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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碎玉湖畔 琴键楼上

从H大学的文学院办公室到综合教学楼的途中会经过校园里景色最美的地方——碎玉湖和琴键楼。

肖培培老师每次从办公室到综合楼上课的路上,总是喜欢在此处驻足片刻。琴键楼下,她临湖而立,盛夏的微风,十一年不变的味道,她,十一年舍不得改变的样子。

她身着一袭米黄色连衣长裙,脚上穿着纯白色的球鞋,白皙的玉臂顺着双肩温柔的抚在身体的两侧,极目远眺,对岸的垂柳是十一年不变的满眼苍翠。她缓缓地抬起双手,纤细如白色琴键的手指轻轻搭在湖边的护栏上,又轻轻地翘起一只脚,裙子就在微风中无法安静的欣赏风景了。

她腕上简约的手链跟护栏碰撞出的声音已然失去了当年的清脆,但她还是喜欢听这并不悦耳的声音。她将目光从远处捕捉回来,看着锈迹斑斑的护栏。

铁都生锈了,记忆为什么还是那么清晰可见呢?肖培培,你到底还是受伤最深、最难舍过往的那个人。

她从双肩包里掏出来一个厚厚的记事本,轻轻翻开第一页,写下了这样一句话——世界上那么多相互交织的路口,能不能给所有的错过,一个重逢的机会?

“肖老师,您是不是该去上课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好朋友艾茉莉偷偷地站在了她的身后,“又是一年新生季,第一天上课就迟到,会不会不太好啊?肖老师!”

“茉莉老师,谢谢你的提醒!”肖培培白了艾茉莉一眼,把记事本放回到背包里,两个人朝着综合楼相携而去。

艾茉莉是一位跟肖培培年龄相仿的女同事,又是她从大学一年级一直相互陪伴着到如今的最佳闺蜜,但是在穿着打扮上就显得比她成熟的多。艾茉莉毕业后嫁得一位有能力的好男人,能挣钱,人又帅,会体贴,又可靠。这也是办公室里年轻的同事们争相调侃她的原因。而她总是反过来说别人是羡慕嫉妒恨,空虚寂寞冷,故意这样出言中伤大家。要说艾茉莉这张伶牙俐齿的嘴巴,也就只有在大家长期的群起而攻之的情况下才能练得出来,她那爽朗的性格和一针见血的捉弄总是让人对她又爱又恨。

肖培培很少这样调侃艾茉莉,所以在同事的眼中,她俩的关系好过亲姐妹。

面对讲台下一个个的新面孔,肖培培总是有点莫名其妙的激动,以至于忘记了自己的开场白。她那如纳木错湖般深邃的眸子正在满教室里寻找自己的语言,正在这个时候,也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

“起立!”

“老师好!”

紧跟着所有的同学都不假思索的站了起来,语调竟是出奇的一致,要知道他们是来自不同的地方。

肖培培语塞之际,怔住了几秒,不过刚好以此事打开话题。

“首先跟大家说一下,在大学里不用这一套礼节了。不过还是很感谢大家对我的问候。同学们好!大家请坐!”

这显然是一个恶作剧,缓过神儿来的同学们开始躁动起来,有的人面带尴尬的坐下来,扭身寻找罪魁祸首,有几个人则叽叽咋咋的捂着嘴偷笑,显然是在为自己成功的整蛊庆祝。

肖培培接着说:“今天是第一天上课,咱们不会直接讲课,这节课的任务就是跟大家相互认识一下,我再介绍介绍大学的生活,大家有什么问题也可以向老师提问,我会很真诚的给出我的答案的。”

“老师,您先做个自我介绍呗!”坐在前排的女生站起来说。

“哦,好的,好的。”肖培培感觉很尴尬的,怎么忘了先给同学们做个自我介绍呢,此时竟然羞红了脸,这样会让同学们感觉自己很不专业的样子。

她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电话号码和邮箱。字体清秀又不失大方。又用几句简短的话介绍了一下自己。

“肖老师,我有一个问题能不能向您提问?”坐在后排的一个胖乎乎的男生怯怯的举着手,却被两边的同学硬生生的托了起来,左右同学的脸上透露出的坏笑里还夹杂着些许的羞涩。

“当然可以啊,请问吧!”

