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工也机警，回头看了来人，是孙启来，就赶紧打住，敷衍了几句，就结束了通话。他客气地对孙启来说，是老孙，来来来喝酒。让家属倒酒，拿筷子。
孙启来把礼品放在了一边，说，董工，我还以为你不在家呢，我顺便过来看看的，没想到你来了，你什么时候来的，也不说一声，我好为你接风？
董工抚摸着眼睛说，刚来，今天才上班，矿上的事太多。
孙启来站了起来说，走走走，我们去喝酒，我们都是老朋友了，我得为你接风洗尘。
董工说，老孙，我不在地质科干了，我调到了经营科，负责三产的开发，以后少不了跟你们这些老侉朋友打交道的。
孙启来上来拉着他说，那更得喝酒了，听说你们要建汽砖厂，得用我们的土，造的汽砖得卖给我们老侉。
董工说，我们就是用你们的原料制造，再卖给你们，就挣你们老侉的钱，我们是跟日本人学的，买我们中国的原料，再卖给中国，小日本聪明着呢。
孙启来拽了他的衣服，说，走，到酒桌上给我介绍经验，也让我学学。
董工挣脱他的手说，天太晚了吧，明天再说吧。
孙启来又扯住了他的衣服说，我的小车就在外面等着了，司机拉着我们，还怕远？
董工看着他笑了，对家里的人说，老侉都发财了，就穷了我们这些上班的了。
他对孙启来说，你先走，我后走，让人看见不好。孙启来先走了，到了车里，让小萍熄了灯，董工才悄悄地出来，钻进了轿车里，他们去了国道的一家熟人开的酒店喝酒。不是好再来酒店，那儿太招眼，都认识他，也认识董工，会让皮东他们知道的。
在酒店，要了几个上好的菜，小萍给倒酒，孙启来陪着董工喝起了酒。董工看着小萍和孙启来，知道他们是父女关系，想跟小萍乱，没敢动手。
董工知道孙启来请他肯定有事，也就没有过分要小姐来陪之类的事。果然，三杯门前盅下肚，孙启来就把自己的忧愁说了出来，要他帮忙，给指点指点，往哪儿开矿有好炭。
董工吃着菜，扶着眼睛，牢骚道，你们老侉不可信，去年我给你指点了矸子山下有炭，你们可好，打到了我们的矿里来，你嫂子个逼，差一点坏了大事，还有人举报我们地质科出卖地质资料挣钱，危险呢，差一点查了出来，这可好，我们几个被怀疑的都离开了地质科，要查出来，我就完了，都是你们老侉不够朋友。
孙启来笑了，给他端了酒，说，董工，这也不能怨我，皮东那几个矿长怎么也知道了，他们不往矸子山打，我就不会乱采的。
董工说，我是没有告诉他们，地质科也不是我一个人，哼，你们这些老侉得便宜还耍乖。
孙启来说，董工啊，我说啊，谁都不怨，要怨就怨那里有煤炭，谁不采才是憨种来？你开小煤窑你也采。
厉小萍给倒了酒，加了句，董老师，这回谁还怕钱咬手？
董工看着小萍，举起了酒杯，说，你这小姑娘还挺有见识，其实啊就是这个理，伊家矿不是我一个跟你们老侉有关系，别人也有，就说你们的常小亮吧，那小子比你孙矿长眼活，先求我，看我不行了，就跟地质科科长好上了。我离开了地质科，到南方考察回来一看，常小亮在伊家矿边开的矿，肯定是我们伊家矿的蛮子指点的，不是我小看你们老侉，没有我们的指点，你们老侉也就是喜欢占个小便宜，挖我们的墙角，其实也挖不了多少钱，你们也没有那个头脑，也没有那个胆量，常小亮在那儿打井，可不得了，操他嫂子的，他想发大财的，不得了，不得了。
董工说着就眼红了，气愤起来，大骂起了同行，也是激将孙启来的。
孙启来和厉小萍听了，吃惊地看着，孙启来替他抱不平说，董工，我知道，这些矿长的资料都是从你们伊家矿花钱买来的。
董工说，妈妈的我才要几个钱，我只是替老侉朋友指点指点，就有人眼红，蛮子就是不义气。
孙启来敬他喝酒，问，常小亮为什么要在那儿打井？
董工卖味，看着他不说，只是喝酒。孙启来让厉小萍出去喊小姐去，她看了眼色，出去叫了两个服务员，自己坐在外面等候。
屋里来了两个会乱的服务员，热闹了，她们上前给倒酒，端起酒往嘴里灌，董工离开了座位，起来搂住小姐，用手抓衣服里的馒头，小姐笑着绕着桌子跑，不让抓，孙启来过来，给拦住，把两个小姐堵在一起，把小姐按倒在地，把手掏进了人家的衣服里，小姐不恼，也是乱抓男人的下面。乱了一会，小姐得了小费高兴地出去，小萍进来，说起了正事。
董工仰脸干了酒，说，常小亮站了整个煤田的中心，上可以挖浅煤层，下可以挖深煤层，他的矿就是伊家矿不开了，也能再开十年八年的。
