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雾峰。
般若寺后山。
柳生跨进地宫之中,阴寒之气迎面扑来,眼前漆黑一片。
“前辈,我下来了。”
柳生朝洞中喊了一声,脚下是几百石阶,向下延伸,两旁石壁光滑整洁,小心翼翼朝下方走去。
柳生心中暗叹,这佛像之下藏着地宫,地宫之中困着一只妖怪,说起来倒也有趣。
柳生脚步加快,通道来回迂折,走了片刻,方才看到两点幽幽绿光,走到前处,柳生猛然停住脚步,眼前忽然被出现两盏绿色大灯笼,柳生心生警惕,急忙大吼一声,一拳挥出。
那是一条巨蟒,绿光正是大蟒的眼睛发出。
柳生一击得手,背靠石壁,不敢乱动,那大蟒吃了痛,一声怒吼,朝柳生扑来,摩擦石壁,发出“嚓嚓”响声。
柳生快速移动,闪躲巨蟒攻击,刚刚一拳,竟是没有伤到巨蟒,反激起大蟒怒气,柳生筑基前期修为,打在大蟒身上,竟是无用。
在黑暗之中,柳生无法做到得心应手,燃起一个火团,扔向大蟒,哪知大蟒不怕火焰,一口吞了下去,看得柳生心惊,急忙化作清风,掠到大蟒头顶,一拳轰下,大蟒哀鸣一声,长尾朝柳生扫来。
眼看长尾打到柳生脸上,大蟒忽然一动不动,直直“蓬”的砸到地上,竟是死了,洞中大妖声音传来,道:“进来吧。”
柳生暗道好险,刚刚仓促应战,真是费力,也不知里面大妖用了什么手段,竟是能够隔空杀死大蟒。
这种大蟒已然有了修为,与柳生实力一般,想不到这佛门地宫之中,竟会有这类存在。
柳生重新燃了一个火团,朝内走去,不多时,便看见一丝亮光,向前走了几步,柳生发现脚下是一大洞,便跃了下去。
洞内空旷无比,只有一口巨大血池,池内连通寒铁链子,地面之上画满了不知名的红色符文,一股股气势扑人,柳生惊讶,道:“好雄浑的力量。”
“救我出去。”先前那道声音突然传来,柳生走到水池边,才发现池内盘膝坐着一个红衣青年,脸庞英朗,双目紧闭,面色苍白如白绫,黑眉紧皱,水内一道道红色气劲乱窜,朝那红衣青年身上刺去。
红衣青年双手捏动法诀,大喝一声,一掌拍下,惊起无数水花,将那红色气劲震散,却还是被那漏掉气劲从腹中穿透,流出鲜血来,那些鲜血经水一变,又化成红色气劲,游荡水中,红衣青年的伤口早已愈合,如此往复,看得柳生呆了。
红衣青年舒了一口气,从水中飘荡上来,道:“千年了,这种苦痛终于可以解脱了。”
柳生震惊,道:“你被困了千年?”
“那秃驴将我修为封住,扔到这生机水中,锁我经脉,被这气劲来回折磨,如同万剑剜心,已有整整千年,千年啊。”红衣青年猛的看向柳生,不甘的怒吼道。
柳生蹬蹬后退两步,那眼神着实可怕。
“前辈为何被困?”柳生小心问道。
“杀人。”
柳生不由一怔,杀人,算起来,自己也杀了那焚剑谷的人,也是该困。
“前辈杀了多少人?”
“千万人。”
柳生倒吸凉气,那道眼神令他不寒而栗。
红衣青年怒道:“世人多自恼,杀人便是救人。”
柳生不敢轻信眼前的红衣青年,佛祖乃是大神通者,在佛家西方极乐之地修行,甚至有传言,佛祖早已升仙,不在人世,如今留下的只是一道分身而已。
柳生自幼跟随师父研读古籍,自然知道佛祖的名号和神话,一般的妖物又怎能劳得佛祖亲自出手?
柳生默然,走近一步,发现红衣青年全身被铁链穿透,铁链之上刻满了符文,实在骇人。
红衣青年道:“救我出去,许你一生荣华富贵。”
“我不贪钱财。”
“教你一招神通。”
“却是不敢用于杀人。”
红衣青年大怒,道:“你是妖,如何不杀人?”
“师父教诲,不可违。”
“你那师父该杀。”
柳生微怒,道:“师父教我化形,教我神通,怎能容你出言污蔑?”
红衣青年口气一缓,道:“是我失言,你修炼多少岁月了?”
“二十三。”
“什么?”
红衣青年大惊,妖物化形,必得修行千年以上,二十三年便能化形,怎能不惊?
柳生看出他的惊讶,道:“师父教我一门可以化形的修行法诀,自然不需修行千年。”
言罢,柳生一变,化作一中年人的模样,复有一变,成了一支毛笔,再次化为黑衣少年。
红衣青年看得迷了,忽然想起世间三大传说,呼吸一滞,稳住自身情绪,道:“妖物化形,才能变幻人形,这神通倒是可以化成死物,神奇,神奇。”
红衣青年眼中闪过一丝贪婪,道:“救我出去,收你为徒如何?”
柳生摇头:“我已有师父。”
红衣青年猛的气势爆开,将柳生震得飞起,重重砸到墙上,怒道:“让我脱困,否则必杀你。”
柳生半跪在地,体内疼痛,气血逼上,吐了一口鲜血,道:“今日倒是受了两次伤。”
“救我。”
“你这般凶恶,不救也罢。”
红衣青年大怒,道:“信不信我杀了你?”
