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证据会找到的,开始的时候,大多数的人只是观望,在状子上签名的人有五百多人。现在可好,两千多名工人已经全部加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其实我并不愿意卷入这件事情当中,可看到这么多工人,我觉得正义应该在他们一边。
还有他们筹集的两万多块钱。你也希望得到这两万块钱。是吧?
刘允晃了晃脑袋,如果真的把国营农场的问题解决了,我应该收下工人们送给我的钱。但我现在不能说钱的事,我如果一心为了钱,我也不值钱了。
我要走了,我说等我到了省城以后,安下身来,第一件事就是告诉他电话号码。给他安装的这部电话,就是想和他经常说说话。
刘允他也明白我的心思。
我真有要走了,我走到刘允老人的跟前,双手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这么长时间,我还是第一次与他握手。我们俩也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面对面。什么是鹤骨童颜?我从握手的感觉,从老人的脸上就能看得出来。尤其是从那双眼睛里面渗透出来的神情,不是浑浊,不是苍老,没有人生的积累,也没有岁月的沉淀,那里面洋溢的是孩子一样的童贞……我似乎寻找到了刘允老人长寿的答案。其实人就应该这样地生活着……
尾声
工作之余,我无意间看到了一份材料。一九七五年,国家特赦的那批战犯已经全部死亡。岁月象一条河,总是要往前流动的,不可能在河流当中留下一股溪水。历史也是一条河,它不可能保留住哪一个时间段。人生也是一条河,所有的人生都要流向一个目标,那就是人生的终极世界。
我想做一个更正,那一批战犯没有全部死亡,有一个当年的战犯依然活着,他今年已经九十七岁了,他就是刘允。材料当中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纰漏,这不难解释,因为刘允他是一九七九年才得以释放的。不是写材料的人把他给忘记了,而是在那份花名册上根本就没有刘允的名字,没有人把他当作战犯。
并不是要更正,我信手拿起笔来,在材料上这样写着,刘允,最后一个战犯,他今年九十六岁,再过几个月,他就九十七岁了.他一个人生活,住在五金县三十里堡镇,靠着给人写状子打官司为生……
后记
我的家乡就是金州区的三十里堡,我在学校念书的时候,就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学生。十四岁那年,我升初中考试时,我的数学,语文竟然考了满分。那时候,我就喜欢舞文弄墨,写作文时引用了陶铸散文《岩石颂》里的话,在政治上被打了零分。永远也不会有人相信,我竟然竟然被拒之学校的大门之外。这在我的老家,在学校引起了一埸不小的风波,要知道我那时候不仅学习成绩优秀,我在学校还是少先队的大队长。在我老家东西马圈子,一共生活着四十多户人家,文化大革命前,一共走出山村七个大学生,而我们姓刘家的就出了三个。在我们刘姓家族中,崇尚文化,崇尚教育也是我们家庭的传统。所以,在我少年时期,不能继续求学深造对我的一生来说,是一次无比沉重的打击。
那时候,我觉得自己好象没有脸面见人,想想我的在北京,在沈阳求学的前辈们,我真有一种无地自容的感觉。天天早晨天不亮的时候,我就赶着羊从村子里走出来,来到山坡上,来到小河边,来到没有人去的地方,一个人默默在抚慰着心灵上的创伤。直到天色黑下来,路上已经没有人的时候,我再赶着羊回到家里。家里人好象也能理解我,没有人责怪我。愈是这样,我自己愈是不能原谅自己。
后来,我来到了小莲泡农场干活。所谓的农场工作,干的就是乡下农民干的活。因为我是一个农民的儿子,我在农村出生,在农村长大,对于干农活,我从来也没有打怵。耕地,播种,挑粪,锄草,插秧,割麦子,包括育果育苗。放下这些活计,我也喂过猪,也放过羊,还溜过马。也许你不相信,我会赶乡下的车,无论是驴车、牛车、还是马车。八年时间,我天天从日出干到日落,岁月把我给磨练成了一个身高体壮的男子汉,我长成了人堆里少见的一米八十八的大个头。
那时候,我不怕劳动,我怕的是乡下的那种枯燥无味的生活。
有一天,我的老叔从他的同学家里借到了一本《说岳全传》。这是我第一次读到大部头的书,我也是第一次读到这么有趣的书,那一个晚上,我没有合眼,我一鼓作气,把这本书从头到尾读完了,我好象吃到了一顿从来也没有吃过的饱饭,好饭。我的心里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那就是在这个世界上,有无比美好的精神世界,她就是文学。