“肖老师,请问您有男朋友吗?如果没有的话,我能做您的男朋友吗?”他语气中带着一丝丝的调戏,脸上却泛着红晕,如此流利的语调,虽是毫无情感地脱口而出,但也不是那么的肆无忌惮。

死胖子,你够啦!第一天上课就敢这样捉弄老师,你还想不想毕业啦?哎!为什么每个集体中总有一个这样的胖子呢?

全班的同学也都被这不知死活的胖小子的话吓坏了,他们屏住呼吸望着讲台上老师紧皱着的眉头,谁也不知道下一秒这位老师会是怎样的大发雷霆,可能所有人都得受到连坐处分。将所有人骂得狗血淋头,她才能解恨吧。

肖培培看着这个胖呼呼的学生,忽生一种久违的愧疚,她没有生气,一点也没有,只是良久没有说话,站在后面的那个男生自乱了阵脚,连忙解释道:“肖老师,对不起,我是被逼的。我跟他们打赌输了,不然他们会揍我的············”他指着旁边几个正在偷笑的男生。

“呃······好吧,老师不怪你,坐下吧。”同学们看到老师紧锁的没有展开了,才长舒一口气。

“肖老师,我们在高中的时候,老师说等上了大学就可以谈恋爱了,是真的吗?”

“这位女同学,你很期待一场甜蜜的爱情吗?”肖培培的反问引来了其他女生们羞答答的笑声,更是有男生开始起哄:“这位同学,你觉得刚才的胖子怎么样,要不让他当你的男朋友吧?”然后就是男生们压倒性的哄堂大笑。

那个女生回头给后面的男生抛去一个不屑的眼神,继续回答老师的问题:“对呀,我们成年了,向往爱情是正常的呀。书上说大学里的爱情就是美好的时间里,在美好的地点,遇见美好的人,然后终其一生的爱她。多好啊,老师您觉得大学里的爱情是怎样的?”她说完话就眨巴着她的大眼睛期待着老师的答案。

“爱情是两个人的不期而遇,用一生的时光感念他的惊鸿一瞥············”肖培培停顿了片刻,接着说:“要么不欢而散,要么终其一生。”

下课后,已近黄昏,肖培培喜欢一个人站在行政楼的楼顶俯瞰琴键楼和碎雨湖。

想起她和沈文彬才刚刚认识的时候,第一次在这里看风景还是沈文彬带她来的。

“你知道学校里最美得地方是哪里吗?”

“不知道~”

“下课后我带你去个地方。”

“做什么?”

“我要带你去看最美的风景!”

“那~~好吧!”

想起来大学里第一次跟男生的约会,就这样交给了刚刚认识不久的沈文彬,若要形容当初的心情,别看自己是文学院的学生,言语自是无法形容如此抽象的感觉。若是现在来形容的话也只有青苹果的涩涩感吧。

下课后,沈文彬带着她来到琴键楼下,两个人站在湖边,手扶着护栏,面前就是碎玉湖,对岸的垂柳随风轻舞,湖面绿得一塌糊涂。

“这里真美,我怎么都没有注意过。”

“它叫碎玉湖。”

“名字更美。”

她张开双臂深吸一口气,陶醉了,泼墨长发如对岸的柳丝般飘舞。沈文彬看着她,也陶醉了。

“你知道它为什么叫碎玉湖吗?”

“为什么?”

“你都不会猜一下吗?”

“············我很笨的,猜不出来啊。”

“你看碎玉湖躺在这里就像一块玉一样平静,可是每当下雨的时候,雨滴打落在湖面,就会像玉摔成了零碎的,一点一滴,湖面也不再平静了,乍看上去,让人不知道是雨碎了还是玉碎了。”

沈文彬讲完了碎玉湖的由来,自己也深吸一口气,沉浸在了自我的陶醉中。

“谢谢你带我来看这么美的风景。”

“不用谢我,其实这不是最美的,咱学校里还有更美的地方呢,你信不信?”

“可是我觉得这已经很好了啊。”

“你看,你看,西边的太阳快落山了,我再带你去一个地方。”

“去哪里啊?”

“你就别问了,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

沈文彬一把拉住肖培培的手,就要带着她走。第一次被男生拉手,肖培培先是面露难色,可是为了避免尴尬又不好马上挣脱开,只有像个小猫似的跟着他后面小跑。

他们一口气爬上了对面行政楼的楼顶。

肖培培累的气喘吁吁,她也不顾淑女的形象了,蹲在地上,说:“你······带我来······这······地方看什么啊?”

