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帆见状忙道:“可若是一直被动着,不是给了他机会将我们连根拔起吗?到那时,颜卿兄的永宁侯府上下加上我们苏府上下就更没有抵抗之力了,起不成了俎上鱼肉!”
说到不甘处,苏帆的拳头用力打在了沉香木拼接浮雕黄花梨长条方桌的边缘,那桌上器物震得恨不得抖三抖方才罢休。
苏京邱思虑片刻,语气深沉的说:“为父深觉此事该同你们大哥商量,他的心思比之你们稳健的多。这样做还是太过于冒险,或许还有什么其他两全的法子。”
我道:“是啊,爹爹,钰哥哥去哪儿了,回来这么半天也不见他。”
“他昨天下江南谈生意去了,过些日子才回得来。”
我听到这话,免不了心中生出失落和遗憾来,又转头看向陆颜卿。
他或抱胸扶额,或眉心紧锁,手里的白玉扳指在这短短的时刻里,都不知道转了几十圈。
“老师可对三皇子有心交好大公子之事有所耳闻?”他面露凝重之色,此刻他的声音略显低哑。
“嗯。”苏京邱一手背后,一手捻着胡须徐徐道:“老夫确有耳闻,只是那三皇子野心向来不小,老夫怕……”他话到一半时,忽然像是想到什么,转身面向陆颜卿道:“你是说……要借他的手?”
苏帆接过话:“爹,儿子曾派人暗中调查过兵部,前段时日竟凭空消失了十二车兵甲,可笑的是兵部侍郎居然向朝廷打哈哈,细查下去才得知这兵部侍郎蒋钞群竟是三皇子的老丈杆子。”
苏帆一语毕,正洋洋得意时,苏京邱冷哼一声,立马狠狠地朝他瞪去:“你个逆子,还敢说!老夫回头再和你慢慢算这笔账!”
陆颜卿道:“老师,学生以为,三皇子定是想利用苏家得到以往旧部的支持,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开始了大动作,看来他是等不及的想要篡权夺位了!”
“颜卿有何想法?还不速速道来与为师听?”
“大公子既已南下,等他回来再商议怕是迟了。”那转动扳指的手突然停了下来,接着就听陆颜卿面露诡异:“既然三皇子想利用我们,我们何不和他来个将计就计?”
苏京邱喜色难掩,“你且细细说来我听。”
他们三人互相交递眼色,同一时间凑到一点去“交头接耳”,不让我听。
更无奈的是,他们怕隔墙有耳故说话声音压的极低极低,虽离得只有几步之遥,可我依旧听不清他们说什么,只隐约间闻得“这样如此……那样如此……”
我满腔热忱被他们此举浇的满头凉水,自然不会就此作罢。
我咬着嘴唇,搅着手指,对苏京邱委屈道:“爹爹为什么要隐瞒鸢儿?难得鸢儿也信不过了吗?”
苏京邱将手扶在我肩头,以慈父形象柔声道:“鸢儿,这是男人们的事,你一个女孩子家又不能做些什么,知道太多反倒多赠苦恼……”
我不服道:“爹爹!女儿也是家里一份子,有责任为之分担啊!我……”
苏京邱倏地变了脸色,厉声对我道:“别再说了!”忽觉语气过于强硬了些,又道:“鸢儿,为父是为你好。”
我知拗不过父亲,转而牵起苏帆的袖子来回摆动道:“三哥!你看爹爹!”
哪知苏帆生生掰开我紧拽他的根根手指,又听他说:“鸢丫头,听爹话,知道太多对你一个姑娘家有什么好处呢?”
我撒开手,嗔怪道:“三哥!”
哪想苏京邱胡子一横,大喝一声:“鸢儿!你再胡闹,为父就只好将你关起来了!”
有一人在此期间旁观不语的任由我胡闹,定睛看去不难发现他唇角暗藏浅笑的模样,我竟一时看呆了。
他移走了停在我身上的灼灼目光,低头撇一眼手中轻合的茶盏,复又抬头直视苏京邱,不紧不慢道:“老师,学生有一事相求。”
“颜卿不妨直言。”
他便直言不讳道:“学生在此期间想留小鸢在身边保护,否则实难放心。”说完便微笑着朝我投去宽慰之意,我心领神会的又朝苏帆使眼色。
“这……”苏京邱犹豫难决断的面露愁容。
苏帆虽不是个极聪明之人,也不知道陆颜卿意欲何为,但他是信这位侯爷的,死心塌地的信任。
我纠结之时听道苏帆帮衬道:“爹,大哥如今不在,颜卿兄论文韬无人比得,武略更是不在话下,现下没人比他更能护得鸢丫头周全了。”
苏京邱仔细想想,真的谋划起那件事情来,自己也就腾不出手来保护女儿,随即道:“那……如此小女就托侯爷照料了。”
陆颜卿笑着作揖:“小婿定不负重托。”
……
临走前,我慌忙地奔去出阁前的那间闺房,打开书桌抽屉瞬间就晃了神,嘴中默念:画儿呢?我的画儿呢!说是翻箱倒柜都是轻的,差点将闺房翻个底儿朝天。
我失魂落魄的走出房门,遇见谁问一句:我的画儿呢?看见我的画儿了吗?
随即在不经意间我便撞进一个宽厚踏实的胸膛,这个怀抱让我忽的清醒过来,我不知为何会对他释放了小女人的天性,眼中雾气腾腾的对他说:“你知道吗?我的画儿不见了。”
他没说话,就这样,静静地轻轻地,这样搂着我。
待情绪恢复平稳后,暂时忽略掉他对我有过的戏谑,我此刻还是怀着对他的丝丝感激的,“侯爷,今日多谢你圆我所想。”
他摇摇头,却是笑意正浓时。
我既是知道了要与极位之人摆在台面儿上抗衡,便也不再藏着掖着自己,掀起窗帘比着之前光明正大的多。
马车既不向南边儿的永宁侯府驱赶,也不向北边儿的红墙碧瓦使去,它穿过闹街集市,踏过荒草泥泞,在一条曲折蜿蜒的林间小道上放慢了速度。
我感到奇怪的很,不禁合上帘子问道:“这是去哪儿?怎么不回侯府?”
他望了车外一眼,接着一本正经对我道:“在所有行动前,我需要一个人的帮助,而那个人只认你。”
我纳闷却不惊讶,淡淡道:“虽然好奇你口中那个只认我的人,可是直觉告诉我,你很不道德的又算计我了一次。”
羊肠小道回荡着他明月清风一样的爽朗笑声,我只装作个倦怠需要闭上双眼小憩片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