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帮小匪不费吹灰之力就被解决了,按照我的计划,杨叔派了几个人帮我假扮劫匪将我押进去。
“你们胆子真大!等韩承音回来一定不会放过你们!”他们将我蒙着眼摔在地上。隐约中能听到一丝丝的哼声。
“谁叫你来了!”老太太的声音离我越来越近,那股子的冷劲儿少了些许。
“娘!?”我摸瞎去寻她,“娘你没事吧!”
只听见稻草哗哗的声音,她正朝我过来,“来,朝我这靠靠。”
只感觉到一股积久闻多的香味,她的额头蹭着我的眼部,温热的鼻息是母亲的味道。陡然我感觉心里温暖了许多,两代人只是思想不同就能造成那么多误会。撇开那些,母亲,女儿,这样的关系维系起来哪里困难了?我和我自己的母亲为何能好好地,互爱互容。
榕字,博爱也。榕与,你当真是忘了你母亲的初衷了。
打开眼布,一张枯黄老脸在我眼前,额角脏兮兮的抹黑了煤,还有丝丝血印子。
“娘,您没事儿吧!”
“谁叫你来了!你就是不来他们能那我一个老太婆怎么样!现在好了!一起关在这!没脑子。”她懊气在一旁嘀咕,可我知道这些年她也想与我友好处着,就是我们两个太相像了才碰不到一块去。
“娘,别怪我了,这不是没事儿吗?我们身份不同常人,他们拿了钱不敢妄动已经下山了,绑我们在这只是为了延时藏身让我们找不到他们。”
“哦!那就好,快帮我咬开绳子!”她那惯的凶劲儿又来了,好像我这么救她没受多少累。
出了门已经是傍晚时分,要不是那伙土匪难缠,不会这么晚才救到人的,杨叔他们的人又听我的计划全都下了山,这下可好,当真我“舍命救母”了。
“娘,路不好走,我搀着您。”说着我去扶她,她却甩掉了,像个孩子似的一个人弓着腰往前走,孤老的背影尽是顽强。
“我还没老到不能走路!就是不能走我也不要你来扶我,你这个坏女人!”
“我坏?我到底做了什么事让您这样恨我?”我追上去,反正只有我们两个人,我索性壮着胆子跟她纠缠到底。
“你还不坏!”她转身瞪着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不给韩家生孙子,也不让别人生!不就是恨我让你泡冷水么,至于不给我韩家留个后!?”她的拐杖在石子地上咚咚作响。
“不是生了瑾瑜了么?再说生孩子哪里是我一个人的事?说到孩子,娘啊,您对飞白能不能有对瑾瑜一半的好,这孩子心思重,老问我是不是您亲孙子。”我低着头一步一踩,小心翼翼的朝她靠近,她脚程又快又稳不等我追上来又往前走。
“飞白只是个下人生的!与我韩家没关系!这些年让他好吃好喝住着已经够好的了,你不给我生孙子休想我待他如亲孙!”
“那我给你生了孙子您还是没空带他。”
就这样我们一路“孙子来孙子去”的说着,平日里我嗓门也不大,偏在这空芜的荒山我放开了嗓子去喊。
望着似有若无的一抹残阳,桂煌沉闷的天空,无尽的压抑扑面而来。
韩承音,你在哪?为何不回家呢?
“啊!”我扩这手抒发我的怨,我的想,我的思念。
“你鬼叫什么!”老太太突然一回头,吓得我脚一滑跌了下去,也顺便倒在了她身上一同滚了下去。
“啊啊啊!”
攥骨的痛瞬间麻痹了全身,还有头昏脑胀的天旋地转,落下山洞后我们便晕过去了。也不知过了多久,再醒来,全身酸痛故障,老太太伤痕累累躺在我身边。
“娘!娘!”无论我如何叫她她都不应,完了!承音会杀了我的!我一屁股坐地,胡思乱想了很久,伸手过去探她的鼻息,有的!她还没死!
我仰头去看天,已然黑咕隆咚的了,幸而一抹月光投入山洞,不然恐怕会被野兽吃掉!我想起了和广美困在迷林的时候,我想我母亲,她能给我活下去的力量!至于她是不是害过佩姨我也不想计较,在我眼里她就是那样温婉善良的女人。
看样子要等到天亮才能走了,这山洞说深不深说浅也不浅,我们两个受了伤的如何才能爬上去呢。
盯着那束透入进来的月华看了好久,蓦地,一声“啊呜!”从远处悠扬而来,这里不会有狼吧!
