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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艺术市场 (1)

我们不仅可以从《红楼梦》看到大观园中的日常生活,还可以欣赏到古代琳琅满目的艺术品。此前我们专门讲过《红楼梦》里的奢侈品,但大观园里面的华服、美食并不是最让人艳羡的。《红楼梦》中描写了大大小小44场的饭局、宴会,但是却有112首诗词。这里,我们就从艺术市场的繁荣来解析《红楼梦》里绚丽多彩的精神世界。

《红楼梦》里的娱乐圈

《红楼梦》中描写了很多娱乐场景,其中最常见的是“堂会”。堂会类似于现在的专场表演,有钱的人家,请几个明星,在自己家搭台演戏,书中仅记录贾府举办的大小堂会便有几十场之多,主要表演最流行的昆曲。昆曲在当时属于国戏,我们今天的国粹京剧是在清乾隆五十五年徽班进京以后才开始流行的。

《牡丹亭》和《长生殿》是当时昆曲里比较著名的曲目。在给贾敬祝寿的堂会上,王熙凤点了一出《还魂》,乃是《牡丹亭》中的《还魂》即《回生》一折。元妃省亲时,点的《乞巧》和《离魂》也分别是《长生殿》和《牡丹亭》中的片段。

王熙凤、元妃比较爱看言情剧,而贾母的爱好却跟她们大不相同,贾母比较爱看动作片,比如说《西游记》、《山门》等,这些都是贾母的最爱。可见当时昆曲在风格和种类上形式多样,也能够满足不同消费者的需求。

堂会的盛行说明当时的演出市场已经初具规模,而演出市场的繁荣催生了早期的娱乐圈。热热闹闹的娱乐圈,历来少不了明星们的风采,《红楼梦》里的戏剧明星,当属蒋玉菡和柳湘莲。

蒋玉菡红极一时,众粉丝争相追捧

蒋玉菡以饰演旦角闻名,因为出众的才华和相貌而走红,在当时的娱乐圈小有名气,拥有众多的粉丝,他的粉丝可不简单,个个都是有权有势的大人物,个个都有不同的追星手段。

首先是风流倜傥的北静王水溶,他的追星方式是送限量版的礼物——茜香国女国王上贡的大红汗巾子。这可不是普通的汗巾子,这是皇室用品,夏天系着不仅不出汗,而且还能散发香气,连香水钱都省了,既漂亮又神奇,是一件宝贝。看来北静王比较大方,动不动就用限量版贡品来送礼。

贾宝玉算是个幸运的粉丝,不仅能经常跟偶像一起吃饭,还有幸得到了偶像回赠的礼物。宝玉对蒋玉菡仰慕已久,但一直无缘相见,而且他只知道人家的艺名叫琪官。那时候,不像现在有狗仔队帮我们搜罗明星们的八卦新闻,所以宝玉并不知道琪官的大名叫蒋玉菡。在冯紫英家的一次聚餐上,宝玉偶遇仰慕已久的蒋玉菡,几乎手足无措。为表爱意,他把姨太太袭人做的扇坠儿都送出去了。蒋玉菡也不含糊,转手就回赠北静王给的宝贝汗巾,两个人一见如故,可见贾宝玉在蒋玉菡心目中的分量比北静王更重。

薛蟠也是蒋玉菡的粉丝,但他“醉翁之意不在酒”,表达爱慕之情的方式过于露骨,令人难以接受。

无论是北静王、贾宝玉还是冯紫英、薛蟠,对于偶像也只是送送礼,谈谈心,或者一起吃个饭而已,但忠顺王爷追星就追得有点过了,他堪称最疯狂的粉丝,直接把偶像给包养起来。蒋玉菡成了忠顺王笼中的金丝雀,虽然尽享荣华富贵,但是失去了自由,日子未必好过。粉丝们也再没有机会和自己的偶像近距离接触了。但蒋玉菡还是有志气的,千方百计逃出了王府,跑到中央别墅区紫檀堡买了房子和地,从此退出了娱乐圈。