小萍问，董老师，你们伊家矿能开多长时间？
董工说，二十年不成问题。
孙启来问，我的金星矿呢？
董工说，也就是三年，不过……
孙启来拉着他的手说，老董，你接着说。
董工说，你孙矿长请我来吃饭，其实就是问金星矿的事，你的矿还有附近的矿，都没有大的前途了，不过，你们也挣够花的钱了，挣这么多干吗，不累吗？
孙启来笑了，说，董工，你是知道我的矿的，我挣一百块我得拿出一半孝敬那些土地爷，我没有多少钱，自己还年轻，不干，干什么去，你就帮帮忙，让我开常小亮那样的矿井。
董工笑了，摸着眼睛说，常小亮是花钱请了高人指点，可是啊他嫂子的个逼，井眼打错了，那个科长才来几天，他知道的只是皮毛，等着看吧，要是我指点还差不多。
孙启来说，老董，我们都是老朋友了，有什么不能说的，不就是钱吗，你开个价？
董工笑了，说，好吧，看在老朋友的份上，我再给你一个机会，不过……
孙启来问，有什么你就直说，你怕小萍，她是自己人。
小萍说，这是我干爸，我还能出卖了他吗？
董工笑了，说，这次是先给钱，后给图纸。他伸出了满把，摇晃着说，少一分不成，我明天上午就以考查市场为名，就在好再来酒店等你，不然我卖给别人就别怪我董清不够朋友了，我是先给你老孙。
第二天中午，厉小萍从益家镇银行取了钱来到了好再来酒店，在白色雪铁龙轿车里，小萍对孙启来的大方不满，说，蛮子要多少你也不能就给多少，少一点就不行了吗？
孙启来拍着他的肩头说，就你聪明，我这个矿长是吃干饭的？
然后小声对她说，蛮子喜欢占小便宜，不然他不会给你出力的。
小萍开着车，说，我给他讲价。
孙启来说，胡说，必须得把董蛮子的嘴给堵死，让他把最好的煤炭指点给我们，再对待这种人的时候，不能耍小聪明，要诚实。
小萍说，他要是再卖给别人呢，你不是整天骂他胡乱卖吗？
孙启来笑了，说，这是他的生意之道，要让他把常小亮的大井说说，我真得打算在伊家河附近开矿，不能让常小亮独占了，明白了吗？
小萍看着他，心里喜欢他的见识，犟了嘴，说，我不是想为你省点钱吗？
孙启来点头，说，我要是孙启顺那样小气早就完蛋了，跟这些人打交道，哪有吃亏的，就得让人家先高兴，你才能挣钱。
小萍反问，你这么说我是徐丽？
孙启来说，再胡说，我就撕你的嘴，大人说事不能乱插话。
到了好再来酒店，董工果然到了，在一个雅间里，谢特金卡娜陪着喝茶，两人谈着风月，斯斯文文的，很有雅兴。
孙启来在前，小萍拎着皮包在后，进了雅间，小萍就从皮包里掏出了五把钱，当面点给了董工。谢特金卡娜看见了是给董工的，上前拿了一把，叫道，我在这半年也挣不到这么多。董工夺了过来，对她说，这点钱算什么，孙矿长能拉一轿车。他把钱装在了自己拎来的皮包里，拉上拉锁，放在自己屁股边。
上了菜，谢特金卡娜陪着董工喝酒，两男两女吃得欢快。莲姨听说孙启来来了，也端着酒杯过来，客气了几句，就诉苦，说上次她可倒了大霉，被罚了几千，大骂起皮东几个人来，惹了事，也不过来捧场了，现在的生意是非常的冷淡，多好的俄罗斯美女也没有人关照了。
孙启来说，最近都忙，矿上也不景气，我今天跟董工合作搞企业，才有机会来的。莲姨是个明白人，喝了几杯，让谢特金卡娜陪好，就走了。两个男人又喝了几杯，孙启来递眼色，让小萍喊走了谢特金卡娜，就把门关死了，孙启来与董工俩人说私话。
董工从怀中掏出一张小图纸，他与孙启来蹲在地上，铺开，他用手指着伊家矿、村庄及小煤窑的准确位置。
他对孙启来说，现在伊家矿开采的是负600米以下的煤，采的是20层煤，最深打到了负800米。尽管，伊家矿开采的煤质好，可是井巷斜度大、运输困难，造就了成本高。现在伊家矿的日子也不好过，工人不能及时发工资。反过来看你们的小煤窑。目前，你们有能力可采的煤是六、七、八层，每层煤相距三五米多到七米，九层煤就深了，达负100米，成本低开采浅的就只有这三层。六层煤含硫量大，没有市场，到了没有可采的好炭时才会采的，它不能成为工业燃料，只能民用，做煤球。六层煤的储量很大，够采三五年的。七层煤不错，能成为工业原料，现在伊家矿采剩的被你们采的差不多了。八层煤也是我们采剩的，剩下的也不少，现在也被你们采的差不多了，你们只有准备采六层，或者打井再延深几十米，打九层煤，常小亮就是准备打九层煤。
孙启来不明白地问，六层煤留着最后采……我要打到九层煤需用多少钱?
