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才选中了我。太阳想,她真是一个奇怪又奇特的女人,使他对她产生了许多想往。另外,闫小光的话使他很自然地想起了与辛晓月在一起的那些日子,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会发生那样的事了——他在爱着辛晓月,一直在渴望得到她,所以才那么的容易的就被她俘虏,而辛晓月也所以才那么的不顾一切……
妈妈对辛晓月的态度彻底改变了,辛晓月吃得少了,怕她饿着;穿得少了,怕她凉着;干点儿活吧,又怕她累着。简直不知怎么关心体贴才好了。太阳看在眼里,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
“一定是我和闫小光在屋中聊天时,辛晓月在外面对妈妈说了什么,”太阳想,“而且说的话十分有效地触动了妈妈,否则妈妈绝不会这么快就来了个三百六十度的思想转变。”
“妈,晓月在外面都跟您说什么了?”午饭后,太阳打发辛晓月去送闫小光,她们走了以后,他问妈妈。
“没说啥。”妈妈说,然后就不说话了。
太阳当然不相信。但,既然妈妈闭口不言,他也就没再追问,他想妈妈不想告诉他,一定有她的用意,何况他也不是非想不知道不可。
“三儿啊,你跟蓝星儿的事儿,你是不是再好好考虑考虑?这么拖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仨不仨,俩不俩的。”过了几分钟,妈妈又说。
“妈,您说什么?您什么意思?”
“三儿,你想想,妈给你说媳妇儿,是指望她能在这个家里帮你,伺候你,一步也不离开你。可蓝星儿有工作,而且干那种工作的人整天都不着个家,还没晌没夜的,一年到头在家也住不了几天,另外时常冒着风险,她们的家人也不安全。因此啊我仔细琢磨了,你呢还是跟她断了吧?不信你看,就因为家里有个当警察的,弄得家不像家,旅店不像旅店,社会上因为这个闹离婚的多得数都数不清,妈可不希望你将来竹篮打水——一场空,落个晓月儿没留住,蓝星儿也走了。”
“这些话是晓月告诉您的吧?”太阳脸色变得难看了,问。
“不用谁告诉,妈自个儿不会想?你妈又不是没长脑袋。我现在算是想明白了,人就是站着这山望那山高,永远没有个知足的时候。晓月儿是个多好的孩子啊,你说妈居然还瞧不上她,咱又不是啥高贵人家,凭啥呀?晓月儿虽然……虽然没有蓝星儿好,可你要是对她好,拿她当人看,她准会感激你,会一心一意跟你过,任劳任怨地伺候你。这样的媳妇儿,打着灯笼都难找。蓝星儿是比晓月儿长得好看,是有个正经工作,可娶媳妇儿也不能放在家里供着不是?再说人家还是高干家庭,你们根本不是一个窝里的鸟,更飞不到一块儿去。依我看你还是跟晓月儿好吧,免得将来后悔。”
太阳被气坏了,他从来也没有生过这么大的气,不但涨红了脸,涨青了嘴唇,连身子都在微微颤抖。他粗着脖子,额头青筋突起,震天介冲着妈妈喊了一嗓子:
“我喜欢蓝星!我就是喜欢她!死也要跟她在一起!”