看来当时的娱乐明星收入已经很高,赚的钱够买别墅了。后来贾府衰落,蒋玉菡娶了粉丝兼好友贾宝玉的姨太太袭人为妻,也算是结局圆满。只是不知道贾宝玉知道这消息后,会作何感想。

文武全才柳湘莲

除了科班出身的名角蒋玉菡,业余演员柳湘莲同样大受欢迎。柳湘莲是大户人家出身,但整日不务正业,专爱往娱乐圈里混,吹拉弹唱,无不精通,尤其擅长戏剧。

柳湘莲因为长相甜美,又老是反串演花旦,难免让人造成错觉,于是常引来不怀好意的关注,薛蟠便是打歪主意的人之一。

薛蟠心想,蒋玉菡让个王爷包养了,我动不得,你一个没有后台撑腰的小戏子恐怕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于是他开始百般骚扰柳湘莲,但他哪里知道,这个看似文弱的美男子同样是惹不起的。

柳湘莲假装顺从,把薛蟠约到城外,那呆霸王深信不疑,屁颠屁颠地就赶去赴约了。结果好事没做成,反而挨了一顿痛扁,原来柳湘莲除了戏唱得好,武功也十分了得,是一位好打抱不平的侠客。但柳湘莲的率性而为,也让他错失了一段美好的姻缘,性情刚烈的尤三姐因为他冲动的言论自刎而死,柳湘莲悔恨交加,最后出家当了道士。

在《红楼梦》时代,像蒋玉菡、柳湘莲这样的演艺人才不在少数,虽然在台上受到欢呼,得到追捧和赏识,但因为当时的演艺事业根本没有独立生存的空间,没有市场化运作的手段和保障,所以,无论再大的才艺和名气都无法改变他们附庸权贵、寄人篱下的现实状况,更不可能有今天演艺明星们的精彩生活。

贾府的女子十二乐坊

贾府这样的人家,也经常要请外来的戏班子办堂会,他们觉得花费太大,还不如自家组建一个艺术团划算,随时备着,节目的形式、内容也可以根据主子们的喜好随时更换。由此可见,设立私家剧团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而是早有惯例。趁着元妃省亲,这一计划终于得以实施。

贾蔷从苏州买来十二个女孩子,天生丽质,无论是相貌、身段还是嗓音都各有天赋,是未来明星的料儿。为了让她们早日成才,他请了专业的老师来教导,连薛姨妈都委屈自己,将梨香院腾出来作为乐坊的教室。另派家中演出经验丰富的老演员专门进行一对一辅导,这样一个私家班子便初见雏形了,这一齐备下来竟花了3万两银子。

女子十二乐坊的首演便大获成功,元妃省亲的当晚,她们只演了四出戏,便得到了元妃的赞赏。这群十来岁的孩子们,经过精心的调教,已经显露出明星大腕的风范,将古代戏曲的魅力,表现得淋漓尽致。比如元宵夜宴时,“芳官唱一出《寻梦》,只须用萧和笙笛,馀者一概不用。”可见他们的唱功了得,个个都是实力派。

通过《红楼梦》里的描写,我们可以发现当时的娱乐圈,尽管有着严格的管束,仍然无法避免一些不良风气的滋生,艺术团总领队贾蔷便“潜规则”了旗下的艺人龄官。

龄官是个不经人事的小姑娘,因此对风流倜傥的贾蔷动了真情,但最终龄官被贾府遣散,下场不得而知。十二乐坊的其他成员有早死的,如菂官,死时尚未成年;有被驱逐赶出的,也有受尽屈辱的,如芳官,因为长相妩媚,被王夫人嫉恨,常常挨骂:

“唱戏的女孩子,自然是狐狸精了!上次放你们,你们又懒待出去,可就该安分守己才是。你就成精鼓捣起来,调唆着宝玉,无所不为!”(《红楼梦》第七十七回)

