺杀秦王。

荆轲说我不需要副手,副手只会给自己增加负担,游侠一般都是独来独往的,至于第二个消息,倒是很有用,只要不让秦王跑出去,那一切都好办。夏无且在荆轲的脑袋上拍了一巴掌说,这不是小事,你要意气用事,那个副手可以帮助你展开图,你就有机会拿出匕首刺秦王!

荆轲问:“那人头作何用?”

夏无且道:“你在燕国,难道不知道燕国有一叛将叫樊于期?”

“知道,此人弃暗投明,乃是大英雄!”

夏无且冷笑:“可是对秦人来讲,此人就是大叛徒,王翦在燕国边境迟迟不动兵,就是在等待机会除掉樊于期,嬴政对此人恨之入骨,早已灭了樊于期三族,如果荆轲你拿着樊于期的人头来见秦王,我敢保证,你一定能够上台为秦王献图!”

荆轲当即问:“那人头在哪?”

“在燕国!”

太子丹收到了夏无且通过细作发来的密信,信上说,要靠近秦王,必须要拿樊于期的人头来,不然的话,无论如何也靠近不了秦王。太子丹看完了信,长长地松了口气,看来荆轲在秦国并没有出事,而是在细心地寻找契机。既然人还在,刺秦大计还没有泄漏,那么接下来的事情都好办,太子丹找到了樊于期,此人是秦将,见到太子丹之后,此人的性情发生了一些变化。

樊于期看到太子丹的到来颇有些不好的预感,想把太子丹拒之门外,可既然是太子丹来了,那么他也不好不接待。几番客套之后,太子丹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就连旁边的田光都觉得太子丹这一次说得有些太直接了。

“我实在不忍心杀你,你是我燕国的大将,将来必为燕国出大力。”太子丹的眼睛里含着泪水说。樊于期乃是秦人,听太子丹一说,顿时明白了什么,但是他没问,而是一直听太子丹说。妈的,樊于期在想,这都是什么事!这燕国整天都在搞什么?今天打齐国,明天打东胡,从来就没有消停过!

现在太子丹要借自己的某样东西,樊于期也觉得事情也该差不多完结了。这么多年在燕国,他深深地感受到了自己这条路是走错了,虽然秦国对自己也不是那么和善,但是在燕国,燕人也不是那么容易待见自己。樊于期觉得自己走的是一条苦路,现在太子丹的要求,正好成全了樊于期。樊于期不想欠燕国什么,更不想欠秦国什么。

“燕国现在正是用人之际,而且秦军大兵压境,更不能对将军动手,但是,我派出的刺客已经到了秦国,虽然带着我燕国的地图,可是却无法近秦王身。”

“太子需要我做些什么?”

“我向想你借一样东西。”

樊于期想了想,我身上有什么东西能借给太子的?“不知道太子丹要向臣借什么?”

太子丹顿了顿,道:“我要借将军的项上人头。”

樊于期无语。

太子丹也没有说话,而是在等樊于期的回答。

过了许久,樊于期道:“好。”

在燕国多年,樊于期的内心虽然没有饱受折磨,但是那种背离家乡,远在异国为臣的心让血性的秦人樊于期心中很不舒服。多年来,樊于期在燕国是以猛将著称,但是在秦国,樊于期却是一名叛将。秦人痛恨樊于期,但是燕人却是很喜欢樊于期。可是在燕国,樊于期找不到自我归属感,这种找不到心灵港湾的痛苦让樊于期非常难受。

就好像一头狮子离开了狮群,投靠了其他的狮群之后,经过了一段时间的生活,虽然新狮群接受了自己,但是自己在新的狮群中却总是找不到自己的地位。但是要回到原来的狮群,却又发现原来的狮群早就不认识了自己,并且还自己当成是外来的侵略者。

这一点,让樊于期的内心承受着“叛徒”的折磨。樊于期的家人也在秦国,这么多年来,他的部分家人来到了燕国,但是还有一部分人却是死在了嬴政的刀下,这不怪嬴政,而是怪这该死的战争。

曾几何时,樊于期想到过结束这种状态,而回到一种让自己舒服的生活中去,辞去官职,买一处庄园,好好地度完自己的下半生,但是回头想想,这种生活在秦国的时候就可以去做,没有必要非要到了燕地才能去干。这时候的樊于期,在生活目标上,完全失去了方向,太子丹的出现,正要解决了樊于期这个苦恼的问题。

死,也许不是结束,而是一种全新的开始,对樊于期来说,这点正好可以证明自己。就像那狮群,年轻新来的投靠的狮子用死亡的代价捕杀了一头河马,不但满足了狮群的需要,也证明了自己。

樊于期答应了,太子丹倒是很意外。太子丹没想到樊于期答应得那么痛快,这倒是让太子丹有些不好意思了。这是什么情况?樊于期就这样答应了?

