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君迁命人把冰块都搬去地窖藏着,又给拿了一个冰桶往耿天赐的屋子里一放,看到他还在温书,便道:“天赐兄,你这回肯定能高中!”
“你怎么来了?”刚才在认真温书的耿天赐,根本就没注意有人来了,等他走了出来,孟君迁才发现他的脸上已经被蚊子咬了一个大包,红彤彤的肿了一块。
“我啊,当然是来给你们送冰块的,现在这个时候要是来一万冰镇酸梅汤的话,那可真是神仙般的生活啊。”
孟君迁感觉自己都快热融化了。
“你可拉倒吧,这里还冰镇酸梅汤呢,这里连个屁都没有。”
乡下是什么地方,哪里会有酸梅汤这么高端的食物。
“那你干嘛跑这儿来,怕被你家人发现,你们可以再搬个地方住啊,咋就非得要住到这鸟不生蛋的地方来呢。”
除了偏僻,还特别热。
比别的地方都要热好些。
他本来都没觉得热,现在一坐下来,汗一直都往外面淌。
“住在京城里,不管换多少个地方,他们总会发现,与其如此,不如直接随便找个乡下就住下来。”
如果住在京城里,他哪里来这么多的时间读书,等他考中了贡士,他就能扬眉吐气了。
孟君迁一想,好像也的确是这么一回事。
“罢了罢了,我这种粗人跟你们这些读书人说不到一块儿去。”
孟君迁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相信你肯定能够高中的。”
“嗯。”
耿天赐也拍了拍他的手,“回去吧,等我凯旋之日。”
一个夏天一过,屋子里所有的人都瘦了一圈。
南筱绡更是瘦得跟个竹竿子似的,看起来一阵风就能把她给吹倒了。
“你啊,多吃点,都瘦成什么样了。”
耿天赐直接夹了一块肥肉扔进了她碗里,“乖,多吃点。”
南筱绡抿着嘴看着碗里这块比她半张脸还要大的肥肉,让她吃?
那也要她吃不吃得下去啊,这白花花的肥肉,看着就觉得恶心。
南筱绡拍掉了他的爪子,“行了,我知道,我肯定会按时吃饭,但是你也不许再给我夹菜,一点水平都没有。”
“以形补形,吃肥肉,身上才能长肉啊。”
“去去去。”她怎么就这么不想再跟这个书呆子讲话呢,是不是因为最近闷在屋子里一直看书,所以把脑子也给烧糊涂了?
南筱绡伸手摸了摸耿天赐的额头,温度正常,一切正常。
“我看你啊,肯定是脑子烧坏了,要不就是被孟君迁给传染了。”
“我这可是有道理可循的,怎么叫我脑袋被烧坏了,你且等着,我现在就把那本书给翻出来。”
“停停停,咱们先好好的吃顿饭再说哇。”南筱绡按住了想要去书房里找东西的人,饭都还没好好吃,竟然说要给她找证据,真是不知道把书读到哪里去了。
耿天赐可能真的是书读的太多了,临近考试的那些天,天天觉也不睡,整天担心自己考不过。
一旦考不过,自己肯定不能顺利进入朝廷,一旦进不了朝廷,那他们的苦日子就在后面等着他们呢。
“好了好了,怎么可能会考不过,你先前不是接连二次都过了,这一次,肯定也会跟以前一样的。”南筱绡安慰道。
“但是,这次不一样,为夫是以一个涉嫌舞弊案的身份来参加会试,若是那些考官不通情达理一点,肯定要把我的名字给去了。”
耿天赐越想越心慌,当初的事情也闹得人尽皆知,现在让他安心,他真的安心不了啊。
“筱绡,你知道么,若是我考不过这次的会试,咱们就完了。”
所有的一切设想都会化为泡影。
他甚至要把自己的夫人给拱手让人。
这怎么能够?
“你肯定会考过的。”
南筱绡相信耿天赐有这个实力,他可是未来的内阁首辅,怎么可能会在这种关键时刻出差错。
先前已经失误了一回,这次肯定不可能再失误了。
“好吧,我肯定会考过的。”
这话连他自己都不信,更别说别人了。
到了会试那天,孟君迁早早的就驾着马车来接他去考试了,以防万一,还特地乔装打扮的一番,就怕被耿家人给认出来。
看着贴了胡须的耿天赐,瞬间让人回到了过去。
当年隐隐约约看到他一面,好像也像是现在这个样子。
那时已经年过三十的他蓄起了胡须,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意味在里面。
“那我走了。”
耿天赐钻进了马车,离这个小村庄越来越远。
隔壁的王大娘又臭不要脸的凑了过来,“夫人,这是你家相公?”
