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微笑在唇边渐渐地散去，“爱妃若不喜欢这花，就着人清理了去吧，何苦再去收拢，污了衣裙，”月子轩看到了南溪裙上泥点。
“花无百日红，皇上，这花还活着，”行了君臣礼，南溪抬眼，她不忍那花在地上的挣扎。
“活着，却已无往日的风采，已是残花败柳，南溪，你太过于怜悯，这后宫之中，朕无法时时刻刻护你周全，”扶了南溪起来，顺势，月子轩将南溪带入了自己的怀抱，那一日，眼睁睁地看着她从自己怀里飞了出去，这一次，无论如何，不会再放手。
“皇上是在说臣妾吗，曾经被人掳走，曾经落入他人之手，曾经披了他人的嫁衣，”心里，有着无法言明的痛楚，只是，他可曾知晓，他的猜忌，伤害自己有多深。
“你都记得？”扳过南溪的肩，月子轩有着惊喜，可眼底一闪而过的，还是一缕疑虑。
“是，记得，记得皇上说过的每一句话，”挣扎着摆脱月子轩的双手，南溪的倔强再一次战胜了理智，“记得在浴桶里你的羞辱，记得你泼在脸上的那杯茶水，记得这惜颜殿，也曾如冷宫般！”
再一次，南溪看到了月子轩眼里燃烧的愤怒，玉盏笑吟吟地端了茶水糕点进来，掀帘的时候便看到了怒气而出的月子轩。
“主子，这又是怎么了？刚才不还好好的吗？”玉盏落下了茶盏，拈了自己的帕子，南溪的脸上，在月子轩转身离去的时候，泪已满面，终究，他不肯说一声“对不起”。
因为玉，他误会了，可风白说，他解释了，可是在他的心里，帝王的龙颜依旧高于一切。
珠帘再一次乱响，月子轩大步地冲了进来，“上官南溪，非要朕亲自负荆请罪，你才肯释怀？”旋风般地，南溪的双肩再一次被月子轩紧紧地握在手里，生生地疼。
倔强地收起泪水，南溪看到月子轩眼里的冰寒，像那一日拈花寺山脚的雪，冷冰刺骨，“那一日在拈花寺，可是皇上在叫我？”
肩膀上的手握得更紧了，“那一日，是朕在喊着你的名字，朕看到了个个猩红袍的身影，像极了你，所以朕大喊了一声。南溪，那一日，果真是你？”南溪莫名的一句话，将月子轩的思绪带到了那片冰天雪地里。
“是臣妾，可是，臣妾却以为听错了，”南溪记起了那颠簸的马车，那车窗下晃动的流苏，曾几何时，无数次出现在自己梦中的声音，不就是他吗？
“臣妾落崖时，也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叫喊着臣妾的名字，皇上，可也是你？”
默默地拥入怀里，月子轩用温暖的怀抱代替了回答，他甚至开始庆幸刚才没有冲动地走出院落，而是又折了回来，怀中的南溪，有着熟悉的味道，只是更加赢弱了。
“朕想知道，你在那崖底是怎么过的，朕的禁卫军日常夜搜了三个昼夜，都不曾找到你的一丝毫，那时，你躲在了哪里？”耳畔，是月子轩的喃喃自语，南溪终于有了一份心安的感觉，可是这份心安，她又能保证。能维持多久？
“皇上，事情都已过去了，不提了好吗，臣妾现在不好好地在皇上您的身边吗，”打断了月子轩无体止的问话，南溪挣脱开月子轩的怀抱，双手奉上了一杯茶。
“花打碎了，是臣妾在找一样东西，皇上，可曾看到臣妾的一个紫檀木盒，那是臣妾亲人留下了的遗物，”小心翼翼地问道，南溪甚至开始有点担心再次触怒龙颜。
“芝露玉？”月子轩拈起碗盖的手生生地停了下来。
“是，一枚芝露凤玉，亲人的遗物，皇上，若在您手中，还于臣妾吧，”南溪恳求道，月子轩停在空中的手，让她有着不好的预感。
“爱妃，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爱妃整个人都是朕的，一枚小小的玉佩落入朕之手，爱妃就不舍得了？”落下茶盏，月子轩死死地盯着南溪，那枚玉，一度曾让他以为她和费如风的清白不分，于公于私，月子轩不喜欢任何人再提起那两枚芝露凤玉，可南溪却生生地提了出来。
“南溪，你若要玉佩，着内务府送一些上好的，你选着就是，”强压下心头的火，月子轩若无其事地吹着茶面飘着的茶叶。
“皇上，亲人的遗物，皇上可知对臣妾的重要性，有些东西，是无法替代的，”南溪力争，她后悔之前不曾打开看过一眼。
“重要，南溪，难道朕赏赐的东西就不重要，就算是落在殿后的水池子里，都不曾去拾起，”月子轩想起了那枚遗落清泉中的耳坠，静静地趴在水里，任流水潺潺而过，任枯叶掩去光芒。
“皇上赏赐的东西，臣妾当然都当宝贝般珍藏，只是这玉，是遗物。”南溪的声音渐渐低沉了下去，她已打消了要取回玉的念头，甚至于不再希望与月子轩有着任何无畏的争执，毕竟，他终究是高高在上的帝王。
落下茶盏，月子轩起身掀开了窗下那三屋的红楠木妆柩盒，拈起那仅剩下一枚的金环白珠耳坠，“告诉朕，还有一枚，去了哪里？”
南溪不语，另一枚，或许遗落在芝露的皇宫里，或许失落在沉星崖底，眼前的一枚，如果不是风千寻的飞刀，或许还挂在那崖底的枝头。
“南溪，朕要如何，才能让你明白朕的一片苦心，”伸手，入怀，取出另一枚，灼灼生辉，“你不在的时候，朕天天看着它，就如看到你一般。”
长叹一声，月子轩将两枚耳坠放于南溪的手心，默默地掀帘而出。
殿外，最后一场地雪飘然而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