太子丹说,既然你答应了,那我会好好地照顾你的家人,你放心的去吧。樊于期长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是全身都放松了,还是感叹自己的命运就是这样扯淡。

太子丹抽出了宝剑。

但是樊于期却道:“我的东西,自当我自己拿出来献给太子!”说完,樊于期拔剑自刎。

樊于期虽然是秦国叛将,但是却为了燕国甘愿舍弃了自己的生命,借出了一样永远无法归还的东西。太子丹含泪把樊于期的人头包裹了起来,交给了田光。

“找到秦舞阳,让秦舞阳把樊于期大人头带给荆轲。刺秦大计,务必完成!”

太子丹要置之死地而后生,如果这一次不成功,那么秦军必然会发动大规模的攻击,燕国危在旦夕,不成功则成仁。

田光看着樊于期的首级,心中感叹万千,这就是壮士!壮士无所谓生死,唯独有名!现在樊于期的人头也拿到了,就差找到秦舞阳了。那家伙是一个比荆轲低一级的游侠,严格来说是一个游荡的杀人犯。

找到秦舞阳并不费什么事。当秦舞阳看到樊于期的首级时,他觉得自己扬名立万的机会来了。他带上了樊于期的首级,走上了秦道。

都说英雄无泪,其实英雄把泪化成了血。在那段可歌可泣的历史之中,总有那么些人虽然没有建国立业,但却在历史之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那是帝王也无法超越的史诗。人活着总是要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来,无论是成功还是失败,总是要向世人证明,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可以用“英雄”二字担当。

对燕国来说,或者对整个战国来说,樊于期是位英雄,荆轲也是位英雄,至少目前来说,秦舞阳也是英雄。太子丹的行为也可算得上是英雄,他的谋略和胸襟,他的气魄和胆量,几乎无人能及。在六国之中,唯独有太子丹有这样的勇气敢于刺秦,但是,也正是因为太子丹,而加速了燕国的灭亡。

历史,是无法改变的。

乱世出英雄,对于荆轲这样勇敢的英雄,我们应当给与正确的评价,对于历史来说,他们只是一位匆匆的过客,但是对于历史中的人物来说,他们却是活生生的,响当当的人物。那些是曾经对历史有过影响的人,他们有热血,有理想,有抱负,他们敢于直面自己的人生。

樊于期献上了自己的首级,无声无息地为刺秦大计贡献出了自己的生命,勇士秦舞阳带着樊于期的首级,出现在了荆轲的面前。荆轲看见秦舞阳的时候,总觉得此人在什么地方见过,怎么那么熟悉!秦舞阳其实和荆轲没有见过面,只是英雄惺惺相惜,产生的磁场让二人顿时有种寻找到失散多年亲兄弟的感觉。

秦舞阳是个人物,但是杀人逃亡之后一直到被太子丹找到,秦舞阳都没想到会有那么光彩的一天。能和荆轲一起刺杀秦王,哇塞,这事情要传出去,那得多么威风!荆轲乃是燕国大侠,是个燕国人都知道,他秦舞阳多年来没混出个什么名堂,今天跟着荆轲,算是跟对人了。

可是夏无且阅人无数,看到秦舞阳的相貌就知道刺秦这事在他的帮助下却是有点玄乎。为什么呢,秦舞阳虽然是大侠,但是此人面色泛白,眼球血红,明显是睡眠不足,睡眠不足的人就没有那么厉害的集中注意力的能耐。再看秦舞阳的身上,到处都是刀痕补丁,此人看来经常与人争斗,但是到今天都没有听说过秦舞阳的大名,那么此人是容易激动的那种,和人打斗定是输多胜少。

不过,秦舞阳带来了樊于期的首级,这让夏无且觉得事情好办多了。夏无且说,过几天,就通报这件事情,就说燕人荆轲,拿到了樊于期的首级。大王一定会重重地奖励你,荆轲。

荆轲什么都没有说,而是去打磨他的匕首去了。那是名为鱼肠的匕首,削铁如泥,传言是干将莫邪打造出来的神兵,其中流淌着干将的血液。

传言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是荆轲信了。

三天之后,秦王政宣荆轲上殿。

荆轲带着樊于期的首级,身后跟着秦舞阳,拿着燕国的地图,踏上了那个充满了神秘色彩的秦国大殿。

四周肃穆,鸦雀无声。荆轲瞄着四周看,果然没有看见武将,武将都在下面,距离嬴政有一段距离。嬴政曾经下过死命令,那个台子是绝对不允许武将上去,否则格杀勿论灭九族。文官和武将在一起,那台子连武将都上不去,更别说文臣了。

周围黑色的殿堂,黑色的服装,威武的武将,堂上威严的秦王,萧杀的气氛让整个秦大殿变得异常地恐怖。秦人,就是在这样充满萧杀的殿堂里发出一道道灭他国的命令的么?

