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酉阳四楼着火，而此时殷芙与莫君言身处五楼，火舌渐渐在向上蔓延，烟尘弥漫的走廊内已是一团狼藉。
出来的时候，不少人已经通过逃生梯获救，却只剩他两人晚了一步没有赶上。如今火势更凶，短时间内无法再放一次逃生梯，所以他俩只得自救。眼看下去的楼道已然被大火阻塞，往下走定是不行了的。
莫君言急中生智，紧握住殷芙的手说道，“我们去天台！”
殷芙怔怔地被莫君言牵着，看着他宽厚的背影，此刻在她的世界中，只剩下他一个人。
深灰色烟雾烟雾笼罩在周生，眼睛艰涩地疼痛，泪水仿若泉水般不住往外流淌。
两人一路往上走，试图争取生还的时间。却不想到，通往天台的门居然被一道铁门所住。
“咳咳……咳咳！”殷芙因是跑得太急，大大地呛进了口烟。
正在试图撞开天台铁门的莫君言闻声忙是回头，“尽量别大口吸气，用它捂住嘴巴，”说着，又将自己的外套脱下递给殷芙，“别怕，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话虽如此，可不管莫君言怎么大力地撞击，那扇被所住的铁门依旧纹丝不动。烟雾渐浓，周遭的温度也越发炙热，莫君言抬手将额前的汗珠擦去，一次次往铁门上撞的力道也开始显得无力。
“别再撞了……”殷芙捂着嘴巴，努力喊着。
“没，没事…………”莫君言背对着殷芙，仍然不懈地重复着撞击的动作。
“快停下……！”也不知是被烟熏的，还是自身的泪水，殷芙哽咽着，“在这么撞下下去，门没开你就先受伤了！”
莫君言闻言，宽厚的脊背沉声一抖，顿了两秒，回头，漆黑的眸子有种难以掩饰的激动，“小芙，你……你在关心我？”
殷芙迎上那炽热的目光，看着他满脸的狼狈与淋漓的汗水，释然道，“如果真的没有明天了，或许我还是会庆幸这最后一天是和你一同度过的……”
莫君言未曾犹豫片刻，瞬间将殷芙搂进怀里，双臂如铁一般牢牢箍住她娇弱的身子，没有悲伤，没有怨恨和误解，所有的一切在此时都显得那般飘渺，仿佛偌大的世界里真的就只剩下彼此。
“小芙……”莫君言口中呢喃着殷芙的名字，修长的手指插在她零碎的发丝之间，将她的脑袋牢牢窝在自己的胸前，那里有着这世界上最强劲的心跳。
殷芙陷在莫君言的怀中默默地哭泣，眼泪顺着他的胸膛缓缓融入身体，两人相拥如此之紧，似是再也不需要呼吸一般。
莫君言缓缓松开殷芙的肩膀，略微低头，柔软的唇片蓦地吻住她的双唇。贝齿轻启，殷芙极力地迎合住了这个是个三年，让她眷恋与深陷的亲吻。
仿佛不是身在火场之中，仿佛忘记了还有性命之忧，原来爱情真的可以让人忘却一切，乃至生命与死亡。
良久，殷芙被周遭的烟呛到，剧烈地咳嗽方才结束了这个缠绵的吻。
莫君言松开殷芙，垂首在她侧脸轻轻印下了个浅吻，随即唇畔勾起微笑，“用我外套捂住着，咳咳……小心别再呛到了。”
说着，又要转身去撞门。
殷芙见状，忙是站起身子走到莫君言身侧，语调嘤然，“那你自己怎么办？”说着，殷芙便是要将手中的外套还给莫君言，面色肃然，“我不丢下你，你也别丢下我。就算死我们也要死在一
起。”
莫君言闻言，漆黑的眸子里闪出了些细碎的光华，便忙是转脸掩饰，“哼，傻丫头，谁说会死了。”
说着伸手朝铁门一指，殷芙顺势看去，只见那厚实的门愣是被撞出了条缝来，滚滚浓烟穿透而过。
殷芙高兴地挽住莫君言的肩膀，却见他吃痛地龇着牙，便道，“说我傻，你也没好到哪里去。”
言罢，便也抡起了袖子。
莫君言大惊，“你想干嘛？”
“同生共死绝不是说说而已！”殷芙眉目肃然，望着面前的男子，说地一字一顿。
莫君言点点头，殷芙随即会意地摆好了往前撞的姿势。
“一、二、三……！”
“一、二、三……！”
铁门终是在火势未及蔓延上来之前被撞开了，而救援人员也终是在不久之后将他们二人安全救了出去。
在消防员扑灭大火，抵达天台时，个个心情起伏了一番。
因是见到有两人相拥着横躺在天台的水泥地上，均是双目紧闭，那狼狈的模样远看上去，就像是……两具尸体。
迅速上前准备进行抢救时，才发现两人鼻息尚存，甚至连昏迷都称不上，不过只是过度疲劳睡着了……。
周遭的声音越发嘈杂，殷芙感觉身子似乎正被外力搬动，随即脑中浮现出莫君言那挤眉弄眼的大脸，心下会意地笑出了声。
“讨厌，莫君言！别闹了啦！”
只这几个字，让抬担架的两位大叔瞬间面色赤红。而旁边一副担架上，才刚刚睡醒的莫君言，则是急忙忙闭起眼睛开始装睡。
……
幸福往往来得凶猛，有点副作用，却终究是阻挡不住的。一个点头或者一个微笑，都能承了一段情。实则，佳偶而天成。
