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那日国君置御史家秦二爷被西门静吓着后,却是一日不落地来雲妜楼“报道”。
西门静估摸着,秦谦这厮还是心有余悸,怕她突然翘了辫子,冤魂找他索命,遂每次看她的时候都是拿一种警惕又谄媚的眼神。
不过,什么人参鹿茸,冬草夏虫,只要能补气养生的,没少往她屋里送。
除了他,每日来“探病”的还有什么两省米行张员外,胭脂店陆掌柜,中州刘刺史,还有一文质彬彬的高秀才,和几位仪表斯文的马刘张公子。
形形色色,总类齐全,素有“脸盲症”加“颜值控”的西门静,愣是分不清楚谁是谁。
只因他们的发型装扮都好似约好般极为类似,说的话也是只能听个半懂的古文,什么待她好全后,外出踏青散心,文雅点的则说,盼卿早康健,亭轩抚琴共茗茶。
逛花楼玩女人,披上文雅高端的皮也改变不了嫖客的龌蹉本质,混弄谁呢?
当然,这些鄙夷,西门静还说不出话,只能暗自腹诽,每天也是“柳老鸨”招呼的。
有时几人窜一起,竟还会毫不避忌地同桌而坐,对她慰问一番,然后自顾把酒言欢,谈笑风生。
不由想,怪不得古时文人骚客,商户财主,闲来无事喜欢逛花楼!
敢情,还可以借“姑娘”联络他们男人间的交情买卖。
这些非富即贵的主,自然不会空着手来,白来的“慰问品”不要是傻子。
柳老鸨那财精整日都是眉开眼笑,笑抽到嘴歪她也混没收敛,对她也是越发体贴,关爱如宝。
真那什么,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就连晚上睡觉,也让两丫头一床头,一床尾地守着看着。
在国外读书这几年,西门静和家人都是聚少离多各忙各的,亲妈都没对她这般殷勤过。
不知是真怕她有个三长两短呜呼哀哉,还是怕丢了她这棵摇钱树。
西门静当然知道,这是一个“钱”字在作祟,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等她好全了,好帮她勾搭男人敛财捞钱!
一番调理滋补,好汤好水地伺候着,西门静这软怏怏的身子没过三日便可下床走路了。
下地走动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当然是找镜子看看她如今这副尊容,到底有多惊世绝艳!
拿着鎏金铜镜,西门静差点没气吐血!
有没有审美观?她这样的长相在现代都市满街抓,这模样……也能推选为“花魁”?
好吧,西门静看到的是跟她一模一样的自己,除了面色虚弱苍白些,就连发际线上的美人尖都是一样。
她的心里咯噔一下,只觉……亏大发了!!
自小家教森严,除了外公和爷爷往死里惯纵她,老爸老妈都是严厉至极,而他们的一条铁令家规就是:十八岁才能交男朋友,且必须得经过他们的层层审核,认可后,才能交往。
否则,断绝父女、母女关系!
两老是什么人物?什么世面没见过?
搞艺术的最是清高自傲,又自恃是满清正黄旗贵族后裔,愈发眼高于顶。
大学那会追她的长腿欧巴,帅气型男不少,可一般的池中物,他们岂能看得上眼?
找个官二代说太势力,找个富二代说太市侩,找个学霸说是太呆板,找个艺术世家嘛,又说艺术造诣还不达标
虽然有朋友开玩笑说,爸妈这是疼她,想多留她几年,但结果就是,西门静至今还单着,童叟无欺的老处剩女一枚,遂只能用舞蹈事业填补感情空白!
可那“顾堇嬿”自八岁起就在窑子里过活,姘头相好这么多,指不定伺候过多少男人,有没有潜藏的梅毒、艾滋都还是未知数。
想到这,西门静浑身寒毛直竖,丹田处那一股火直窜脑门,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了怒火中烧、七窍生烟、痛恨无门,绝不是夸大不实的形容词。
一气之下推开窗,指天骂日,不带这么往死坑人的!
然而,脖子上的瘀伤还没好全,要泄愤的话语最后都变成了低低的呜咽,泪水止不住地哗啦流,直比她这二十年加起来还要多。
哭得那叫一个哭天嚎地,肝肠寸断!
柳老鸨带着一众丫头片子不住地劝,还以为她是因为那秦二爷没想开。
怒瞪一眼蔚蓝苍穹,她的悲伤委屈,谁人能懂?一口气没提上来,再次两眼一黑,厥了过去。
这一晕,又是躺了好几天,好在可能柳老鸨真的被她吓到了,非但秦二爷那厮没在她眼前出现,之后也没再敢往她屋里带男人,依旧好汤好水地伺候着,得空就对她一番“语重心长”地洗脑——接客,接客,接客!
西门静皆沉默不语,只当废气噪音,可俗话说的好,躲得过初一,捱不过十五,卖身讨生的,哪有不“接客”的?
但“认命”这两个字是写个弱者的,西门静一直坚信,无论现状多糟,自己想要什么样的生活,就得靠自己的努力和智慧去创造打拼。
而她渐渐的也无泪再流,因为……再无法接受,又能怎样?
人善被人欺,娼妓供人骑的勾栏红楼,眼泪能值几个钱?
柳老鸨会吃她这套“苦肉计”,主动放了她,那才叫盼望长空裂大缝,异想天开;上天绣花,想得美!
再装死躺下去,西门静不是被她唠叨烦死,就是会得肌肉萎缩症,彻底变瘫成“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