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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狼孩(一)

七月流火,夕阳西斜,烈日的余威仍在。风从海上吹来,带着一股咸湿的气息。

白镇,西南沿海之地一座不大不小的城镇,到这里来的都是天南海北的旅人们。打从这里出海的,打从这里到内陆去的,这是一座繁忙的城镇。在这种城市里开上一家客栈,必然是个赚钱的买卖。

听说有一天有一个狱头从这里出海,留下了一个婴儿。据他说那个小孩是他媳妇在河边洗衣服的时候捡到的,他们家已经好几个孩子了,再多一个根本就养不起,于是他就把那个小孩拿到镇子上要卖掉换点钱花,一个客栈老板把孩子买下了。这个故事有几分是真的几分是假的并没有人去追究,反正客栈还是那家客栈,那个婴孩已经长成了少年。管他呢,人来人往,有买有卖,这就是白镇。

收养男孩的那家客栈叫炉石客栈,一个土的不能再土的名字。炉石客栈、炉石商会、炉石酒家,炉石炉石炉石……单单这个城镇起名叫炉石的店家就有三五十户,毕竟世界石吗。客栈老板叫乔丹,一个乐天的大鼻子老头,每天打打牌招揽招揽客人,不管什么时候有人来,总有热情的啤酒招待。听说他的妻子去世了,也没有留下小孩,就把那个男孩买下来了。

这见鬼的天气闷热潮湿,让人喘不过气来,要下雨就赶紧下啊天。从教堂到钟楼,从客栈到鸟舍,蚊子到处飞舞,稍高的天空许多鸟雀在蚊群中飞舞捕食。这个时候还是做条狼好啊,厚实的皮毛让蚊子们无处下嘴,虽然稍微有点热,不过在森林里,这根本不算什么。

古弈尔喜欢变成一条狼,奔跑,跳跃,撕咬,那老头儿总是说他野性难改。按老头的说法他是他上山打猎的时候在一个狼窝里捡到的,领回家里在笼子里关了一个月,终于有了点人样。本来准备找个人家送出去的,谁知道孩子粘上了他这个老头儿,不肯走了。

不过还有另一种说法,镇子上的人都说他是那个老头花了十个铜板从人贩子那买的。

大概吧。毕竟镇子外边的森林里的灰狼可没有哪一匹会变形成人,镇子里边这么多人也没有谁还会变狼。

艾尔文的森林几乎可以算是古弈尔的第二个家,森林里的大树枝干扭曲盘根错节,嘈杂的野草生机勃勃一望无际,对于他而言艾尔文就是一座广袤的迷宫。特别是那些灰狼们,老头总是说他连走路都还没学会,就先学会“打架”。古弈尔既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学会走路,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学会打架,所以他猜他说得应该没错。

古弈尔喜欢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离开城镇,变身成狼,穿过森林,爬上山岗,站到接近天空的地方,昂头长啸。他喜欢高处清冽的空气,冰凉甘甜;他喜欢各式各样的鸟雀,包括教堂广场上的鸽子,钟楼瓦檐间筑巢小麻雀还有鸟舍里的那些狮鹫。

站在这里全城的景致一览无遗,他很喜欢白镇在他面前展开的样貌,镇子里的一切熙来攘往、人声喧哗都在他脚下,只有天空的飞鸟在头上盘旋。古弈尔往往就这样站在山岗之上俯瞰下方的人间百态。看着海边打鱼晒网的渔夫,看着港口拖运货物的工人,看着镇子里讲买讲卖的商贩,看着街上跟人讨食的猫猫狗狗。

他也因此知道了白镇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比如当初建城的时候因为拖欠石匠们的薪水,他们并没有把城镇建造完整,所以城墙外面不但有起伏丘陵,还有洞口暗道。古弈尔就知道一条暗道从客栈后院的水井直通城外。

老头儿一直反对古弈尔变成狼到处溜达,担心哪一天他遇到什么问题,任他再三保证,他还是不能理解,整天唠叨着这样那样的问题。

比如说,镇子里就有许多的野猫野狗,保不定那天就被人抓走做成了火锅,一条狼,当然也有变成火锅的可能。古弈尔听了不为所动,因为镇子上多的是野猫野狗,变成火锅的才有几只呢。再说了从他三岁那年第一次变成狼的时候镇子上的人就全都认识他了。那天晚上睡着以后不知道怎么就变成狼了,老头儿看到孩子床上睡着一匹狼的时候嘶声怒吼,认定这匹狼吃了他的孩子,拿着火枪追了他半个城镇。还好老头儿眼睛不好使了,不然不等他灵机一动变回人形,就已经成了他的枪下亡魂。托这事的福,第二天他就成了名人。现在吗,野猫野狗见到他都是绕着走,城里的人们见到他也都会打个招呼。

再比如说,那些暗道,那是工人们建造城镇的时候临时挖的,城镇建造完成之后就废弃了。老头儿说那些地方年久失修,保不定哪天突然就塌了,把他给活埋在里边。仔细想想有这种可能,但是之后古弈尔重新探索了那些通道,确认了一下结构还算牢靠,也就放心了。这也是他喜欢变狼的一个原因,用人形在这些甬道里探索太不方便了,感受着皮毛和泥土的摩擦,城镇以一种不曾为他人知道的方式诉说着它的样貌,整座城镇仿佛都成了他的秘密基地。

另外就是那些灰狼了。第一次到森林里就被这些家伙盯上了,仿佛知道他不属于这座森林一样。领头的是一匹灰毛的瘸腿,斜着眼睛龇牙咧嘴的围着他转了半天,直接扑了过来。那天回到客栈,衣服已经成了一缕缕布条,老头儿骂骂咧咧了半天,一边说他真是个野种,一边诅咒发誓要把整座森林的狼皮都拔了。

他喜欢和那些狼们撕架,喜欢每次打架之后浑身肌肉那种疲惫却甜丝丝的酸疼,喜欢牙齿撕裂毛皮的快感。现在,他在狼群里已经打出了名气,甚至有一头叫做鲁伯的翻山越岭几十天来到艾尔文森林,只为了向他挑战。

这天一如往常,古弈尔轻车熟路的在森林里游来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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