董工说，大概要四十万。
孙启来问，炭多吗?
董工说，多是多，伊家矿未必就让你们开采，你们危及伊家矿的大巷。
孙启来懊丧着看着图纸，说，我就没有希望了。
董工指着图纸说，你们生在一个好地方，地下煤多着呢，看你会采不会采，你们的孙庄就是个大聚宝盆。
孙启来问，什么聚宝盆，地下有金银财宝。
董工风趣地说，煤炭就是乌金吗，孙庄地下有一块又厚又好的煤，储量达上百万吨。
孙启来沉不着气问，你们大矿为何不开采?
董工说，当时我们也想开采。可是牵扯到孙庄、刘庄、羊庄的搬迁问题，光征迁费就是上千万，合计下来我们也挣不了这么多钱，就便宜了你们老侉，就把这块肥肉留给你们了。
孙启来略懂一点地质情况，问道，老董，庄底下那块煤是怎么个情况，你给我介绍介绍，我心中好有个底呀。
董工听了冷笑，这块炭是神炭，中心点上面就是孙庄里的池塘。
就用手指在图纸上，指着孙庄与伊家矿的中间地带，说，小煤窑采的煤和孙庄庄里的煤不是一个层的。六层七层八层煤到了孙庄庄底，三层煤汇合一起，炭就厚了，达七八米厚。没有这么厚就没有这么多的储量!
孙启来惊喜，七八米厚!
董工还在讲，在图纸上指划着，说，在孙庄村前的正东面，有一道南北走向的大断层，切断了与小煤窑的联系。断层是又硬又厚的沙岩，有三五十米，沙岩里可能有积水，淹几个小矿不成问题。
孙启来说，董工，是地河还是断层？我听说当年钻机钻探时发现了地河，钻杆被冲断了。
董工说，胡说，是断层。
孙启来问，断层水是不是通地河。
董工果断地说，不通，但是断层水有多少我就不清楚，就是说常小亮开的矿那边的地质很复杂，弄不好要把井给淹了，你老孙就不要冒这个险了。
孙启来问，老董，我该怎么办？
董工笑了，指着图纸说，我问你老孙要五万块不多的，孙庄庄底下的炭你不采，自有人采……你要采，就给人家迁建吗，老侉还能讹了你孙矿长。
他给孙启来指点进入庄里的迷津。孙启来记在心里，收了图纸，装在口袋里，叫来小萍和谢特金卡娜喝酒，高兴的董工喝了很多酒，被谢特金卡娜拽了出去，到了她的单间偷欢。孙启来也被厉小萍支走，去找莲姨说话，她装着难受，趴在桌子上休息。
当董工被谢特金卡娜搀扶着回到了酒桌来，小萍出去结了账，拽着孙启来要走。董工还想逗留，看他们要走，只得跟着走。假俄罗斯小姐把他送上车，掏了老董的腰包，掏出了五十块钱，她大骂蛮子小气、滑头。
小车把董工送到了离伊家矿不远处的岔路，他怕人看见，下了车夹着皮包走了回去。
轿车行驶在土路上是尘土飞扬，小萍戴着墨镜开车，跟着轿车里播放的流行歌曲哼着，她得意地看着离他们远了的董工，便对孙启来轻声说，干爸，我做了一件你不高兴的事，你别怪我。
什么事？
我花四千块钱买了谢特金卡娜两万块钱的假钱，她把董工叫走，我把你支走，就给调了包。
贼妮子，你胆子够大的。
我不会私吞的，我替你省下来，会在帐目上显现的。
喔……，孙启来高兴了，用手指摸着她的下巴，说，这才是我的人。
28
董工的地质情报极不保密，他把孙庄地下的鸡窝煤绘成图纸，卖了几家，得了钱财，辞职下海了，带着老婆孩子悄悄离开了伊家矿，回到了南方做生意。
孙庄偏东北方向，靠伊家河南岸的常小亮的小煤窑首先向孙庄方向进军。
常小亮开矿早，在东部矿井中可谓是财大气粗。他先跟董工搞得很火热，后来又跟伊家矿的地质科科长关系很厚，买通了他，得知了孙庄底下的地质情报，唯恐孙庄南部、庄西南部的小矿长们抢先，就首先进军。哪知碰上了沙岩，进度就慢了下来，小煤窑出沙岩石附近农民都去捡好的，拉来建围墙垒猪窝，这事很快传了出来。
孙启来听说了，就开车去了常小亮的小煤窑看个究竟，当看到了坚硬的砂岩石头时，他什么都明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