“不信。”此时他被困在池中,柳生自然不信。
“哈哈哈,好好好,算你厉害。”红衣青年气极反笑,稍一动弹,那铁链蒙光一闪,缩紧了几分。
柳生冷笑,道:“你被封印在此,必是犯了大罪。”
“错,他们封我,只有一个缘由。”
“什么?”
“我是妖。”
柳生一滞,想起刚刚玄苦因为自己是妖,顿时反目,就要痛下杀手,不禁动了心思,道:“如何救你?”
青年嘿嘿一笑,道:“将地下那些红色符文擦掉,我自有办法出来?”
“就这么简单?”
“那些符文是这力量的来源,只要破了它,我就可以出来了,因为..我是大妖。”红衣青年身上一股力量撑开,那铁链似乎支撑不住,越加收缩的紧了,那是来自自身的傲气与杀气。
院内守着的玄苦大惊,道:“通知天下诸门派,大妖要出世了。”
身旁一弟子急忙走开。
柳生道:“怎么擦?”
“用火烧。”
柳生点头,不再言语,生出火来,一点点将那红色符文烧掉,一时间,那红衣青年身上气势不断上升,狂热霸道之气在他眼中越加浓烈。
柳生暗自留了心思,池中的青年虽是大妖,但绝对信他不住,不由手中慢了许多,青年急切,道:“快点,快点。”
柳生也不回答,一点点将那符文融掉。
地宫外,玄苦大师面色越加的凝重,空中的袈裟更加显出磅礴的力量来,不断朝地面冲击。
地面上的青砖啪啪碎裂,众多寺庙开始摇晃不定,那大佛的脚上,出现一道道细小的裂纹,朝上蔓延,此时寺内所有僧人都已集中在此地,看到这种景象,皆是大惊。
地宫内红衣青年身上衣衫鼓起,猎猎作响,一股股气势迎上袈裟的气息,不断抵抗,铁链猛的碎成齑粉,水池内的红色气劲皆被震碎。
符文快要融完,柳生突然停下,道:“你到底是谁?”
红衣青年此时正在紧要,急道:“你快烧它。”
“告诉我,你到底是谁?”柳生猛的大吼一声,红衣青年一愣,一分神,袈裟之力传来,震得他吐了一口鲜血。
红衣青年大怒,道:“我是大妖,一只被封印千年的大妖。”
“为何被封?”
“我已经说过了。”
“再说一遍。”
“杀了千万生灵。”
柳生冷笑,道:“我放你出来,你自然也会杀我?”
“不会。”
“你发誓。”
“我以大妖之名发誓,不杀你,如若不然,天诛地灭。”
柳生转身,猛的一道大火释放,将那最后一点符文融掉。
红衣青年气势全部爆发,从池中一跃而出,大笑道:“哈哈哈,千年了,整整一千年啊,我终于脱困了,哈哈哈。”
“受死吧。”
红衣青年突然转向,逼向柳生,一指点下。
柳生大怒,道:“你刚发过誓的。”
“天下除了他,谁能降我?”
“他是谁?”柳生化出原形,一只白色猕猴出现,一爪迎上一指。
红衣青年怒道:“去死吧,见了阎罗,你就知道了。”
柳生胸口一闷,骨骼噼啪作响,三种神通一一用尽,还是无法抵挡一指之威,狂吐鲜血,只待下一息,红衣青年忽然收回一指,似是迷茫,道:“今日放你生路。”
柳生趁机念了寄杖咒语,入地遁走。
红衣青年摇摇,暗道:“怎么可能是他?不会的,不会的,他已经死了,唉。”
正在紧张守候的众人,看见柳生浑身是血出现,皆是一惊,冲上前去,柳生心中叫苦,体力不支,只得化作猕猴,闪进大佛背后树林,急急狂奔。
众僧人正要追去,突听“轰隆”一声,大佛从中裂开,尘土四起,叶禅飞起袈裟,护住众人。
一道红色身影从那废墟之中飞出,张狂大笑:“哈哈哈,老秃驴,你困我千年,今日我便杀你弟子千人。”
那头顶袈裟猛的压下,红衣青年冷哼一声,一指点上,竟是破了那袈裟佛阵,狂妄道:“耗了千年,能耐我何?”
红色身影冲进人群,惨叫四起,叶禅和玄苦大师震惊,深知不是对手,柳生躲进林中,不禁后悔放出大妖,暗哼一声,闪入林中。
柳生只觉一股强大气势扑来,一道黄色身影一掠而过,对那柳生说了一句:“今日事急,放过你这小妖。”
柳生闷哼一声,却是再次被伤,暗道黄色身影好强的修为,急忙遁走。
红衣青年正在大开杀戒,一道黄色身影突然出现在半空之中,竟是一枯瘦老僧,状如枯骨,白眉垂耳,气势如虹,道:“还不住手。”
玄苦看见空中的老僧,身躯一震,扑跪到地上,道:“般若寺第十七代方丈玄苦,见过祖师。”
众僧人急忙跪地大拜。
红衣青年瞳孔一缩,如今他刚刚脱困,功力不到一成,刷的一闪,朝远处遁去,那黄衣老僧冷哼一声,追了上去。
一切平复,看着一地僧人尸首和化为废墟的佛像,玄苦深叹一口气,道:“阿弥陀佛,大妖出世,天下将生祸乱,罪过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