我拾着角落零散的枯枝生火,好容易,亮堂堂的苗子一簇而起了,整个洞里暖和了许多。
正要脱下外套给老太太披上,她缓缓的睁开眼了,那一簇火苗在她眼里柔和的晃动着,迎着火光她朝我笑了。
“你拿去披吧,我不冷。”她抬起瘦弱成皮包骨的老手拉开我的衣裳,还不住的颤抖着。
“我年轻,底子旺,您赶紧披好了,您要是有个什么事儿,承音不会放过我的。”我又给她披上,这一会我确定她眼里的那抹温柔,看来,不虚此行了,这个山洞摔得好,摔得妙!
我轻轻的笑开来,她裹紧了身子问我,“你很怕承音?”
我一边添柴加火一边回她,“不是我怕,是每个人都怕,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承音最紧张的就是您!”我伸手捂捂火,接着说,“记得我来韩府当小厮的时候他受了枪伤快不行了!但承继对他说了您,他立马重生了似的,那时候我就知道,您在他心里一定是最最重要的人。还有我出嫁那天,您和广美被土匪绑了,您看到我在城楼上和他成亲那样意气风发的样子了么?其实不是,我也诧异,那样威风八面的人物,一直攥着我的手发抖,他说不动土匪的时候居然求我,求我帮他拖延时间。我这就知道了,您对他是命啊!”我说着他,越发的想我们从前的种种,越发的思念他!止不住的泪无声滑落,火光渐渐朦胧了我的眼,也朦胧了老太太的心。
“我的承音.”她嗅着鼻子再也憋不住对承音的思念,我往她身边靠着,她也越发的放松,“其实,我不是他的生母,我年轻时是老督军的妾侍。”她轻轻的说着,我虽惊讶却不敢多问,她能这样对我推心置腹实属不易,只听她讲,“我总是嫉妒他的生母的,大夫人的身份,又怀着个儿子,我却什么都没有。只是,老天爷也可怜我的,在她生下承音的时候便撒手人寰,老督军忙于政务索性将孩子给我养,我便晋升成了督军夫人。承音那孩子着实讨人喜欢,瑾瑜这丫头跟他小时候长得象极了!”她说着动容的看着我,我握着她的手,手心出了汗,想必这些事她从不对人说的,“只是后来我也怀了孩子,承音越长大我越怕,怕我的孩子得不着老督军的喜爱,怕承音欺负他。我便日夜烦他,不准他靠着我,暗地里教他学坏,还叫他去偷东西,可怜他被老督军吊起来打的不成人样。”老太太说着揪起了心,仿佛她也备受煎熬,“这一切都被菩萨看在眼里的,不出一个月,我的孩子流产了,就在我想继续将希望托嘱在他身上的时候,他无意间偷听到了我和丫头们的谈话,知道了我不是他亲娘,知道了我利用他害他的一切,从此他就开始疏远我,恨我.”老太太说的很是难受,胸腔里的憋屈全数哭了出来,“其实我又何尝不心疼,除了血肉关系,他是我一把屎一把尿带到大的啊。你知道吗,他对我说,要我一定要活得好好的,活到我唯一的依靠只剩下他,而不得不去求他给一条生路.”
“这也就是您为什么宁愿乞讨流浪也不愿在他身边被他养着的缘故。”我想起老管家对我说老太太战乱至今都不肯跟着韩承音,想起老太太给我的那个黑盒子,果真,那是她的无价之宝,因为承音再也不会用黑盒子里的东西——属于他们母子情分的回忆。
老太太哭干了泪,闭上眼倚在墙上,“可怜的承音,我的孩子。”她想着承音就是濒死的边缘还恨着她,越发的揪心,“我哪里是他的命,他那是恨我才不愿意这么快去了,我还没求他.”
难怪,难怪承音会这样怜爱小飞白,他对生母去世的孩子是那样的亲身体会!隔着血缘,人心就隔着,他是那样的依赖这个娘亲,却突然知道娘亲不是生母,还利用他害他.不过一个婴孩就经历那么多.我的承音,我想你,我想抱抱你。
我深深的叹息,“您错了,于他而言您就是他的命,不管是爱您还是恨您,这一切都建立在您在他的心里有着重要的位置。小时候,您就是他的生母,长大了一下子被您疏远他的心的多痛,他不是恨您,他是想用这种激将法逼您陪在他身边,即使您不跟他说话他也心安。”
“真的吗?”老太太睁开眼看着我,火光鼓舞满是欣喜,“他是想我在他身边才那样的吗?”
“嗯!一定是这样!”我肯定的点头老太太笑的越开心。
我也高兴,没想到这一趟,不仅解了婆媳矛盾更帮他们母子关系更进一步!承音,你快回来,这一切我都知道了!想你,肆无忌惮的发疯似的想你!
天亮了,我就接你回家,我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