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姑娘!快看!”妓奿突然惊呼着将头探出去,我下意识移去目光,瞬间觉得身处雪窖冰天。
宁诚梅一身喜服,谦谦君子,温润如玉。高头大马,敲锣打鼓,行人被呵退避一旁,整个接亲的队伍长得看不见头。
妓奿啧啧不停,语气尽是浮夸的诧异:“不愧是皇室的人,办起事来威风得不行。皇家威仪不过如是了……”
她后面说了什么我听不清了,我看着楼底下的宁诚梅,一时间不肯移开目光。
他后面是香璧宝盖的红轿子,马蹄底下是宫人缓缓展开的十里红装。
他骑着马,很快消失在我的视线中。衣不带水,八方不动,就好像隔了一千个世纪一般。
人潮再次涌动,若不是那红布还横在街中,我简直要觉得刚才只是幻觉。
妓奿啧啧几番后,也没再说宁诚梅的事。几壶茶过,她却是不耐烦了,直接拉着我去街上东挑西看。
夜幕很快降临,与妓奿回到水月楼时天已黑透。寂静的花楼阴森无比,幽幽的透出一股诡异。
这便是除了一楼冰池外另一件独特的事情——作为青楼的水月楼,却从来不做夜晚的生意。
“妓奿,你晚上一个人在这楼中,不曾怕吗?”我紧紧跟在她身后,看也不敢往别处看,又揪住她的衣袖小心翼翼问道。
她头也不回,步伐轻松得太过怡然:“习惯了便也就这样了,没什么好怕的。”
我不解,又探近几分,说:“为何?这如何能习惯得了?!”
她停在一副崭新的画前,背着手,纤细的背影仿佛一碰就会碎成满地璃渣:“纳兰姑娘,这种烟花俗地,不入则无动,一入难脱身,世人的愤怒与嘲笑,自己内心的谴责与罪孽……若不是迫不得已,又有哪家女儿会愿意委于形形色色的男子身下?哀莫大于心死,而身灭亦次之。这种时候,很多事都变得萧瑟了。”
月光飘飘忽忽洒进来,照在那副画上,我看见画的最右侧下边,一段形态娟秀的文字赫然铺在上面:
身似菩提树,心如明镜台。
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
我看着她,心下不禁感伤,这个在红尘中苦苦挣扎了那么久的女子,究竟要怎样的无奈,才能这般淡然的说出这番话?
她的琵琶,弹的究竟是美艳若桃花,还是寂寞如浮萍?
妓奿伫立良久,正当我想走上去时,她却突然扭头一笑,冷光下的轮廓明媚十分,活泼的话语与鲜明的语气冲淡了所有哀愁:
“纳兰姑娘,今天晚上有很热闹啊,一起去跟着凑活下吧?”
想为她解忧,却听她这般说,我只好笑着点点头,由她拉往热闹的街道。
不出我所料,人群喜气十分,百姓们谈笑风生,家家户户挂着红灯笼,处处张灯结彩。一朵朵烟花在夜幕中炸开,庆祝着盛大的婚礼。
远远望去,一列列具有特色的蒙古队伍如银浪般威风凛凛而来,正是淑妃的父亲——蒙古族的首领。
正想凑近些,却看见往前十几米处挂满的大红色长纸条,好奇前行,便听见中气十足的喊声:
“各位邻里街坊老老少少!今儿咱三王爷大婚,咱有福气,得三王爷亲自提谜语,与民同乐!今儿只要答对一半的谜语,就可以获得我身后的这个花灯,走过路过不错过哊!”
小贩卖力的吆喝,我一瞧,竟是许多人都在对着谜语发难,个个摇头搔耳,似乎十分想得到那个花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