可叹繁华如梦,曲终人散。

火爆的文物市场

如今的文物市场非常繁荣,捧红了一批专家和文物鉴赏、收藏之类的电视节目。而愈演愈烈的文物拍卖,更是吸引着大众的眼球,动辄上千万的交易数额害得很多人都染上了红眼病。

古董的价格和当时的经济繁荣程度是成正比的,经济越繁荣,古董的价格越高,这就是古董指数。有句话叫盛世古董,乱世黄金。如果是兵荒马乱的谁还要古董呢?赶紧要揣点黄金、揣点金银买粮食。以“康乾盛世”为背景的《红楼梦》,文物市场自然火爆。尤其像贾府这样的豪门贵族,其藏品的数量和质量都是令人惊叹的。书中第五回写到秦可卿卧室的摆设,简直称得上一个小型博物馆:

“进入房向壁上看时,有唐伯虎画的《海棠春睡图》,两边有宋学士秦太虚写的一副对联是:‘嫩寒锁梦因春冷,芳气袭人是酒香。’案上设着武则天当日镜室中设的宝镜,一边摆着飞燕立着舞过的金盘,……上面设着寿昌公主于含章殿下卧的榻,悬的是同昌公主制的联珠帐。”(《红楼梦》第五回)

难怪秦可卿不无自豪地说:“我这屋子大约神仙也可以住得了。”

秦可卿的住处堪称奢华,其实探春的屋子里同样也是琳琅满目的古董: 一张花梨大理石大案,案上垒着各种名人法帖,并数十方宝砚,各色笔筒,笔海内插的笔如树林一般。那一边设着斗大的一个汝窑花囊,插着满满的一囊水晶球儿的白菊。西墙上当中挂着一大幅米襄阳所绘的《烟雨图》,左右挂着一副对联,乃是颜鲁公墨迹,左边紫檀架上放着一个大官窑的大盘。

这还只是秦可卿、探春两处,整个贾府到底会有多少宝贝?贾母的丫鬟鸳鸯曾经透露过。书中第四十回,贾母有意要让乡下老太刘姥姥长长见识,便带着她逛了逛大观园,来到了蘅芜苑,也就是薛宝钗的住处。宝钗生性朴素,屋里的陈设比较简单。贾母看了不太满意,一来有怠慢亲戚,厚此薄彼的嫌疑;二来当着外人面,也怕丢了面子。于是贾母就命鸳鸯拿些古董给宝钗,并亲点了几样,有石头盆景、纱桌屏、墨烟冻石鼎、水墨字画白绫帐子等。这些可都不是普通的物件,一般人家都会视若珍宝,可鸳鸯却说:“这些东西都搁在东楼上的不知哪个箱子里,还得慢慢找去,明日再拿去也罢了。”仅此一句,却惹来人无限遐想,贾府的古董文物还不知道有多少呢。

富贵人家为何钟情于古董文物?其实是“富而求贵”,好面子的心理在作祟。拥有几件稀有名贵的好东西自然是一件长脸的事儿,同时作为一种对外区隔的标志,以示不同常人。真正的贵族,讲究出身背景,历代门庭,并不刻意炫耀,喜欢炫耀财富的往往是暴发户。暴发户的习惯是: 你露点,我露富。

在晚清时期,人们曾这样形容暴发户:“树小墙新画不古,此人必是内务府。”内务府是管理皇家事务的机构,是个肥差,一不小心就会一夜暴富。有钱没品位的暴发户急于表现,大搞面子工程。房子是新盖的,树是新栽的,墙上的画也是新画的仿制品。英语里有个词New Money,是指暴发户,家里的钱都是刚赚的。当然,像贾府这样历时五代、赫赫百年的世家,当然是Old Money,钱都是祖上赚的,除了钱还有很多传世之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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