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听说你摔断了腿,满月酒怎么也得让你带着你媳妇一块儿去喝。”田珞瑜瞄了一眼南筱绡的肚子,“还没动静呢?”
那几个未婚的表姐表妹们不说话了,自觉的坐到了院子里的角落里玩去。
留下了这两个已婚的说点体己话。
“虽然现在年纪不大,不碍事,可到底还是要生一个才行。”田珞瑜凑到了她的耳朵边,“有句话说了你可别生气,天赐如今过了县试。往后要是真考中了秀才,身份也跟着水涨船高。现在没人说他娶了一个庶女,以后可就不一定了。”
耿家这样的大户,会让南筱绡来当正妻,也只是因为耿天赐当初实在是顽劣不堪,不服管教,在外流连野花野草,但凡是有点规矩的人家都不愿把闺女嫁进这样一个火坑。
可如今不同了,耿天赐不仅一心向上,第一回就过了县试。
现在可能别人都说是娶了这个媳妇儿才旺了他自己,真等以后,家里的这些个长辈肯定就觉得她这个庶女身份太低,配不上耿天赐这样的人中龙凤。
到那时,可真就身不由己。
她一心想要让耿天赐再得以前的成就,全然忘了自己的身份。
如果他真的仕途坦荡,还会把她放在眼里吗?
经过小婶子这么一提醒,她的危机感也油然而生。
当初的朱文瑞说这辈子只有她才是他的皇后,可到最后还是娶了宰相之女。
往后等耿天赐真当了臣子,就更有比她优秀的女子主动自荐枕席,耿天赐那种喜欢流连于烟花之地的男人,会不动心么。
田珞瑜深知自己的侄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也非常为南筱绡担心,“要是有孩子那就不一样了,能够生下嫡子,就更没有人能撼动你的位置。”
这正妻的位置,现现在没人稀罕。
要是耿天赐当上了内阁首辅,那还有人不稀罕么?
耿老爷子拢共就这么两个儿子,一个娶了内阁大学士的闺女,一个却娶了翰林官的庶女,这天差地别放到别人的嘴里都说不过去啊。
“不过嘛,天赐那孩子不是个定数,谁知道他以后会做出什么事来,当初他能抵住所有的困难娶你,肯定喜欢你某个方面,也许以后,他也能抵住所有的压力只让你当他一人的妻子。”
田珞瑜拍了拍她的肩膀,又叹息了一声。
“若是他也能跟天赐一样,应该……”
话没说完,她就不说了。
南筱绡瞧着她半垂着眼皮,虽然嘴角还是带着笑意,可这笑意却看出了苦涩来。
别人的事,她也不知道该不该多问。
迟疑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没问出口。
后来她才明白小婶子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些,一切都只是因为小叔叔因为小婶子光生女儿不生儿子,就在祖母的授意之下纳了一房小妾。
那小妾同南筱绡年纪差不多大,模样十分好看,小叔叔恨不得把她捧在手心底。
没有哪个男人会不喜欢美娇娘,哪怕现在再满嘴的甜言蜜语,等十年以后再看。
曹氏再凶悍,也挡不住耿文华偷腥,更何况她?
田珞瑜没住几日就要走,说是担心奶娘照看不好芳姐儿,其他的几个表姐表妹就多留了一段时间。
兰轩院一直都那么热闹,就是跟这帮年轻的小姑娘,她也说不到一块去。
每天看她们这么热热闹闹的说怎么打扮,怎么穿衣,京城里又开始时兴什么样的款式。
她听着,只觉得像跟自己隔了大半辈子似的。
在穿衣打扮这方面,她只能用朴素来形容。
回回都穿些简单的样式,弄得这帮花枝招展的小丫头们纷纷毛遂自荐,要给她来个改头换面。
柳玉也在一旁认真点头,“二奶奶,你穿的的确是太素了。”
她的柜子里,鲜少能够看到一件明亮的颜色。
可能是上辈子就觉得那鲜艳的颜色实在是太刺眼,导致她这辈子也不喜欢。
这几个小丫头把自己的衣服给抱了过来,水红色,桃红色,粉红色,深红色……光是红,就红了十来件。
被这么改头换面的一折腾,烟粉色的罩衫,水绿色的袄裙,脑袋上还系了一块珍珠抹额,发簪红红绿绿的插了一脑袋。
她看了一眼镜子中的自己,差点没被吓死。
原本的她长得偏柔,圆圆润润的,没什么棱角。
再这么一看,已经被胭脂水粉给换了一个模样,多了几分凌厉的气场。
她一站起来,几个丫都惊叹道:“表嫂,你长得也太好看了!”