沈文彬走到天台的最边边上,小心翼翼地坐下,双腿垂在外面,看着远处。

“喂,你这样坐很危险的,快回来啊。”肖培培担心的看着他。

“你也快过来啊,坐在我旁边。”

“不去,很危险的。”

“不会有事的,我保证。无限风光在险峰,想看最美的风景,就必须要站在别人不敢站的地方。”

“你那是坐在别人不敢坐的地方。”肖培培跃跃欲试的往前探着步子。

“哈哈,没想到你这么文静的女生也会开玩笑。”

肖培培小心翼翼的坐在沈文彬的旁边,她紧闭着眼睛,吓得脸色煞白,“你可不可以让我拉着你的胳膊,我还是很害怕。”还没有等到沈文彬说话,她早已经把沈文彬的T恤撕扯的不名形状了。

“当你你感觉害怕的时候,就往远处看,那里很美,没有忧伤,也没有恐惧。”

肖培培战战兢兢地睁开紧闭着的眼睛,望向远方。

“真的很美,花红柳绿的夏天,远处的艺术楼,静谧的碎玉湖,还有更远处的夕阳,相应成景,真令人陶醉。”

“远远望去,那几座整整齐齐的艺术楼的外形看上去真像一架钢琴的琴键,不如以后咱们就叫它琴键楼吧?”沈文彬说。

“白色的艺术楼之间点缀着墨绿色的冬青花坛,远远望去还真像钢琴的琴键。仿佛闭上眼睛就能听见悦耳的琴声。”肖培培又闭上了眼睛。

而此时此刻,肖培培只能一个人坐在天台的边沿上,现在的她喜欢一个人坐在这样的险峰。

闭上眼睛耳边又想起了唯美的钢琴声,还有那两句简单的对话。

“沈文彬,这是我今生见过最美的风景。”

“你也是我今生最美的风景。”

肖培培再次翻开记事本,写下了一句话——最美的风景都还在这里,曾经陪我看过风景的人,你现在在哪里?

回忆果然没有真相!

肖培培现在想起来,过去的种种竟然都是美好,看来回忆真是个不负责任的史官,乍看上去,一切都井井有条,顺理成章,其实所有的东西都已变了味道。

回到办公室,看到艾茉莉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茉莉,今天下课那么早啊?”肖培培把课本往办公桌上一丢,贪婪地卧倒在沙发上,双手托腮目光呆滞地伏在桌子上。

“哎呀,别提了,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那兴奋劲儿,我这么大嗓门的人都吼不住。”

“新生都这样,保证不出三天,课堂上就会睡到一片。”

“也是,往年都是这样。”艾茉莉收拾好东西往桌上一靠,问道:“培培,才第一堂课就把你累成这样?”

“别提了,这是一届不让人省心的学生啊,居然有一个学生在课堂上让我做他的女朋友。”

“这小子胆儿也太肥了吧,不过,如果帅的话,我不介意你跟他师生恋呶。”

“什么帅不帅啊,就是一个倒霉蛋儿的胖子,跟室友打赌输了,我只是赌注而已。”

“好吧,同情你。”艾茉莉嘟嘟嘴表示同情。突然又说:“哎,对了,明天文学院里有一个讲座,是一个什么新锐作家关于大学生活的主题讲座,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新锐作家?叫什么名字?郭敬明啊?韩寒啊?”肖培培问道。

“笔名好像是木杉,真名就不知道了,从来都没有关注过,刚才下课的路上见到了一条很大的横幅,其他的我也没有关注过。”艾茉莉解释说。

“木杉?没有听说过,不知道又是跟学校的哪个领导有亲戚,搞个什么讲座,做一些打打名气,卖卖书的勾当,没兴趣!”肖培培没精打采地说:“不过,我的学生有人在看那个《坏童话》,我是没有兴趣看这种没有营养的东西。”

两人正在谈话,办公室外面传来汽车的鸣笛声,艾茉莉透过窗子往外瞥了一眼,一辆银灰色大奔停在了老地方,茉莉的老公每次来学校接她都会停在这里,鸣笛两声以做暗号。

“快去吧,家属来接你了。”肖培培不用看就知道了情况。

“对了,我俩约好了今晚一起去书店街夜市逛逛,你也去吧。”

“我才不要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呢。”

“好吧,那我就先走了。”

“拜拜!”

“拜拜!”

说到书店街夜市,对于肖培培来说只适合一个人去逛,究其原因不言而喻。所以她总是拒绝茉莉的邀请,又总是一个人偷偷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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