这就是秦国的大殿,充满了兵铁、和血液的味道。秦王政目不斜视,周围武将挺胸抬头。这是何等的庄严和威武?如果其他国家的君王和臣子都如秦国一般,那秦王怎么能打下韩赵两国,怎么能兵压燕王宝座,如何能围困魏国,袭击楚国?

荆轲直感觉到了心中那股无名的痛,如果……可惜没有了如果。

一代游侠,带着太子丹的重托,却在想着秦王的事。这似乎有些不太妥当。

如果秦王死了,那么秦国就会大乱,秦军就没有了首脑,必然会撤军,这样就给燕太子丹争取了许多机会,而且秦王一死,秦国国内掀起争夺王位的内战,那时候燕国、齐国、魏国等再联合起来抗秦,必然会取得巨大的成功!

现在想来,刺秦是必要的,尤其是在这时候刺秦,必须得成功,否则就会给燕国和其他国家带来巨大的灾难,这个灾难就是秦王发动的征伐战争。

荆轲离秦王只有百步之距。

秦王政说,拿出叛将樊于期的人头来!荆轲把人头拿了出来,放在盘子里让内侍端了上去,因为人头割下来的时间太长了,所以味道有些不太好闻。周围的人都捂住了鼻子。

秦王看了一眼,问身边的王贲:“可是樊于期?”

王贲说,就是他,化成灰我也认得!秦王点点头,说那就好,葬了吧,和他的家人葬在一起,他曾经是秦人,虽然叛变了我大秦国,但他的骨子里流淌着的是秦人的血液,我们虽然抄了他们的家,但是死后要让人一家团聚。

樊于期的人头被葬在了虎头山下,和他的家人葬在了一起,那里有一百多座坟墓,全都是樊于期的家人。

嬴政问荆轲,你是燕人,那么燕国那边的军事行动可有什么变化?荆轲说不出来,他确实不知道燕国那边的军事力量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他只是游侠,游侠只是真的行侠仗义,燕国军队的调动和秦军军队的动向他是确实不知道,秦王问,他也说不出来。荆轲回答,我不知道,我只是替太子丹为秦王带来樊于期的人头,还有太子丹向秦王献出来的地图。

图中藏有匕首。

荆轲知道,秦舞阳知道,夏无且也知道,但是其他人不知道。

王休在下面看见了夏无且的眼神有些不太对,他立即明白了什么,暗中吩咐兵卒,宫中有变,一旦有变,立即抓捕燕国使者,要活的!只要秦王下了台子,就冲上去扑倒刺客!过程之中不能伤害秦王,否则灭九族!

兵卒领命,暗中调动,马上把秦王宫围了个水泄不通。

王贲乃是将军,兵卒的调动逃不过他的眼睛,他也发现了什么,暗中拔剑,只要有动静,立即动手。秦舞阳也是剑客,荆轲也是,现在气氛萧杀,他们不可能不知道。尤其是十二岁杀过人的秦舞阳,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嗅到了空气中兵铁的味道。他的手开始颤抖,双腿开始发软,尤其是看到了秦王那双深邃的眼睛,他更加地紧张。

荆轲都不怕,不成功则成仁,反正是一死。

秦王很高兴,说上前来,把图展开让孤王看看。荆轲正要上前,却被王贲挡住:“站着不许动,一动我就宰了你,图我们自己拿上去!”秦王不高兴了,说:“王贲你干什么,站一边去,让荆轲自己把图拿上来。”

荆轲大喜。果然,那台子武将根本上不去,上只有秦王一个人才能坐。

荆轲和秦舞阳两个人,抬着地图,向秦王大座上走去。当走到王贲身前的时候,秦舞阳抬头看了一眼王贲,眼神立即和王贲交汇到了一起,再向前走,就是王翦。

王翦是秦军老将,拿下城池不下千座,杀人无数,手中一柄连环枪更是挑了许多亡魂。秦舞阳也是杀过人的人,但是站在王翦面前,却是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畏惧,王翦再一瞪他,他立即双腿一软,差一点倒在地上。

王翦哈哈大笑,道:“燕人身处寒地,却是如此软弱,我大秦人还没如何,就让你双腿发软了!”周围的将军纷纷哈哈大笑,秦王道:“将军无需取笑,这燕人既然有心献图,那就证明是我秦人的朋友。”

是朋友没错,只是这朋友是想要秦王的命的。

谁也不知道,荆轲的出现是来要秦王的命的,但是整个秦宫殿里的文臣武将们,都知道荆轲是来献图的。荆轲一步一步地走,秦舞阳在身后一步一步地跟着,就这样,两个人每走一步,就带动着夏无且的每一根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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