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四方院一通乱吵,冯夫人和冯胖子相似的身形像极了两只胖斗鸡,一啄一抖一挥一碰,旁人看的是笑话,记者拍的是报道,那些乞丐自然就是占好处的了。防止声势造大了,大奎害怕的拿出自己多年的积蓄遣散了她们。
广美原想接着看笑话,我身子却有些吃不消了——笑的肚子直痛!
两人不知斗了多久,夜里冯胖子果真没在家里留宿。
更深露中可不能感冒,我懒懒的打着哈欠,犹豫着要不要继续搅合这趟浑水。又想着腹中孩子,我挺起身子轻轻拍了拍肚皮,似乎有些微微隆起了,“孩子,走,跟你妈干坏事去。”我打着寒颤咬牙起床披件厚衣。床上的广美仍熟睡着,嘴里嘟囔着梦语。我帮她盖好被子毅然决然的又挺了次肚子出门去。
借着送宵夜的由头敲她的门。她房里灯未熄,估摸着是哭着呢,“夫人。”我喊了一声,门一推就开了。
屋子里比外头暖和多了,我咬着牙根抖了抖身上的寒气,打开食盒给她盛了碗,“夫人,红枣莲子羹,您都没用晚膳,天渐凉了,这冻着睡胃受了寒将来可是受苦的。”
“榕与。”她揩着鼻涕带着重重的鼻音叫我,极力虚弱的撑起她肥胖的身子,红肿的眯眼儿看见我像看着救星,“我的榕与妹妹!”
我丢下手中的碗扑过去给她抱着,我问着极重的脂粉味儿混着朽木味儿的汗气,泪水,胃里泛起一阵阵恶心的酸水,“哎!”我抚着她的后背安慰她,“督军真不识好歹,夫人费尽心思给她办生日,他不领情就算了还把夫人气成这样!”
她重重的压在我身上,一抽一抽的,越来越沉。我一股气把她扶正,“夫人,甭伤心了,他要去寻花问柳就让他去吧,您这不是乐得清闲么!”
一提寻花问柳她立马来了精神的火起来,毫不怀疑这是我的激将之说。
她沉沉的坠着身子在厅里晃着骂他,一手拍着胸口一手指着门口,上骂他祖宗十八代下骂他断子绝孙。呜哇了一阵子再也没力气了,脸上的脂粉香膏糊成了一片,腻呼呼的跟汗水滴湿了领口,声音也沙哑着渐渐失了声。
我想着该切入正题了,走近去扶她,汗臭味儿似乎都腐在了衣裳里,胃里泛起的酸水快要涌到喉咙上了。我紧紧的憋着把她扶到凳子上,赶忙端着水盆出去打水。身上单衣薄薄,一出门浑身汗毛耸了起来,缩着肩发抖。我深喘着一口气一吐出连带了几句骂语,抬头望着圆软的黄月在银空的包围下那么无力,我却也不知道骂谁才解恨。
“夫人,您,还爱他吗?”我拧着毛巾把子有意无意的问她。
她似乎没反应过来,抑或她自己都在怀疑她爱不爱他的问题。“从何谈起呢,新婚时,他是年轻郎,我是大闺女,自然,是爱的吧。”她吃力的发声又抿起嘴,打开手巾把子对脸猛地转了一圈,“呃!”擦完后一口热气呼出,“后来,后来我忙着帮他打关系,他成天忙着军务,时而又嫖小姐的,我总跟他吵碍着他怕我一直不准他纳妾,直到现在里外里都不再腻乎了。”
她出声费力我听着也费力,总之她的嫉妒心很强。不过也是,奉献给一个男子青春美丽由得他把你磨光榨干再置之不理,你却能无动于衷继续由着他再拥其他女人?她唯一的把柄就是她的身份,而她唯一的失败之处就是用这身份去要挟虚荣心强盛的冯胖子,他怎可能还会在爱她?我似乎把他们都看透了,把这种****都看透了,那我自己呢?于承音于天虎,于我自己,我又什么都不明白了。
“夫人,我给你讲个小故事好么?”我转去她身后帮她按摩,她也平复了喘息不再抽泣。
“我娘也跟夫人一样年轻貌美之时嫁给了我爹,后来我娘怀我的时候我爹奈不住寂寞在外面有别的女人还让她怀了孕。我娘知道帮丈夫开枝散叶是祖宗自古的规矩,她心想,与其让他在外面花天酒地何不帮他娶了回来,就是再不济他也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那时我爹一定觉得有愧我娘,所以就是娶了那位,他的心也还在我娘这里。”
她听得似乎有所考虑,呆呆的也不说话,我怕她还反应不过来正欲继续说。她拉着我到她面前,一脸不悦,“你的意思是你要嫁进来?”
果真她想偏了!我嗤笑她,“哎呀!上次不都发了誓了,夫人保我姐妹,我定给夫人当牛做马侍奉夫人左右。”她盯着我看又是不信了,我举起手,“我发誓,我若有嫁督军之心天打五雷轰。”
她还在盯着我看,难道这样的誓还不够?我都给她出了这样的主意了,我何必呢!她怎么这样想不通。
“不不不。”她一个激灵猛地抓住我的手,“你说的是!与其娶其他人何不娶了你!我照旧保你一生荣华,你我姐妹同心,看他将来还去偷谁的腥!”说着她死死的扯着我,我挣扎着看她猩红的眸中散发出千丝万缕的蛛网,全然困住我的疯狂的,恐怖的,渴求的,黑压压的蛛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