耿天赐这么多天从来都没有出门过,谁都没见过他,有些人还以为这屋里没有男主人,南筱绡其实是一个拖着孩子的小寡妇。
村子里有些二十多岁还没有娶妻的老光棍们,都已经开始打她的主意了。
没想到屋里竟然有男人,还是一个模样如此英姿勃发的青年才俊。
王大娘自己就有一个姑娘,如今也已经十四岁了,亏得上天厚爱,给她生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村子里的那些一穷二白的老光棍们她是从来都没看上过。
再说了,她好不容易培养一个这么知书达理的姑娘,也不是为了嫁给这些大字都不认识一个的乡下莽汉。
“是啊。”南筱绡皱眉道。
每次看到这个王大娘,她心里总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能够尽量少跟她见面就少跟她见面。
最好一句话都不要说。
只不过这个王大娘却一点都没感觉到自己不受人待见,见到南筱绡跟她说话了,还以为她已经把过去的那些不愉快都忘记了。
主动说了起来,“你家相公倒是一表人才,不知可否还有兄弟?”
“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
“嘿嘿,”王大娘腼腆一笑,“这不是我家有个闺女,如今也十四岁了,该是嫁人的年纪了,你放心,我闺女绝对是长得标致,这么多年都很少出门,跟那城里大户人家的闺女也差不了多少!”
“哦,是么。”
南筱绡继续保持高冷的态度,“柳玉啊,我脑袋有些疼,扶我进去歇息吧。”
“是,夫人!”柳玉得意的从王大娘身边走了过去,扶着南筱绡的胳膊,进了院子。
“哎!你别走啊,我闺女真的模样长得不错啊!”
王大娘还在后面喊,换来的就是院门嘭的一声关上了。
路过的樵夫挑着两捆柴,呲牙笑道:“王大娘,亏你也做得出来这种事啊。”
“我怎么了,我给我闺女谋一份好亲事怎么了?”到时候不还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谁还愿意一辈子都住在村子里,一辈子都是个乡下泥腿子。
王大娘有目标有追求,在这种乡下人当中已经算是觉悟非常高的了。
这樵夫还咧嘴一笑,“就你那啥事都不会干的闺女,顶多也就给人当小妾。”
“当有钱人的小妾,那也比给你们这群乡下莽汉当婆娘强!”
王大娘的话糙理不糙,给有钱人家当小妾,那也能吃香的喝辣的,一辈子不愁吃穿,给乡下人当婆娘,不仅要自己干活补贴家用,还要自己拖儿带女,不用过二十岁,就已经看着跟人家三四十岁的中年妇女一样难看了。
瞧她隔壁那家夫人,看那孩子都已经有四五岁了,她却看起来还像是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似的,要不是梳了妇人头,她都要以为是谁家跑来的小姐。
院门外吵吵闹闹了好一阵子,都没停歇。
这院子的隔音又不好,别人在门外说什么话,她这里听得是清清楚楚。
南筱绡头疼的揉着太阳穴,“柳玉,你去让他们到别地儿说话去。”
“哎!”
柳玉打开了门,探出头看着他们,“你们别在这儿说话了,吵得我家主子头疼!”
“瞧人家当夫人的,金贵的哩!你家那孩子,还能这样?”樵夫一边笑一边挑着柴禾走了。
气得王大娘直跳脚,“你个王八蛋!胡说什么玩意!我家闺女生的这么好看,怎么就不能过这样的生活了!”
柳玉翻了个白眼,没搭话,直接缩了回去。
王大娘没了说话的人,也气冲冲的回去了。
四周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耿天赐一连考了三天,这三天里耿家人总是时不时的出现在考场外,就等着要找到耿天赐。
直到考试结束那天,耿家老老小小全来了。
一个考生一个考生看过去,生怕就把耿天赐给漏了。
耿天赐一早就知道耿家人肯定会躲在哪个角落里等他出来,遂提前就在出考场之前抹了一把灰在脸上,看起来灰头土脸的,直接被耿家人给略过了。
直到他爬上了孟君迁的马车,耿家才有人回过神来,说道:“刚才那位公子,好像少爷啊。”
耿文华急切道:“你说是真的?”
“大少爷,这小的也不敢保证,只是看着觉得好生面熟……”
“你啊真是笨死了!”耿文华赶紧就差人跟了上去。
孟君迁走到一半就发现有人跟着他们。
便道:“恐怕是耿家人。”
什么叫恐怕是耿家人,那就是耿家人。
耿天赐撩开了帘布的一角,就看到了耿家的马车朝着他们驾驶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