从那以后,阅读成了我的习惯,没有书读,我把姑姑叔叔们读过的中学课本的教材找出来,左读右读,读来读去,反来复去地读。这就养成了我的读书习惯,四十多年来,无论走到哪里,我在晚上都要读书,不读书就无法入睡,不读书就觉得少了许多东西。后来自己有了经济来源,有了收入的时候,《收获》、《人民文学》、《萌芽》等文学刊物是我的必读之物。直到现在,阅读也是我的一项重要人生内容。
在美国定居的时候,从大陆来的朋友总要打电话询问,需要什么东西的时候,我在电话里告诉他们,别的东西我不需要,给我带几本书吧。了解我的朋友都知道,我一生最大的嗜好就是读书。从美国回来的时候,我已经积攒了六百多本书。我想把它们带回来,由于太重了,也只好作罢。
经过在农村的这些年的磨练,也练出了我的坚韧性格。改革开放以后,我当上了工程队的队长。在乡下,除了砌猪圈,套院墙,没有什么大的工程。要想有发展,必须走出三十里堡。我一个人来到了人生地不熟的大连。在这里,我举目无亲。我凭着一股闯劲,到各大机关里去找生路。肚子饿了,花上五毛钱吃一碗面条,喝一碗生啤酒。没有地方休息,我就蹲地马路边上,买一本杂志或者是什么书刊,专心致志地读了起来。
执着的精神肯定会感动上帝,我们工程队的第一项工程就是公安局的工程,我们的大队人马开进了大连这座美丽的城市。从那时起,我们这座美丽的城市就有我们工程队的一份功劳和心血。
就是这样,我凭借着生活给我磨练出来的性格,一步一步地走向了成功。
我记得在乡下那时候,我心中的理想就是能成为一名单位里的供销员。为什么呢?因为供销员可以到处走,许多地方,许多城市他都能够去到。
我也不会记忆家乡大黑山对我的诱惑,那是一座多么神秘的大山,我听到了许多关于它的传说。可是,我也一直没有机会走近大黑山。当自己拥有了支配权的时候,我就朝着自己童年曾经憧憬的目标进发了。
在美国定居的时候,我也是将自己的命运与国家的命运连在一起。李登辉访美时,我就组织起当地的爱国华侨进行、示威游行,把李登辉乘坐的轿车都给砸了。关于一国两制的话题,我也与当地美国电视节目主持人进行过直接的对话。我从来都认为,支撑我的是我读过的书。如果不是长期的阅读,我也不会有那么多的知识积累,我也不会有那么多的灵感火花的闪现。我能爱国家,爱家乡,爱人生,是与文学分不开的。
人生就象是一埸梦,每一个人都有要善自己的人生,你不善待人生,人生也会捉弄你。不要以为我在说笑话,这也是我的人生体验。我的一生最大的遗憾不是别的,而是没有在求学的的机会,没有得到深造。但是,我的这个人生的缺憾让我的女儿给弥补了。我的女儿在美国完成了学业,并获得了硕士研究生的学位。前不久,她考上了英国牛津大学的博士研究生。我一生没有了却的理想,在我女儿的身上得到了实现。
如今,我已是人过中年,我总想做点事情。做什么好呢?我想起了儿时曾经有过的梦想,也应该说是理想,那就是文学。我这人的性格就是做事情的投入,事情一旦确定下来,我就会不遗余力地完成它。就这样,开始了我的我完成了这部书的创作。当然,这仅仅是开始,我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会愈写愈好。
感谢支持我的朋友们,感谢生活……
刘毅
二00三年并不炎热的夏天
刘允这个人物不是我们杜撰出来的,也不是塑造出来的。他的的确确是一位至今还活着的老人,我们只不过把他的人生经过了加工,也经过了润色。当作小说人物,把他给写了出来。经过我们的调查,如今,好象拥有战犯名份的人已经基本上与世长辞了。而只有刘允这个人物还活着。智者动,仁者静;智者乐,仁者寿;智者乐水,仁者乐山。我不知道刘允他算不算一个仁者?他能如此清醒地长寿着,他就是一位仁者。无论智者还是仁者,这与他的出身和经历应该没有关系。
对于老人,我小的时候就有亲近老人的习性。我出生在金州城里,我的父亲十三岁就缀了学,在一家印刷所里学徒。这家印刷所的主人是个相当好的人,他就是金竹三金先生。我父亲和我母亲结婚的时候,他在他居住的大院里腾出了两间漂亮的房子,给我父亲和母亲当新房。能过这件事情,说明金先生是一位开明的绅士,至少能让一个打工的伙计住进自己家的大院,他不岐视穷人。
金先生肯定是一位把人生看得很开的人,他五十岁以后,不再经商,而是把家里的生意统统交给自己的儿子去做。他闲下来请来一位画师,教他作诗作画。齐白石四十岁以后才开始学画,金竹三先生五十岁以后也才开始学画。金先生当然没有齐白石那样高的成就,但是,金先生的心性却一点也不比齐白石逊色。一九五0年,新中国刚刚成立的时候,北京举办了第一届中国画展。金先生的作品参加了画展,他在辽南一带也有了名气。那时候,街坊邻居们家的闺女出嫁,儿子娶媳妇,金先生都主动给画个松竹梅兰四条屏,当作送给新人们的结婚礼物。在人们的心目当中,金竹三先生是一位可爱可敬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