她当然好看,如果不好看,哪能让南天祥不惜把自己过继给嫡母,以嫡女的身份进宫侍奉皇上?
如果不好看,哪能让耿天赐说出一见倾心的话来?
谁知道这样一张脸,最后会被毁成那副狰狞的模样呢。
“还是擦了吧,这样太不习惯了。”南筱绡不自在的坐了下来,“胭脂太红了,像猴子屁股似的。”
“哪有,现在好看的很,比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好看多了!”刚说完,她连忙捂住了嘴。
另外一个表妹连忙道,“表嫂,你别误会,她就是在胡说八道呢!”
“乱七八糟的女人是怎么回事?”亏了这妆容,让她自己都多了一股子狠劲儿,这几个小表妹被她眼神一吓,就跟倒豆子似的把事情全交代了。
一切的缘起,还是因为那个私生子。
私生子交给了同族人的确是不假,但是这私生子的生母,如今也住在临清县。
虽然瞒得好好的,但这些成天在外面乱跑的小丫头们能够听到这些话的几率就大得多了。
私生子和生母都在临清县,这不是明摆着想要要一个名分?
耿天赐可是四品大员的嫡子,再加上如今的身份随着他过了县试水涨船高,倘若她是那个女人,哪怕是死皮赖脸也要留下来。
这可是耿天赐第一个儿子,不管是谁都对第一个儿子有一种特殊的情感。
当初她满口答应不在计较,可这事,不是在打她的脸?
“表嫂,我们可都没说出去,只能你说了。”小表妹看起来还有点怕怕的,“你可别跟表哥说是我们说出来的。”
“嗯,时候不早了,你们也先回去吧。”
南筱绡怔怔的望着镜中的自己,一时间,竟然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了。
她只想做一个好人,原来也这般艰难。
当真要她对那孩子包括那个女人痛下杀手,才能将那件事彻底平息?
柳玉看自家主子的脸色不对,连忙劝道:“二奶奶,少爷应该也不知道这件事。”
“他会不知道吗?”
那孩子的生母就在临清,甚至依靠着临清祖宅生活,也许那孩子,就由着自己的生母抚养呢。
到头来什么都不知道,被蒙在鼓里的人还是她一个。
那人总是满嘴甜言蜜语,从他嘴里听不出一点儿不好的话来,她满心期待以为日子就能这么过下去呢。
小婶子话里有话,她竟然也没察觉。
还觉得他是万般的好,全然不在乎他之前做出那么多错事来。
“二奶奶,奴婢觉得您还是再等等,兴许二少爷会解释给你听呢,也许,少爷他也在想怎么同您解释……”
看他这些天兴高采烈的样子,完全看不出来他到底有多么想跟自己解释。
甚至完全感觉不出来他有心事瞒着自己。
要是他真有这样心思,内阁首辅还不是唾手可得?
“柳玉,你别替他解释了,他什么样的人我难道不清楚?”
她知道,自己身份低微,甚至不能跟祖母说出直接把那孩子送走,只能任由着祖母做安排给了同祖同宗的耿姓人家。
到头来她的忍让,换来的竟然是那孩子的生母都堂而皇之的跟他们接触了。
她要是再忍,那不成乌龟王八了?
柳玉晓得自家主子就在气头上呢,哪敢还火上浇油啊,只好默默地陪在旁边,眼看着天色渐晚。
少爷还是没回来。
以往少爷进学,三五天不回来都是常事。
再者现在腿脚不便,还要温书准备四月的府试,就有更长的时间呆在家学了。
这么一想,好像的确有点儿不对劲。
不过她也是个下人,还是不要说太多废话比较好。
南筱绡也明白,耿天赐这一趟出去,没个几天肯定不会回来。
在院里草草用过晚膳,就让几个丫鬟伺候着把她身上的打扮给脱了。
刚脱了罩衫,就听丫鬟来说少爷回来了。
瞧他身上还沾着酒味儿,醉醺醺的就往房里走,一边走还一边说:“跟好友聚了一聚,这帮子不学无术的竟然还不相信我过了县试。”
“哦。”南筱绡冷冰冰的瞧着他,也不晓得他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
“你还别说,过了县试就感觉跟他们不一样了,往后要是真中了秀才,都跟他们说不到一块儿去了。”耿天赐刚脱下外衣就酒气熏天的蹭到了她面前,“夫人,你说为夫是不是特别厉害。”
“我有事要问你。”她推开了他,让柳玉把椅子端到了自己面前,“坐。”
“什么事,怎么搞得这么正经?”耿天赐坐了下来,脸上还带着一抹红晕。
“那个私生子在什么地方?”
“不知道啊。”耿天赐摸了摸耳朵,“那孩子我都很久没见过了。”
“真的?”她明显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