在妈妈的眼里,儿子脾气暴是暴,可是从来都没有这样跟她说过话。因此,妈妈一下子呆住了。
喊完了,太阳自己也愣住了。他的愣住不是说他对妈妈的不敬,而是说他的这种反应,他觉得这不是一个人在正常心态下才做出的反应,这种反应对他所面临的事件是不利的。因为诸多事项表明,事情已经不像先前那么简单了,不论他的家庭背景与蓝星的家庭背景到底存不存在较大的差距,还是辛晓月到底在他背后当着妈妈的面说了些什么,太阳觉得都不是问题的根本所在,所有迹象都指向一个方向——他必须对他甚至他和那个他爱的人若干年后的一些有可能存在的也有可能不存在的事做一个有实质性质的分析和解读,这无疑是相当费脑筋的,一切问题都会变的微不足道或者直接就变成没有问题,而事实上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事实上是,有些事情确实会因某种大情大爱而改变,但却不是所有事情,有些事情是在任何情形下永远都不会改变的,只能用人们认为比较能接受的方法去面对或接受,好的就接受它的喜悦,不好的就接受它的折磨。对于这样子的结果,太阳不是没有做好迎接的准备,而是根本就没有去想过。现在,他遽然意识到了他认真考虑的时候了。
化学爸爸的“南北(集团)实业股份有限公司”坐落于小镇中的西南端,与镇政府呈斜对角,坐南向北,两座也是呈斜对角的四层楼建筑。这地方原先是镇属的一家制糖厂,由于技术落后,产品积压严重,最终破产倒闭。实际就是管理不善所造成的不良结果,镇上下发的更新设备、引进技术人员的款项被管理人员层层克扣,最后落到实处的也仅仅够旧设备的维修费用。化学爸爸弃政从商的第一步就是租借下这两座废弃的楼房,把它改成了办公楼和外地员工的宿舍。化学爸爸先做的是汽车服务行业,如汽车维修、汽车美容保养、汽车内部装潢和汽车零部件经营。一年后又加了一项有四十辆车的出租业务。两年后,逐渐扩展到山野菜出口的深加工、肉类产品出口深加工、中草药深加工、酒业、食品业、餐饮业等形成集团式企业,四年后下辖的分公司、子公司、连锁店遍布整个周边市县。
太阳来得很巧,他刚到公司大院门口,化学爸爸就坐着他那辆“卡迪拉克”从里边出来,并在他身边停下来。化学爸爸坐在后排座位上,他摇下车窗玻璃。太阳向车里看了看,发现车内算上化学爸爸,一共有四个人,前边是司机江涛,那是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小伙子,圆脸庞,一双很重很重的眉毛,一团和气中显得特别忠厚。江涛旁边,副驾驶的位置上坐的是一个二十三四岁的漂亮女孩儿,染着棕红色长发,穿着雪白的西装套裙,细眉朗目,脸庞娟秀,眼睛看人时充满善良与智慧的光芒。太阳当然认识她,她叫衣袖,是衣辉的三姐,也就是那个衣春的妹妹。衣辉有三个姐姐,除了衣春和衣袖,他还有一个二姐,她的名字叫衣衫,现在在市里的一家外企工作,人样子更是出类拔萃,去年国庆节结的婚,嫁给了一个妻子离世带着一个十七岁女儿的外企老板。小镇上差不多人人都知道衣家有三个姐妹花,个个才貌双全。这个衣袖现在在化学爸爸的公司做营销总监,听说正和江涛谈恋爱。这时,衣袖回过头来,冲太阳笑笑,算是打招呼。太阳则冲她点了一下头。化学爸爸旁边坐的是他的秘书周正,三十左右岁,脸很瘦,身子也瘦且高,戴了一副细腿儿眼镜,透着十足的书卷气。太阳也与他相互点头示意。
“太阳,来找我的?”化学爸爸问。
“不是,荣叔,我来找我姨有点事儿。”太阳说。
“你去吧,她在。我去市里一趟,等回来咱们再细谈你那工程的事。”
“那行,您快去吧,我的事而不急。”
“好,再见。”
“再见。”太阳冲化学爸爸摆摆手,也冲衣袖、江涛和周正摆摆手,然后目送着汽车远去。
公司大院门口有保安,他们当然没有拦挡太阳。大院宽阔、整洁,绿树成荫,花团锦簇,大理石铺就的地面,光亮平整。在院子内中心的位置,有一座大型雕塑,约有两层楼高,是红色的,呈圆锥体,竖立在那里,与四周的绿树形成鲜明的对比。太阳不认识它具体是个什么东西,仿佛几条红色绸带围着一个中心点在盘旋向上,似火焰又似祥云。太阳知道它象征着积极向上的意思。那一刻,太阳心里涌起一股豪情,一种冲动,他想将来他也把自己的事业做到这般模样,甚至要超过这一切,尽管他知道他可能要比常人多付出一倍甚至两倍三倍的努力。
办公楼门前有台阶,两侧有供车辆行驶的道路,汽车可以从左面上去直接开到门口,然后再由右面开下去。太阳就是顺着这条路进的一楼大厅。大厅内宽敞明亮,墙角有一株很大的盆栽的太阳叫不上名来的绿色植物,在他看来外观有些像扫帚。左右窗前各有一排呈半包围式的针皮沙发,沙发前由上面铺着玻璃砖的矮几,那是供来找人或办事的人在暂时办不了事、找的人有暂时不在而需要等一下的人休息的。与窗户相对的靠里边的位置,是一溜深褐色木制柜台,上面有一红二白颜色的三部电话机,柜台后面坐着三位年轻靓丽的女职员,身着深蓝色制服套装,雪白的衬衫,鲜红的领带,每人面前都有一台电脑以及一些纸张和圆珠笔。在这三个女孩子中,太阳看到了一张熟面孔,是将近一个月不见的沙粒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