然而，再完美的剧情，总也是有人欢喜有人愁。你若是想要让一切完美收场，那便只好期盼这个故事从没有开始过。
机场里人来人往，每一个人都忙碌着去完成自己即将要完成的事情，或继续飞行，或短暂休息，然后过五关斩六将，去迎接下一个新的挑战。
生活，就是生出来，活下去。
要想活得一帆风顺，就必须去选择如何生活，这无关主动或者被动。或许大势所趋，又或者一切早就在开始的时候就被划上了句点。
机场广播反复播放着即将登机的班次以及时间，仿佛是一道又一道的催命符咒。
夏耘和Eric并肩站着，神色有些局促地四处张望。这样的神情倒是与站在他们对面的陈原和小尘大相径庭。
小尘绕着陈原的大腿又蹦又跳，脸上有种掩饰不住的兴奋，“友柏叔叔，回台湾之后记得要替小尘给花园里的花花浇水……！”
陈原俯下身子，半蹲在小尘面前，宠溺地抚摸着他圆乎乎的脑袋，“呵呵，知道啦！还有什么要友柏叔叔做的吗？”
“恩……还有，还有……”小尘忽而敛起声音，凑到陈原耳边，拢着小肥手低声说道，“还有就是帮小尘去跟幼稚园的小毓说声对不起……上回小尘不是故意打破她的鱼缸的……不过，这事可别让爸爸妈妈知道了！”
陈原呵呵笑起来，苍白的面上浮现起了淡淡的潮红，“咳咳……友柏叔叔答应你，不过，小尘也要帮我做一件事情。”
小尘又呵呵笑了起来，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什么事情？”
陈原背过身子，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一样东西，交给了小尘，“这样东西小尘先帮叔叔保管着，等到你六岁生日的时候把它交给殷芙阿姨，好不好？”
小尘闻言，一手接过东西，一手还不忘拍着胸脯道，“没问题。”
陈原含笑，直起身子，转身看向一直四下张望的Eric和夏耘，“我该走了。”
夏耘一听这话，不禁有些急了，“你再等等，小芙一定会来的！”
Eric也在一旁相劝，沉着如他，今日脸上竟也露初了难过的神情，“是啊，你比我们更了解殷芙，既然她答应了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的！”
陈原正想说什么，忽闻小尘奶声奶气地喊道，“小芙阿姨！小芙阿姨！！”
三人闻声忙是欣喜地看过去，只见小尘屁颠屁颠地跑到一个长卷发女子的身后，拉着女子的裙摆脆生生地喊着。
那女子转身，却是一张陌生的面孔，小尘大惊，吐了吐舌头忙是跑回到夏耘身后。
“你怎么管谁都叫小芙阿姨？”夏耘黑着脸，这已经是小尘今天第N次认错人了。
“唔……都是长长的，卷卷的。”小尘指着自己的头发，一脸无辜模样。
“头发长长的卷卷的就是小芙阿姨了？那头发短短的不就都是爸爸啦？”Eric也是被忽悠多次之后，终是忍不住脾气，责怪起了小尘。
小尘见自己爸爸妈妈都黑着脸，不禁觉得委屈，嘴巴一撅，泪眼汪汪。
“好了好了，小尘还小，不怪他……”陈原说着，侧身拿起行李，“时间差不多了，我进去了。”
“阿原……”夏耘欲言又止，殷芙到现在还没有出现，她实在不知道该以何种理由继续留住陈原。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陈原嘴角勾起笑容，即使略带病容，可黑瞳中的碎紫依旧那般闪耀，“她不会来的……”
自那日从沈欧瑞口中得知莫君言已经回来的消息之后，陈原心中就已经很清楚，殷芙绝不会再在今日出现。她向来有选择恐惧症，所以在面临某些重大抉择时，往往会选择放弃，更何况，那个答案早就已经烙印在了她的心底。
看似胜负平均，实则是输得彻底。
“保重！”Eric拍了拍陈原的肩膀，声线沉重，“我希望还能在见到你……”
陈原没有答话，只是淡淡地笑了笑，便就推起行李。
那天，陈原穿了一件白色的T恤，胸前还印着一个张扬的笑脸，颈间挂了一串银质的项链，走起路来窸窣作响。他的头上带着一顶深咖色的软质线帽，浓密的黑发在帽子下面生长开来，样子看上去有些滑稽。他依旧笑着，很开怀的样子，仿佛仍然年少轻狂。
他说了再见，然后笑着转身离去，夏耘不争气地哭了，Eric搂住她的肩膀轻声安慰，可其实他的声音也有些哽咽。
小尘扬起稚嫩的脸庞，脆生生地一遍又一遍地喊着，“友柏叔叔再见，友柏叔叔要记得回来！！”
而陈原，没有回头，他说走了，就真的走了。
画面以一个精致地角度被优雅地切割下来，然后生生地浸在显影液里，一点一点地被洗出轮廓，涤上颜色。如果失去了拥有，那它，便是最真实的存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